“兒女之情擾亂人心,曦然,我明白你心裡的苦,可是就算我讓你去修羅界又能怎樣?你能從守護靈獸手中帶走顧無言嗎?能在樓亦訣手下僥倖逃脫嗎?”
不能,她都不能。
沐曦然垂首,眼眶流下一滴淚,多日壓抑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出來。
樓溪月走上前去,抱了抱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溫聲開口:“知道爲什麼我會當着圖長老的面說要與笑風去修羅界嗎?”
“我知道。”她點頭,主子這麼做是想告訴她,主子與楚皇子定會拼盡全力救出顧無言,即便楚笑風有那層身份在,爲了她,他們也不會任由顧無言留在琳琅峰。
“那你,相信我嗎?”
樓溪月語氣頓了頓,再一次問出了這句話。
這一回,無關蒼羽,無關其他,只關顧無言。
“我信。”
沐曦然擦掉眼角的眼淚,鄭重的點了點頭。
手指拂去她臉上的淚珠,樓溪月莞爾一笑,“瞧你眼窩處的黑眼圈,這幾日沒有睡好吧?現在回去睡會吧,今天不用你服侍我了。”
沐曦然點了點頭,伸出手抱了抱她,隨後走回了房間,乖乖躺下休息。
解決了曦然的感情問題,樓溪月沉重地吐出一口氣。
環掃院內滿地落花,她擡起頭,直視着悠悠天際。
葉落知秋,一轉眼竟然進入秋天了。
相信她,既然無極樓已經建好了,便不會讓無極樓荒廢太久的。
接下來的幾日,樓溪月潛心修煉,閉關於繡樓之內。
這些日子,蒼羽派的內務幾乎全部交由楚笑風負責!雖說楚笑風一開始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做,但是他一向聰明,不用多久便在圖長老的教習下熟練地開始管理內務。
每到飯點,楚笑風都會把飯菜端到繡樓,即便樓溪月不太想吃,他也會坐下與她同食,硬是要她多少吃一點。
又過了幾日,樓溪月逐漸能將妖力轉化爲法力。
她緩緩睜開眼睛,盤膝而坐,雙手置於膝蓋之上,擡頭望向門口。
門外的敲門聲只響了一聲,她收息吐納,緩步走下牀榻。
拉開房門,飛鈺笑嘻嘻地站在門口,端着飯菜往裡面走。
“掌門,您修煉的如何了?”
“託圖長老那本秘籍的功勞,已有所成效。”
“大概再過多少日,您才能從妖修煉成仙呀?”
飛鈺把飯菜放在桌上,隨後大刺刺的坐了下來,轉頭對她盈盈一笑。
樓溪月關上房門,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加了口菜放進嘴裡,淡淡道:“我也不知道還需多少日,但以如今的情況來看,或許用不上太久。”她的語氣頓了頓,又道:“今日送菜的怎麼不是笑風?他在做什麼?”
“他啊……”飛鈺拖長了音調,嘆氣道:“近來人界經常會有修煉者失蹤,據說劍盟宗已經失蹤了半數人口,嚴易長想讓楚哥哥念及以往情意,便叫人擡着擔架來求楚哥哥出手幫忙。”
“嚴易長來了?”
緩慢地咀嚼着飯菜,她皺了皺眉,神色間似有幾分不悅。
“曦然姐姐沒讓他上來,他現在還在山下的客棧等着見楚哥哥呢!”
被攔在山下了?
樓溪月揚脣淺笑,這樣的做法她喜歡!不過,人界近來竟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難不成又是魔妖作祟?
“人界的修煉者失蹤是否與魔界魔妖有關?”
“依楚哥哥着人調查,此事確實與魔妖脫不了干係!楚哥哥現在已與幾位長老在議事樓商議這件事,現在衆門派人人自危,各自加強防護,擔心魔妖會在他們鬆懈之時開始進攻。”
“那些失蹤的修煉者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哪裡?”
她的眸色微深,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不只與魔界有關,只怕他界也有插手。
“人界與修羅界的交界口。”
樓溪月怔愣了下,“確定那些修煉者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點是修羅界嗎?”
飛鈺臉色瞬間變沉,點頭道:“確定了。那些門派掌門已循着失蹤弟子的氣息尋到了他們最後消失的地方,直到確定他們的氣息在人界與修羅界的交界口消失。”
“所以……這件事與修羅界有關?”
樓溪月嚥下嘴裡的飯菜,看向飛鈺的神色有幾分的沉暗。
如果這些失蹤的修煉者真是楚牧之動得手,那修羅界豈不是與魔界聯手了?
他們都以爲楚牧之只會衝蒼羽派來,而不會鋌而走險勾搭上魔界,若楚牧之真的幫助魔界擄走了這些修煉者,那麼修羅界也將要列入人界討伐的對象了!
“暫時還不能斷定這件事是否與修羅界有聯繫,只不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修羅界。依我看,這件事應該是楚牧之所爲。”
楚牧之一心想爲楚安陽報仇,若說他爲了楚安陽與魔界聯手,那也是他們早該預料到的事情。
只是,他明知各界將聯合對抗魔界的進攻,又爲何要在魔界必敗的情況下與之聯手?
莫非這其中還有隱情?
他們是否還遺落了什麼消息?
吃過午飯,樓溪月沒有像往常一般留在繡樓裡修煉,而是離開小院,擡步往議事樓而去。
涼意來襲,秋風吹起她單薄的衣衫,她搓了搓雙手使之發熱,不免有些後悔沒有多穿些衣服再出來。
議事樓在前,她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裡面傳來了花長老氣怒難抑的音調。
“如果這件事真是楚牧之做的,那我定要親自帶人前去修羅界!笑風,這件事你不適合插手,亦訣和卿心剿滅魔妖還未回來,我看你還是留在蒼羽派保護溪月吧!”
“花長老,我們的證據不夠充分,還不能肯定這件事就是修羅界做的!修羅王雖然痛恨我們修羅界,但想來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吧?”
“怎麼不能?”花長老吹着鬍子瞪着眼睛,“郝長老,你別忘了,魔界公主夢雲歌可是爲他生下過一個孩子!如果他想爲自己的兒子報仇,便有可能會與魔界聯手,覆滅我們蒼羽派!”
郝長老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轉過頭,卻見樓溪月從外面走了進來,當即驚訝道:“溪月!你來了!”
樓溪月輕頷首,視線最先落在楚笑風的身上。
楚笑風面色無異,再看見樓溪月後朝她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對她伸出了一隻手,示意她走過來。
樓溪月心下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邊,對衆人道:“剛纔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覺得當下之際是要查明這些修煉者到底是被誰擄走的,一旦有了頭緒,便尋線追查,若此事真與楚牧之有關,那便聯合人界各派掌門前去修羅界討人。”
姜長老在一旁贊同的點頭,“我同意掌門的話,爲今之計,還是先派出偵察手去查明情況比較好!”
圖長老看了樓溪月一眼,又看了楚笑風一眼,“溪月,你現在修煉的怎樣了?”
話題被岔開,樓溪月笑着開口:“約摸再有幾日就可以修煉爲人了,你們放心,若要討伐魔界,屆時我們與你們一同出戰!”
圖長老搖了搖頭,“即便你修煉成人身,也還是留在這裡較好,除非你修成仙骨,否則不要離開蒼羽派,以免落入他人圈套!”
樓溪月撇了撇嘴,目光移向楚笑風身上,握住了他的手,偏頭問道:“你吃飯了嗎?”
“沒有。”
他搖了搖頭,繼續道:“不只我沒有吃,諸位長老也都沒有吃飯。”
樓溪月目光忽閃,含笑對衆位長老道:“稍後我會叫飛鈺帶領一撥偵察手去查明修煉者失蹤的事情,你們先去吃飯吧,等吃過飯,大家再來議事樓繼續商量。”
午時將過,幾位長老當真有些餓了,走之前,圖長老忽然想起還在山下的嚴易長,遂停下腳步,轉頭望着樓溪月說:“溪月,嚴易長求見,你要見嗎?”
“不見。”她吐出兩個字,眸底笑意悠悠,挽住楚笑風的手臂,擡步往外走去。
嚴易長被人用擔架擡過來就是爲了見她一面,結果……她真的不打算見上一面?
圖長老摸了摸鼻子,好吧,既然溪月不想見,他也就不多問原因了。反正嚴易長那個人他也不喜歡,不見就不見,還省了虛僞客氣的那一套!
走出議事樓,樓溪月吩咐弟子端一份飯菜到自己的房間,那弟子的動作很快,兩人沒等多久,飯菜就被端上了桌。
樓溪月雙手托腮,含笑看着他吃飯,直到他把飯菜全部吃乾淨,她纔拿起絹帕擦了擦他的嘴角,然後問道:“還要吃點嗎?”
“飽了。”他對她輕輕一笑,鳳眸裡含着一絲淡淡溫情。
“那就好,隨我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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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裡?”
“山下。”她站起身,對他勾脣一笑,牽着他的手,不由分說,就往山下走去。
去山下?楚笑風有些詫異,溪兒不是不想見嚴易長嗎?她爲什麼要去山下?
之後,楚笑風總算明白了樓溪月這麼做的原因,因爲她與他正蹲在客棧的屋頂下,掀開瓦片,兩人透過縫隙往下看,就見嚴易長面色紅潤的躺在軟榻上吃葡萄。
紫色的汁液順着嘴角流下,他隨意的擦了把嘴巴,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神色滿足的眯了眯眼睛。
這……
楚笑風錯愕地看着彷彿像沒事兒人一樣的嚴易長,還記得一個月前嚴叔還躺在牀上根本不能動彈,現在怎麼會恢復的這麼快?
他很清楚,沒有半年,嚴易長不能自己動手吃東西。當時他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折斷,尤其手骨處最爲嚴重,就算有靈丹妙藥,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恢復如初,他究竟是用了什麼藥?這神奇的恢復速度真是太讓人詫異了!
嚴易長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乾淨手指,聽見門口的敲門聲,不耐煩地開口:“進來!”
隨後,一名弟子推門而入,恭敬地將一封書函遞給他。
在看到那封書函上面的印章時,楚笑風的眸色驀地一深!
他絕對不會看錯,那是修羅界的印章!而這印章,始終都在他的父王——楚牧之手中!
“宗主,修羅王給您傳信,問您進度如何了。”
嚴易長拆開書函仔細地掃了眼,朝那弟子冷笑一聲,“不用你說,我已把這信上的內容全部看完!你去給我傳封回信,就說樓溪月的戒備太強,到現在我還沒能進入蒼羽派,但我已在蒼羽派的山腳下,且叫牧之兄莫要着急。他吩咐我的事情,我一定可以辦好!”
那弟子點頭,聽嚴易長說完這段話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實際上,這弟子並不是劍盟宗的弟子,而是楚牧之派到嚴易長身邊監視他的人,嚴易長之所以會恢復的這麼快,也全賴於楚牧之法力幫他重建骨骼。
嚴易長又換了個姿勢在軟榻上躺着,看了眼手中的書函,他冷哼了哼,手向上一揚,轉眼將那書函化爲灰燼。
他又拿起另一邊的桃子,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樓溪月與楚笑風互視一眼,兩人放好瓦片,飛身離開了這座客棧。
在一條僻靜地小路上,兩人將心裡各自的疑惑說了出來。
“溪兒,你說這件事是嚴叔主動找上我父王的,還是父王藉以嚴叔對你的怨恨而聯繫上他?”
樓溪月抱臂輕哼,“我覺得這二者皆有。不過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父王爲何要讓嚴易長進入蒼羽派,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陰謀?”
“我暫時還想不透。”他搖頭,“不過能肯定的是,嚴叔此番前來蒼羽派的目的不純,他並非是爲了劍盟宗的弟子而來,我覺得,他想進入蒼羽派,定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而這秘密,極有可能會危害到蒼羽派上下所有弟子!
“那你說,我該不該放他進來呢?”
樓溪月摩挲着下巴,一雙清亮的眼眸已變得諱莫如深,她倒是想看看嚴易長究竟要玩什麼把戲,他的筋脈會恢復的這麼快,想來是與楚牧之有關。
“你要……給他設下圈套?”
她挑了挑眉,盈盈笑道:“怎麼能說是我給他設下圈套呢?明明是他目的不純,想引我跳進他的陰謀。不過,若是不遂了他的心意,他這一番努力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楚笑風好笑搖頭,“你放他入派,就不怕把一衆弟子都坑了進去?”
“我會事先叫曦然做好萬全之策嘛!你當我蒼羽派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可以走的地方?”
……
半個時辰後,蒼羽派忽然派來弟子叫嚴易長進派,嚴易長一聽,連忙裝作萬分虛弱的模樣,再次躺在擔架上,被劍盟宗的弟子們擡着上了山。
此時,他在心中竊喜,想着原來能上蒼羽派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卻不曾想過,此事背後是否另有圈套。
一炷香後,嚴易長被人擡去了議事樓,一路上,他睜開眼,暗自打量着蒼羽派周遭的一切,當他被擡到議事樓裡面後,他趕緊閉上眼睛,裝作還在休養的模樣。
整齊有序的腳步聲紛至沓來,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樓溪月,如果她沒看見嚴易長在客棧裡瀟灑的一面,沒準就要被他裝出來的虛弱給騙了。
她在心中暗自冷笑,等幾位長老到齊,她才坐在桌上,目光落在躺在擔架上的嚴易長,笑吟吟地開口:“嚴宗主,您這是第一次進來我這蒼羽派吧?”
嚴易長心中一凜,耳邊迴盪着她略帶戲謔與奚落的音調,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一瞬間變得極爲幽深。
對上樓溪月那雙彷彿能窺探一切的眼眸,他趕緊又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中的精光散去,變得有些呆板。
“嚴宗主,您是傷了筋骨與筋脈,不是傷了腦子,怎麼我與您說話您也不回了?”
嚴易長緊緊咬牙,心裡雖然十分氣憤,但還是壓抑下去,乾笑道:“樓掌門,您對客人都是這樣的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