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2-03 16:38:08字數:3165
祁蒙見她急了,立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王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啦!”裴謝堂厲聲打斷她:“甭管什麼意思,你先看看,他的心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不能治好!”
祁蒙聽她不願聽自己解釋,顯然傷了心,一時間內疚非常,垂下頭,雙眸已染上了些許霧氣。她方纔一時想錯,這會兒也覺得後悔。王妃對她素來很好,什麼事情都不曾瞞着她,要是王妃當真對王爺不利,別的不說,光是王爺王妃獨處時就有無數的機會,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她是真錯了!
“你不要哭啊!”裴謝堂瞧見她淚光瑩瑩,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這話越發讓祁蒙難受。
她把着脈,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強迫自己凝了神,忽然又咦:“王爺的心脈,好像是自己震傷的。”
自己震傷的?
裴謝堂一愣。
她將目光移動到沉睡的朱信之的臉上,沉思片刻後,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她在牀沿坐下,將朱信之的手握在掌中:“你強行重開阻攔想醒來,是嗎?不要擔心,很快你就醒了。”
她閉了閉眼:“祁蒙,你用針吧,讓他醒來。”
“王妃不是說要辦事嗎?”祁蒙狐疑,王妃出去了一趟,怎麼回來就答應讓王爺醒了?
裴謝堂一聲低笑:“他想醒,就讓他醒。很多事情,是瞞不了太久的。”
祁蒙不懂。
牀上躺着的朱信之也不懂。
他現在意識是清醒的,只是眼皮很沉重,睜不開眼睛。他能聽見兩人的對話,他聽見她的話語很軟,他聽見了那句“我對他的命,比你想的要看得重”。他想笑,很重嗎?也是,還有很多事情,她還需要用到他呢!
這分量,理應很重!
祁蒙行鍼用藥。
裴謝堂的藥只下了一指甲蓋,按理來說,讓朱信之睡三天才會醒,然而這才過了一天半,她就鬆口讓祁蒙行鍼,這藥沒有解藥,卻可以通過行鍼刺血來解開。
祁蒙無從下手,看裴謝堂時,裴謝堂說:“在他三陽穴上扎一針,停針一炷香就會醒。他醒來後會很餓,我去準備些吃的。”
不等祁蒙回答,她轉身出去了。
祁蒙按照她說的辦法行鍼,一炷香後拔下來,等了片刻,朱信之就覺得眼皮不是那麼沉重,屋子裡的燈格外刺眼,逼得他不得不睜開眼睛,他試着掀了眼皮,微微覺得費力,但還是很順利的醒了。
“王爺!”
祁蒙撲過來,上上下下的看他:“您還覺得哪兒不舒服?”
“沒有。”對於祁蒙,朱信之心情複雜。
對於祁蒙,倒並未遷怒,這人方纔還維護他,顯然是個公正的人。可這人又是裴謝堂帶來的,勉強算裴謝堂的心腹,對她,朱信之不欲多說。
祁蒙沒看出他的冷淡來,她鬆了口氣般:“王爺沒事就好。王爺受了傷,昏迷了一天一夜,眼下剛醒來肯定餓了,王妃去端吃食過來,王爺先進些水潤潤嗓子。”
屋子裡常年備着熱水,她快步端了些水過來,用湯勺舀了餵給朱信之。
朱信之蹙眉喝了一口,心中暗自澄淨。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否則就“不正常”,不符合他往日裡對裴謝堂的態度,他一邊喝水一邊四處看看:“王妃一直在嗎?”
“一直在呢,方纔出去。”祁蒙哆嗦了一下。
朱信之猶如不見:“一天一夜,她都吃了什麼?”
“王妃什麼都沒吃。”祁蒙這一次答得飛快。
她一點都沒撒謊。
裴謝堂自打那天從宮裡出來,到現在確實什麼都沒吃,王妃的心思全都撲在王爺和她的事情上,半點都顧及不了。
祁蒙說着也覺得奇怪,往外張望:“奇怪,王妃都去了快兩炷香了,小廚房又不遠,怎麼還不回?”
“胡鬧!”朱信之的心裡咯噔一聲,立即掙扎着要下地,他肩膀上有傷,彎腰穿鞋時不方便,就只將腳放在了敞口軟鞋裡,他落得地來,快速的往外走。
不知爲何,心裡的不安又擴大了三分不止。
“王爺你剛醒,不要走那麼快,小心……”祁蒙急急的在他身後喊,只是小心暈倒四個字還沒說完,朱信之已走了出去。祁蒙瞠目結舌,瞧見朱信之平穩如初,更覺愕然——王爺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是睡了一天一夜的人啊!
只是來不及多想,她忙跟着朱信之。
剛出了院子,就瞧見祁黔帶了幾個御醫正往這邊來,兩撥人在路上遇見,祁黔震驚極了:“王爺怎麼醒了?”
他先前把脈,就覺得朱信之的脈象軟而無力,短時間內不會醒。
他的目光滑向祁蒙,放出亮光來,他低估了這個女兒的本事!
王爺醒了更好,等他回宮裡交差,一定要儘快將人接回府邸,等他搞到了祁蒙手裡的方子,如此一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祁蒙無視祁黔興奮的目光,只淡淡點頭:“我用了針,王爺就醒來了。只是王爺一醒就忙着找王妃……”
“她人呢?”幾人說話間,朱信之已走到小廚房。
小廚房裡黑黢黢的,空無一人。
沒有燈,沒有光,沒有……她!
裴謝堂先前說去端吃食,他也聽見了,本以爲會在此地見到她,他滿心的話想問,方纔衝出來完全沒有過多的思考,此時瞧見冷清的小廚房才覺得一盆冷水從頭上澆到腳下,祁蒙的話縈繞在耳邊,頓時澆了個透心涼。
她走了嗎?
知道自己或許已經知道,再也利用不了,就決定走了嗎?
將他利用徹底,再完全撇開,一點掛念都不露嗎?
朱信之慢慢的握緊拳頭,一時間,心中酸脹難言,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他盼着她在這兒,又害怕她在這兒。他期盼着能同她說幾句話,問個徹底明白,又害怕她當真說了,自己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左右爲難,朱信之的臉色難看。
祁黔等人都不敢開口,生怕惹怒了這位位高權重的王爺。
祁蒙也擔心自己說錯了話,保持着一步的距離,求助的四下看看——平日裡時時刻刻都在的四大侍衛,不知爲何一個都不在!
正焦灼間,卻聽見主院外傳來一聲脆生生的話:“咦,你們都在門外站着做什麼?王爺,快回去躺着!”
衆人回頭看去,只見清風居前站着一個嬌俏的人兒,夜深了,她一襲月白衣裙,長髮披肩,含笑盈盈又面帶疑惑的站在那兒,她看着大家,表情格外不解,快步往清風居走來,她上前去攙扶朱信之:“走啊,發什麼呆呢,傷了一場怎麼都變傻了?”
她嘟嘴:“雖說我不嫌棄你,但旁人看了會笑話的。”
朱信之聽得心口緊縮,刀割一般的疼。
然而,面上的表情很鎮定,甚至帶了幾分笑:“除了你也沒人會笑話我。”
“那是,我家王爺全天下最厲害!”裴謝堂的表情傲嬌。
她扶着他回屋子。
每一步,朱信之都如同踩在刀尖。
扶着他的手掌心滾燙,扯着他的心火辣辣的,他微微一側頭,就能瞧見她噙着笑的嘴角:“王爺小心,咱們清風居是有門檻的。”
語氣打趣卻有關懷。
朱信之閉了閉眼睛。
如果是夢……
如果這是夢,裴謝堂,你真不該讓我醒來!
他眸色溫軟:“你捨得摔了我嗎?”
跟着的其他人都垂頭,王爺和王妃伉儷情深,這等親熱,他們當然不敢看。送到門口,就都頓住了腳步。
等朱信之和裴謝堂進了屋子,關上了門後,大家面面相覷。祁蒙簡要的說了一下朱信之一切都好,她已診過脈,其他太醫就都拱了拱手各自回屋,只留下祁黔和祁蒙。
不等祁黔開口,祁蒙便道:“王爺醒了,你明日就可入宮回稟陛下,等陛下的聖旨到了,這邊的事情了結後,我就可以跟你回祁家了。你都想好怎麼安頓我,又怎麼跟家裡人說了吧?”祁黔點了點頭,祁蒙便道:“那我就回去了,我等你接我回去。”她看着祁黔,帶笑咬重了聲音:“爹爹!”
這一聲爹爹當真是讓祁黔喜出望外,連連點頭:“好,好!”
祁蒙轉身走了。
祁黔沒瞧見,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利刃。
清風居里,朱信之進了屋後,被裴謝堂扶着坐在桌前,他擡頭看着她:“你方纔去哪裡了?”
“去了寶盛齋。”裴謝堂利落的將手中的紙包打開,裡面都是熱騰騰的飯菜,她笑:“你病中胃口肯定不好,府裡的伙食太清淡又不好吃,我給你買了點開胃菜。”她夾了些蒜蓉筍尖到他脣邊,像哄孩子一樣:“來,張嘴!”
朱信之一顆撲通亂跳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他順從的吃了,像沉穩下來一般,亦含笑:“你也吃一點。”
“我肯定也吃,不能讓你擔心不是?”裴謝堂從善如流的坐下來,你一口我一口,朱信之被她喂得飽了七八成,剩下的都吃到了裴謝堂的肚子裡。
朱信之有些瞠目:“你現在胃口倒好,別一會兒吃多了不消食。”
“不會啊。”裴謝堂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最近消耗大,我才吃了個半飽呢。”
朱信之啞然。
他放下筷子,憋了半天,忽然說:“成陰,刺客查到了嗎?”
裴謝堂豁然擡頭。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對,空氣都靜止了一般。
許久,才聽見裴謝堂微微顫抖的聲線空洞的響起:“你,爲何要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