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聽話地屈膝行了一禮,捧着點心盒子立即去辦。
此時阿獅蘭剛回到自己的大帳,命人收拾行裝,明日就會古羌族的封地。
拓跋珠了無生氣地坐在牀上,看見他怒氣衝衝的樣子,輕聲道:“你又和哥哥吵起來了呀?”
“你不必管。”阿獅蘭坐到牀榻邊,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都是我沒用,找不到機會給你報仇。”
因爲許久不曾曬太陽的緣故,拓跋珠的皮膚幾近病態的蒼白,擡手捧住他的臉,在他脣瓣上啄了一口,笑道:“沒關係的,我現在已經不在乎那些了。你陪着我,就好。你不要責怪哥哥,他一時糊塗纔會如此,等將來他清醒過來,一定會還給我們公道的。”
阿獅蘭望着善良的妻子,心中一片柔軟,又親了親她的臉蛋,“我出去收拾行裝。”
拓跋珠乖巧地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阿獅蘭離開不久,一名小丫鬟捧着點心盒子進來,恭敬地朝拓跋珠行了個禮,“公主,可汗知道你要走,特地遣奴婢給您送一盒點心,以作餞別。”
拓跋珠記得這丫鬟是伺候拓跋烈的,於是笑道:“拿過來吧。”
她打開點心盒子,裡面擺着兩塊十分精緻的點心。
那小丫鬟笑道:“是現做的點心,公主得趁熱吃。”
拓跋珠想起小時候,她哥哥待她真的很好,她的騎術、射箭,都是她哥哥教她的。
她有點想念那時候的拓跋烈,於是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口中。
點心入口即化,是她喜歡的味道。
“這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馬奶糕,哥哥他竟然還記得……”拓跋珠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果然,哥哥心裡還是有我的。”
那小丫鬟只是笑。
拓跋珠又吃了另一塊,隨即從枕下取出一條火紅色瓔珞,“我向中原女子學習了很久,這條是我親手編織的瓔珞,你把它交給我哥哥,說是我的回禮。”
那小丫鬟接過,應了聲好,又帶上空了的點心盒子,這才離開大帳。
她回到謝昭的帳中,把經過說了一遍,又把瓔珞交給她。
謝昭把玩着那條精緻的瓔珞,正逢拓跋烈進來,於是起身迎了上去,“可汗……”
拓跋烈攬住她的腰,好奇地望向她手中的東西,“這是什麼?”
“是瓔珞,可以掛在腰間做裝飾。”謝昭嬌笑,親自給他掛在腰間,“是昭兒親手編織成的,可汗喜歡嗎?”
拓跋烈愛不釋手,“昭兒竟然知道本汗喜歡火紅色!昭兒心意可貴,本汗當然喜歡!”
翌日,阿獅蘭帶着自己的部落往封地而去。
他騎在棗紅色駿馬上,身邊是一頂精緻的馬車,車簾在風中搖曳,依稀可見裡面拓跋珠的側臉。
“……珠兒,咱們回去以後,生一個男娃娃,我來教他騎馬射箭。再生一個女娃娃,珠兒來教她跳舞。珠兒想用舞蹈給天下人帶來快樂的夢想,可以讓咱們的女兒爲你實現。”
阿獅蘭平視前方,碧青草原一望無際,與蔚藍的天際相連,成羣潔白的綿羊在慢條斯理地吃草,溪水平靜地淌過綠地,有兔子和長頸鹿快活地啜飲溪水。
秋高氣爽,清風拂面,令人通體舒暢。
“珠兒,咱們今後,每天都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明月星辰。去草原深處看螢火蟲,去雪山看澄淨的湖泊。就算咱們老去,我也仍然想和你一起。”
“珠兒,咱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他說了許多話,卻不見馬車中有人迴應。
他偏頭看向馬車,目光陡然一凝。
“停車,停車!”
他發瘋般衝進馬車,裡面的人兒七竅流血,早已沒了呼吸。
“珠兒——!!”
響徹天地的吶喊,帶着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傷悲。
那個曾經單純快樂的草原王子,抱着他的姑娘,在此時哭得像個失去一切的孩童。
他的珠兒,他的妻子,沒有了。
……
已是十月,天氣日漸冷了。
君舒影總怕沈妙言凍着,去集市買小白菜種子時,特地多買了兩牀新棉被。
他趕着牛車回來時,遠遠看見他的姑娘繫着圍裙站在村口的槐花樹下,一手扶着樹幹,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頭上扎一塊深藍色小碎花頭巾,笑得非常恬靜。
牛車緩緩靠近,他含笑翻身下車,摸了摸她的腦袋,“守在這裡做什麼?穿這麼少。當心着涼。”
沈妙言仰頭看他,笑容甜蜜,“我想早點兒見着你,所以就跑到這裡等你。飯已經煮好了,有你愛吃的豆角!”
“真傻!”君舒影把她扶上牛車,把車趕去村長家裡相還。
沈妙言咬着嘴巴笑,望着他背影的目光中,滿是安心。
兩人謝絕了村長挽留他們用飯的好意,回到自己的木屋,君舒影瞧見飯桌上果然擺好了幾道菜餚。
“前幾日我煮飯都煮糊了,今兒可沒糊!”
沈妙言說着,正要拿起木鏟盛飯,卻觸碰到君舒影的指尖。
君舒影也正要拿鏟子,不防碰到她的手,也有些怔愣。
半晌後,沈妙言笑道:“我來吧。”
君舒影在桌邊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米飯,丹鳳眼中都是動容。
夕陽西下,屋中瀰漫着淡淡的溫馨,這是金銀也買不來的東西。
“多吃點肉。”君舒影給她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沈妙言吃了他夾的肉,見他還要夾,急忙用自己的筷子按住他的,“別!”
君舒影一怔,她紅着臉,輕聲道:“帶出來的銀票快要用完了,咱們家今後可能吃不到什麼肉了……你,你白日裡做的活多,你應該多吃點肉纔對。”
她聽村子裡的大嬸們說,家裡的肉,一般都要留給男丁吃的,因爲他們是家中最辛苦的人。
君舒影的心幾乎快要融化了,他凝望着這樣的妙妙,不知怎的,竟有些鼻酸。
他紅着眼圈,含笑摸了摸她的腦袋,“銀子的事,不必擔心。其他的我或許給不了你,可銀子,還是管夠的。”
沈妙言抱着飯碗,滿臉懷疑,“可你當初,還讓我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