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手指間的戒指,笑道:“那就派人動手吧,這樣好的機會,下次不會再有了。”
那丫鬟走後,慧姨娘把玩着紅寶石戒指,寶石打磨得十分光滑,幾乎能夠清晰地映出她的雙眼。
她微微一笑:“你和沈月如鬥法,卻害得我女兒遭殃沒了皇嗣。我沒法兒報復沈月如,這筆賬,就只能算在你頭上了……”
她的聲音是典型的南方水鄉女子的聲音,很是柔媚婉約。
只是話卻不是什麼好話。
而那雙映在紅寶石中的美眸,逐漸變得十分陰毒。
沈妙言與謝陶在承恩寺用過齋飯,又睡了午覺,才啓程回國師府。
馬車從初春的山林中穿過,黃昏的柔光透過綠葉灑在地面,四周寂靜得聽不見一聲鳥鳴。
沈妙言挑開車簾,聲音平靜:“夜寒。”
夜寒緩緩停了馬車,環視四周,三四十個手持刀斧的莽漢,大大咧咧從草叢中鑽出來,很快將馬車包圍住。
他靜靜注視着,脣角愉悅地勾起:“好久未曾舒展過筋骨了……小姐,在寺廟外面殺人,不會得罪神佛吧?”
“心若無佛,在哪兒殺人都不算有罪。”沈妙言面無表情,“只是,記得給我留個活口。”
“是!”夜寒說完,旋身站到馬車頂上,朝四周的人露出一抹頑皮的微笑,勾勾手指,“一起上吧。”
那些莽漢們見只有他一個侍衛,本來心中輕視,可是見他如此大膽,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便又紛紛猶疑起來。
其中一個領頭的將身邊的兩個嘍囉推出去:“你們先去試探試探!”
那兩個嘍囉壯着膽子上前,甩着兩柄斧子,高聲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
夜寒輕笑一聲:“我竟不知,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京城,何時有了山匪?”
領頭的大漢立即粗聲道:“有人出錢,要我們取車中人的性命,你老老實實投降,或許還能撿條命!”
“投降?”夜寒脣角的笑意越發冷酷,“我跟着主子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敢要求我們投降的……”
話音落地,他整個人化作一陣風,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雪亮長劍。
沈妙言快速鑽出車廂,只看見一道殘影在馬車四周掠過,等景象靜止下來時,夜寒手持長劍,單膝跪在車前,“小姐!”
鮮血順着劍尖滴落。
四周的男人們目瞪口呆地站立着,下一瞬,陣陣血霧從他們的脖頸間噴涌而出,不過剎那,三四十個人,盡皆倒地身亡。
沈妙言臉上的表情依舊淡然,她擡眸望向正對面爲首的男人,那名大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腥臭的尿液順着褲襠蔓延開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這個取那位小姐性命的任務有多可笑。
夜寒起身,扶着沈妙言下了馬車,她走到男人面前,居高臨下:“是誰派你們來的?”
男人顫抖着擡起頭,這個看起來嬌弱纖細的小姐,在面對這麼多屍體時,竟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她,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小姐在問你話。”夜寒冷聲。
“我說,我什麼都說!”那男人哭得不行,“是御史府的一個丫鬟,出錢請我們兄弟來殺你,她說,她說事成之後,會給我們很多金子!”
“那丫鬟背後的人,是誰?”沈妙言又問。
“我、我不知道,她長得挺漂亮,細皮嫩肉的,哦,臉側有一顆痣!”男人恐懼地和盤托出,“說話帶點揚州口音!求小姐不要殺我!”
沈妙言不消多想便知是慧姨娘身邊的丫鬟了,慧姨娘是揚州人氏,身邊丫鬟也是揚州人。
“小姐,求小姐饒命!”那男人膝行幾步,想伸手去拽沈妙言的裙襬,卻被夜凜一腳踹開。
沈妙言轉過身,朝馬車走了幾步,山風將她的斗篷吹得翻飛,黃昏的光點在她白嫩的面頰上跳躍,她整個人透出一種乾淨精緻、嫵媚動人的美。
夜寒以爲她要放過這個男人,正欲扶她回馬車,她忽然擡頭,笑容清澈無邪:“夜寒,能把劍借我用用嗎?”
夜寒詫異地將手中還在滴血的劍遞給她,她舉起來,迎着夕陽看了看,旋即轉身,一劍刺入那個男人的心臟。
山風送來樹林的清香,暖黃的光線裡,她在男人震驚而痛苦的目光中,一點點抽出長劍:“我曾發誓,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我的人。因爲對他人的慈悲,是對自己的殘忍。”
長劍從男人的身體裡抽出來,那個男人大睜着雙眼,倒地而亡。
沉寂片刻後,沈妙言將長劍還給夜寒,笑容無辜:“夜寒,我刺的可是心臟的位置?夜凜說只有刺進心臟,才能讓人一劍斃命。”
夜寒回過神,茫然地點頭:“是,小姐刺的位置,很精確。”
“那就好。”
她扔掉濺上血點的斗篷,大步上了馬車。
夜寒目光復雜地望了眼那具屍體,很快跟了上去。
馬車徐徐往京城駛去,沈妙言握住謝陶的手:“我嚇到你了嗎?”
謝陶搖搖頭,大眼睛裡透出笑意:“我見過比你心狠數倍的人。妙妙,你其實並不殘忍。”
沈妙言揚起一抹俏皮的笑:“謝謝你。”
馬車駛入京城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
眼見着再轉過兩條街便是國師府,謝陶忽然道:“妙妙,你不去報仇嗎?”
“嗯?”
“那個幕後之人,你不是知道是誰了嗎?”
“她是我庶叔的平妻,御史府守衛森嚴,輕易進不去。”
謝陶湊到她耳畔,低語了幾句,最後天真地說道:“我親眼見過那個人,用這樣的方法,報復跟她作對的人。”
沈妙言怔了怔,沒有問謝陶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只是勾起一道腹黑的微笑:“夜寒,咱們暫時不回府。”
慧姨娘剛伏案寫完一封信,那位丫鬟就匆匆進來,輕聲道:“夫人,有個小乞丐跑到後門,託人給奴婢送了口信,說是事情成了,約您去後街的酒肆親眼看一看。”
慧姨娘擱下毛筆,將信件交給等候的小廝,扶着那丫鬟的手起身,笑道:“那就去看看吧。若是榕兒知曉,想來也定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