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葉卿清帶着嬌嬌一同進宮去了,本也沒打算帶着這個小丫頭一起的,只是出門的時候被逮到了,這丫頭纏人纏得緊。齊子皓不在,葉卿清在齊靜沅這裡的待遇可謂是青雲直上,離了一會兒都不行。
“母妃,姨母她怎樣現在還在牀上啊?”嬌嬌手裡捏着一塊奶糕,好奇地眨巴眨巴着機靈的大眼,由奶孃將她抱在了懷裡。
葉卿渝溫柔地朝她笑了笑:“那是因爲姨母和你母妃一樣,馬上也要生小弟弟了啊!”
“和母妃一樣?”齊靜沅撲騰着下了地,邁着漸漸穩起來的步子走上前貼到了葉卿清的肚子上,小手輕輕地放了上去,“那嬌嬌又要做姐姐啦?”
懷孕是什麼齊靜沅聽不懂,初始知道葉卿清又要給她生小弟弟的時候她還怏怏不樂了好一會兒。
因爲在她的印象裡,小弟弟就是和肖錚一樣,來和他搶東西的!當然,齊靖霄除外,可是他一直懶洋洋的都不愛和她玩,所以聽到要有小弟弟齊靜沅直覺地便搖了搖頭。
後來在葉卿清飛一番諄諄教導下,才勉強同意只要小弟弟聽話的話,她以後還是會做個好姐姐的。尤其是見葉卿清的肚子逐漸開始鼓了起來,齊靜沅便越發地好奇,每日必做的事情就是去聽聽今日小弟弟是不是會動了,甚至還隔着肚皮與弟弟說起話來,小模樣不知道有多可愛!
“孩子怎麼樣了?”葉卿清順手拿起了葉卿渝命人給孩子準備的那些衣裳鞋帽觀摩了起來。
說實話,當初懷着兩個孩子到了後期的時候葉卿清都會時常覺得疲乏不已,如今看着自家妹妹這隻能臥在牀上的樣子,難免擔心就更上了幾重。
葉卿渝將鬢邊的一縷碎髮往耳後別了別,嘴角泛起的笑意柔和又帶着顯而易見的幸福:“還好,就是累了些,躺在牀上的時候也沒什麼事情做,偶爾也只能拿些書來消閒時間。孩子倒是沒什麼問題,太醫每天都會過來把脈,接生嬤嬤們也都在偏殿裡安排住下了,到時候當是不會受太大的苦,就是這腿腳全都腫起來了。”
好在齊浩南每日不管政務多繁忙,臨睡前定時都會親自爲她疏通一番,夜裡睡着的時候偶爾也會抽筋,但有他在身邊,到底沒吃什麼苦頭。
女人有孕的時候,自家男人體貼照顧自是修來的福氣。比起那些正妻懷孕了之後,夫君還要找小妾通房來紓解的,葉卿清覺得她們姐妹可都算是極有運氣之人。
“姐姐,你今日突然入宮是有些什麼事情嗎?”葉卿清懷孕之後身子也是金貴得很,輕易都不會出府走動。
如今姐夫出征了,她一個人出門更是不方便。
葉卿清手中微頓,放下了手中的嬰兒衣帽,輕笑了一聲:“不過是過來看看你罷了,這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又有三個孩子,總歸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齊浩南也算是極其有心了,這芳華宮裡裡外外的人,全是他安排的心腹。尤其是貼身伺候的丫鬟嬤嬤們,無一不是從朱雀衛裡出來的,就是防着如當初葉太后的事情那般會被人趁虛而入。
葉卿渝點點頭,姐妹兩人聊了沒一會兒,她睏意便上來了,葉卿清便帶着齊靜沅告辭了。
“王妃娘娘,皇上在御書房等您。”
出了芳華宮,葉卿清便跟着齊浩南身邊的德公公去了御書房。
齊浩南吩咐將其他的人全都摒開了,至於齊靜沅,則給了她一碗奶露,小丫頭便安安靜靜地在外殿候着。
“坐吧!”齊浩南眉宇間並無什麼表情。
葉卿清也沒客氣,懷着孩子稍微站一會兒都會覺着累。
齊浩南將手中的御筆放了下來,他與葉卿清雖然是表兄妹,如今葉卿清又是他的大姨子,可像今天這般和平坐下來談事還真是第一次。
一則是齊子皓不喜歡,再來之前因爲葉卿渝的事情幾乎鬧翻了臉。可饒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大表妹的確聰慧異常、極度靈敏,便是他朝中的諸多男兒,都及不上她一分。
“之前朕派人送到府中的信件你當是也看到了,這次朕準備一網打盡,將背後的人一舉成擒。”齊浩南微微抿了抿脣,“如你之前所想的那般那,當日那人的確另有其人。”
“皇上的意思是...可那樣未免有些冒險,這些環節,若是差了一星半點,只怕後果難以挽回。”葉卿清秀眉微蹙,依着她的意思,既然已經抓到了把柄,不如就化主動爲被動,將人抓到了再說。
只不過這樣一來背後的人或許又有漏網之魚的嫌疑,所以齊浩南的意思便是將計就計,按着那些人的意思來,等他們全都露了面,再絕地反擊。
齊浩南雙手緊了緊:“這種事若是一點兒險都不冒,又怎能讓別人信服呢!只不過,到時候或許得讓你親自上場一番,但你的安全,朕會保證。”
齊子皓若是在的話,定是不會同意葉卿清去做這事。但是爲了速戰速決,儘快解決這件事情,這是最好的一條出路。
葉卿清點頭,出這個主意本就有她一份,對於齊浩南所說的話,她自是沒什麼疑問。將定京城這邊的事情解決了,齊子皓在前方的戰役才能更順利。
。
齊燕戰場
自從兩個月前齊子皓接手了鎮北軍之後,士氣大盛,不僅將原本已經越過雲鶴山的北燕軍隊打得節節敗退,而且還接連拿下了北燕邊境的運方城和錦州城,只是北燕人退敗之後,不僅將城裡的居民遣散了個乾乾淨淨,甚至連一草一木都沒給東齊留下,能帶走的帶走了,帶不走的全都給燒了。
齊子皓與齊浩康二人站在錦州城的牆頭,並肩負手朝遠方眺望。北燕的軍隊現在駐紮在十里開外的音波谷。其實他們之所以輕易放掉運方和錦州這兩個城,一則是因爲齊子皓的到來使得東齊軍隊大受鼓舞、未逢一敗,再來便是音波谷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齊子皓若是強行攻打,必定要損兵折將。
齊浩康微微瞥了一眼身旁淡然靜立的男人,眉間微微皺起:“雖說這兩個月打得還算順利,可北燕前來應援的揚威將軍單天行可不是什麼易與之輩。他是北燕鐵騎的頭領,作戰經驗豐富,音波谷有他守着,只怕輕易拿不下來。”
燕少桓便是看準了這點,與齊子皓耗了起來,其實這邊的情況他倒是沒有多少擔憂,就怕北燕那邊還有什麼後手。
齊子皓音色微冷,嘴角勾起一抹算計:“單天行是北燕成王的大舅子,成王體弱,多年來與成王妃只得一子。而單天行與成王妃這個妹妹感情深厚,對於她唯一的兒子,絕不會置之不理。”
成王世子?那不是好幾年前潛入定京城與當時的榮國公世子葉卿瑄勾結之人燕厲麼?可他不是早已經死了?難道...
齊浩康看到齊子皓臉上那抹胸有成竹,頓時心裡也有了些底,原來他早有了打算,難怪這些天一直不見他有什麼動作。
而北燕軍營這邊,燕少桓與單天行也是頭一次在意見上有了相左。
北燕人因爲生活習性的緣故,大多骨子裡是好戰的,燕傲天如此,單天行也是如此。所以,對於燕少桓這個新帝的伐齊政策,單天行是全力支持的。
然而,事關燕厲,他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皇上,老臣以爲定王派來的人所送的消息未必是假。”單天行試探着開口。
齊子皓提的條件太過,依着皇上的性子決不會同意,但燕厲是他妹妹唯一的兒子,他又不能置他的生死於不顧。
燕少桓雙眸微眯,打量着他的目光愈漸危險,鼻間冷嗤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朕同意齊子皓那些要求,退兵且親自下旨向東齊道歉?”
不要說一個燕厲了,即便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來了,他與齊子皓也是不死不休。拿一塊廢物玄鐵令來糊弄他,又借燕隨之手將天水宮毀於一旦,他們之間是不共戴天,他絕不會放過他!到時候,他不僅要拿下東齊,還要讓他在地底下看着他是怎麼將葉卿清禁錮在自己身邊,要他死都不能瞑目!
他以爲拿區區一個燕厲便能逼得他妥協了,單天行即便放不下燕厲,可這北燕的皇帝是他燕少桓,做主的也是他燕少桓!
單天行立即跪下請罪:“老臣惶恐!可燕厲必竟是皇家子弟,如今我北燕皇族血脈單薄,不放派人再去東齊那邊談判一番?”
“行了!”燕少桓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燕厲的事情朕自有打算,你先退下吧!”
齊子皓留着燕厲這張底牌又豈會輕易聽他們的要求,這個主動權,絕對不能落到他手裡!
翌日一早,齊燕兩軍再次陳兵而列,隔谷對峙。齊子皓一身金絲甲冑,高坐於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之上,冷眼對視着對面燕軍前列的燕少桓,比之這個北燕皇帝,齊子皓的威嚴氣勢顯然遙遙領先。與其他無關,齊子皓到底是在戰場上磨練了多年,這些年大多數時間都在軍營裡,那股長期精煉出來的殺氣和氣場非燕少桓這個半路出家的人可比。
兩軍尚未開戰,齊子皓薄脣微微勾起,那看向燕少桓的目光裡滿是挑釁,他擡手示意,身後的士兵很快就將一個身着華服的男子押解了出來。
單天行虎目一睜,眼前的燕厲雖然較之四年前有了一些變化,可他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燕厲比四年前那會白了一些也胖了不少,可見這四年的囚禁生涯非但沒吃什麼苦,應當還是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燕少桓雖然不明白齊子皓接下來要打什麼主意,可還是暗中示意身邊的人朝燕厲放起了冷箭。
“皇上!”單天行大聲喝止,只是卻沒來得及阻止那支對準燕厲心臟的冷箭。
只不過,齊子皓對燕少桓早有防備,自是不可能讓他得逞。
“燕皇這是打算屠戮手足?”似笑非笑的嘲諷,使得燕少桓雙拳在兩側緊緊握起,“眼裡早在四年前就死在你手上了,如今你弄個西貝貨,便想要來利用他威脅與我北燕,朕自是不會輕饒!”
齊子皓握緊手上的繮繩,摸了摸身下戰馬的腦袋,安撫它不要因爲燕少桓的指鹿爲馬、顛倒黑白而激動。
“舅舅,我是燕厲,我是真的,不是什麼西貝貨!”燕厲剛剛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這會兒是氣、急、怒、怕交織,就怕自己再被當成西貝貨直接被處置了。
若說是放在四年前,假如他處在今天這種境況下,即便是親手了結了自己,他也絕不會成爲威脅自己國家的把柄。可這四年的安逸生活早就將他打造成了一個畏縮膽小之人,他不想死!
齊子皓轉向了單天行:“本王向來是最敬佩那些光明磊落的漢子,燕厲便算是本王送給單將軍的一個見面禮。放人!”
齊子皓很乾脆地下令將人放了回去,隨後便傳令下去鳴金收兵了,似乎今日來這一場只是爲了燕厲走個過場而已。
單天行一時摸不準齊子皓的用意,只是在看到燕少桓眼底微微閃爍的那抹不信任時,心中驚覺不好,趕忙跪下請罪:“皇上明鑑,老臣私下與東齊定王殿下絕無來往!”
燕少桓眸光收斂,只淡淡地吩咐他起身,雖不覺得單天行真的會因爲眼裡做出些什麼叛國之事。可有時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日後只需稍微灌溉,便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
定京城,八月末。
齊浩南突然收到了普濟庵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太后和肖揚等人遇襲了。
自從五月初將葉太后送去了普濟庵之後,在肖揚和綠翹以及明濟師太等人的合力下,花了近四個月的時間,總算是將象谷花戒除了,本也打算在九月初葉卿渝生產之間回宮來,卻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
得到消息之後,齊浩南將九城兵馬司的統領魏英傑以及暫代顧焱職位的御林軍大統領溫志陽召進了御書房。
“皇上要親去普濟庵接太后回宮?”魏英傑的聲音因爲有些意外而微微有些拔高。
事實上,他覺得這事兒甚有不妥,雖說普濟庵那邊現在情勢穩定了下來,可到底還有沒有後手誰也不清楚,皇上怎能拿自己的龍體前去冒險呢!
魏英傑自動請命:“皇上,不如讓臣帶人前去普濟庵?”
齊浩南並未同意:“太后是爲了我大齊祈福纔會前去普濟庵吃齋唸佛,朕身爲親子,自是應當親自前去。普濟庵來回不過一日半的路程,爾等要嚴守京城與宮中的安全。”
“臣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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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娘娘,出事了!”齊浩南離京後的翌日夜晚,紫苑神色匆匆地趕來了卿園。
外頭下着瓢潑大雨,甚至時不時雷電鳴鳴,透過窗戶像是隨時要劈開屋子直接打進來一樣。
葉卿清將齊靜沅和齊靖霄都帶在了身邊,好不容易將兩人哄睡了過去,就聽到了敲門聲。
紫苑收起了還在滴着水的油紙扇,一臉嚴肅:“王妃,宮裡來了人,說是皇后娘娘要生了!”
齊浩南出京尚未歸來,現在宮裡能做主的便只有葉卿渝一人。
三胞胎提前半個月出生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沒想到這幾個孩子這麼會挑時辰,偏偏選在齊浩南出京的日子裡。
葉卿清趕忙在如蘭等人的幫助下套起了衣裳:“你們將小世子和小郡主送去明絮院老王爺和老王妃那邊,好好照顧着。”
葉卿清只帶了紫苑和顧青蘿在身邊以及隨行的暗衛,齊南與齊北等人都被留在了府裡,這麼多事情撞到了一起,就怕有人趁着空擋再對定王府下手。
在馬車裡,紫苑將打聽來的消息大致與葉卿清說了一遍。
本來按照齊浩南的形成,今日中午便能接到太后回宮,只是路上出了意外,現在消息暫時被壓了下去,可皇后娘娘見不到皇上心中焦急這才提前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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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卿清趕到芳華宮的時候,葉卿渝淒厲的喊叫聲夾雜在暴雨雷鳴聲裡,顯得尤爲刺耳。
楊嬤嬤等人圍在牀邊,卻不見接生嬤嬤的身影。
“怎麼回事?接生嬤嬤呢?”葉卿清走了過去厲聲質問。
她擡手替葉卿渝擦起了額頭上的細汗。
陣痛一陣接着一陣,葉卿渝緩過了氣來,緊緊地抓住了葉卿清的手:“有皇上的消息了嗎?”
“別擔心,皇上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這時候齊浩南的蹤跡於葉卿渝而言,等同於救命稻草。
只有這般安慰於她,才能讓她有力氣將孩子生下來。
也不知葉卿渝是疼痛得無法思考,還是真的信了葉卿清的話,她點了點頭,隨即眉頭又皺成了一團,因爲疼痛的折磨臉上滿是冷汗。
接生嬤嬤不是一早便準備在了偏殿麼,怎麼這會兒一個人都沒見到!
楊嬤嬤趕忙上前請罪,原來之前準備的那些接生嬤嬤傍晚的時候突然發現暴斃了,楊嬤嬤已經讓人再去太醫署帶人了,應當一會兒便會趕過來。
這一屋子,沒有一個懂得接生的,即便顧青蘿會醫術,可到底也還是個小姑娘,對這方面並不精通,葉卿清只能隨着自己以往的經驗,讓葉卿渝呼氣吸氣,放鬆身體。
忽然,殿外響起了一陣兵器打鬥聲,即便是在滂沱雨聲中,那些銳利的碰撞聲也是相當清晰,透過窗之神只能看到廊下亮起的火把,以及那些濺到窗紙上的血跡。
楊嬤嬤出去了一番便將殿門關了起來,雖然情勢緊急,可多年來在麒麟衛裡的鎮定還是讓她清清楚楚地通報起了外頭的情況。
“王妃,現在有一大批黑衣人正在朝芳華宮這邊圍攻過來,皇上臨走之前只帶了莫其與玄武衛,派了莫殤與青龍衛還有朱雀衛保護娘娘,他們一時半會打不進來!”
黑衣人?這時終於要動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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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軍呢?”這麼多黑衣人是怎麼進宮來的?竟是沒有一個御林軍出來阻擋?
麒麟衛即便武功高強,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軀,人數又有限,抵得了一時,若是一直沒有救兵來,他們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
楊嬤嬤搖了搖頭,顯然對於御林軍的情況也不清楚。
罷了,能脫一時是一時,宮裡出了事兒,定京城裡九城兵馬司的人得了消息總是會趕過來的!
只不過葉卿清不知道的是,此時魏英傑帶着人也正在定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廝殺,根本無暇顧及到宮裡。
兩個接生嬤嬤在朱雀衛的護送下平安到了芳華宮,此時葉卿渝已經幾乎昏厥了過去,全靠心裡的信念在全力支撐着!
葉卿清走到窗前,聽着窗外的兵器碰撞、看着廊下的火光沖天,心中一陣不安,難道真的被她說中了?
齊浩南的計算失策了?否則爲何現在還沒有救兵前來?
而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其中一個接生嬤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掏出袖中的利刃朝葉卿渝隆起的肚子刺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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