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蹭在我的掌心,軟軟的,“好,傾心知道,只不過哥哥學得太快了,傾心要抓緊,不然哥哥以後會累的,要保護孃親,還要保護傾心,傾心要幫哥哥。”童言童語聽在心裡,只覺得心裡一酸,嘆了口氣,只能這樣應着傾心。
“傾心,以後,有爹爹,爹爹來保護你們,可以嗎?”慕清若是不出聲,怕是我幾乎快忘了他還在院子裡。
“多謝你的好意,可是還是傾心和哥哥來保護孃親比較好,昨天的那個姐姐,她纔是你要保護的人。”傾心扭過頭,語氣倒是恭謹,沒什麼能讓人挑出毛病的地方,至於這說的話,便……
我微微一笑,“你也不必這樣,我的身後有人保護我,水蓮她,跟着你回鄴京,離開她自小長大的地方,這也是一種孤注一擲,你要好好待她,你待她好了,我纔會心安,至於慕醉要你發的那個誓言,你也不必當真,因爲那不太可能發生。”我相信既然慕清會願意與水蓮在長葛住了兩年,那麼水蓮與他的情分自然不能輕視之。
“他即便是不要我發,我也是這麼想的,悠舒,我對不起父王和母妃,當時我……我明明說了要保護好你,可是我還是食言了。你如今這般,也有我的原因,若不是我,大概蕭瀾便不用死了。你也許沒有發現,蕭瀾經常的出現在你的周圍,即便你與他已經在臨水樓將話挑明瞭,可是他依舊如此,所以我提議讓袁肅將消息遞給了他。悠舒,你從前總說我溫潤如水,只是,如今這水已經渾了,怎麼辦?”
我止不住地發抖,原本以爲這樣的提議是慕醉的想法,“慕清,你不是慕醉,你親眼見識到了我與蕭瀾相處的畫面,你怎麼敢那麼做?”估計到傾心還在我懷裡,便不想多談。
“傾心,跟我過來。”流景的話不輕不重地響在耳畔,“孃親,你要做什麼都可以,流景都支持你。”
聽到流景牽着傾心進屋的聲音,我纔敢將憋了許久的淚哭出來,“慕清,你是我的哥哥,所以我信你尊你敬你,可是,你怎麼可以那麼做?蕭瀾這一輩子爲我吃了多少苦,到最後卻還因我而死。即便是他想要見我,也沒有讓我注意到他的存在,慕清,這樣的你,我好害怕,也好——厭惡。”頓了頓,“你知道,你回來後,我遲遲不願與你有過多的接觸,一個是怕打擾了你與水蓮,另一個你與慕醉一起放棄了我,慕醉這樣的事做過很多次,所以我習以爲常,只是你,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也會放棄我,現在看來,那個時候,你放棄我倒是沒讓我對你失望,現在你告訴我,你害死了蕭瀾?慕清,我覺得你很——噁心。”
“悠舒,悠舒,我只是一時魔怔,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我只是嫉妒,悠舒,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我顧不得左手會疼,硬生生地將左手抽了回來,“慕清,你們一個個的,真是讓人絕望。”蕭瀾,蕭瀾……
知道彩雲在這附近,便揚聲將彩雲喚了進來,“彩雲,我累了,推我回去休息吧。”
“夫人,那個,那個,珍娘來了,還有年易。”彩雲的話讓我不由的一怔,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都忘記了年易與珍娘一直在弋陽等着我的交代,只怕這次,年易不知道該恨我恨成什麼樣子。
深吸了一口氣,“你讓他們進來吧。”
“慕詩雪,你的交代呢?”珍娘一如既往的開門見山,臉色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說過會有交代,你們等着便是。蕭瀾的……安葬了麼?”前些日子珍娘說找不到蕭瀾的遺體,慕醉便命人護送過來了,看如今這樣子,大概是安葬了。
“已經安葬了。”年易微微一頓,便代替了珍娘開了口:“說實話,當初你來琴玉瑟香堂時,我覺得很高興,我看着公子那般照顧你時,臉上是以前沒有的神采,所以我感謝你。公子私下裡跟我說過,他很喜歡你,當時我勸過他,你不屬於琴玉瑟香堂,公子說他知道,只不過能照顧你一刻總是好的。直到你爲了無殤,間接害死了堂主,逼得公子不得不遠走漠北。其實那些年我知道公子在漠北,他讓我照看着你,將你的消息傳給他,我一直告訴他,你過得很好。只是,他終究是不放心,改頭換面,重新回到了鄴京。我勸他不要回來,可是他放心不下你,要親眼看着你好。他回來時,你正好因爲卓曖受了情傷,他斥責我這就是我所謂的過得很好。他爲了能保護好你,親自建了臨水樓,遵循着你以往的作息時間開門,他說這樣便感覺你好像在他身邊。”
“說那麼多做什麼?慕詩雪,你真是個害人精!”珍娘顯得比年易激動得多。
“閉嘴!”年易的呵斥讓珍娘安靜了下來,“臨水樓自建立伊始,每一個人都被他耳提面命過,臨水樓爲你而建,目的便是不遺餘力的保護你。你和侯爺來臨水樓的那次,他正想着要解決了卓曖,爲你除去後患,卻聽到了門外你的聲音,失手之下,打翻了茶盞,自然也就沒能得手。他命珍娘監視着姚司青的動向,在茶館的那一夜,他幾乎是強忍着纔沒有親自過去救你,勉強讓珍娘出面。只不過你爲慕醉做的,實在是太多了,他一個人在簫篁閣裡喝了一夜的酒,等到你離開了,我們推門進去,屋裡幾乎都是污穢,只有你送給他的那把玉簫,他仍然乾乾淨淨的護在懷裡,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沒能從他手裡抽出來。他一直惦記着你,我求你勸勸他,你與他了斷後,他每天做的事,便是擦琴,擦簫,然後便是偷偷地去看你。你生孩子的那一夜,侯爺在外?遇險,難產的時候,慕醉命人請了公子進宮,說是他與侯爺的氣質最爲相像,希望能救你一命。公子聽說你危在旦夕,只想着要進宮見你,連慕醉是怎麼找到他的都沒有顧及。他見了你,怕你醒了不願見他,便連夜又出了宮,回來後,便是一直吹簫。等他停了,然後告訴我,你的孩子長得很像你,他覺得很可愛。”
“那一夜,他因爲你被人囚禁在長葛山裡,而他本想着要跟你一起去長葛,只是他那時身子不大好,沒有能去,得知消息後,便是自責,說是如果跟着你去了,你便不會出事,然後拖着尚未痊癒的身子連夜趕到了長葛。然後,他就死了。如今人葬在弋陽,你要去看看麼?”
我幾乎是淚如雨下,這樣的蕭瀾,讓我怎麼繼續活着,“去,我要去,彩雲,你跟我一起去。”
“孃親,孃親,傾心也要去。”本以爲流景帶着傾心,便沒有多大的問題,至少不會牽扯到這些恩恩怨怨中來。“孃親,簫叔叔那樣保護你,我們要去謝謝他,孃親看不見,傾心和孃親一起去,好不好?”
“好,跟孃親一起去。”
我勉強地收着淚,至於身後跟着的慕清是什麼想法,已經顧不得了。等到了城外,彩雲拉着我,不讓我跪着,被我推開後,便也沒攔着我。師兄,詩雪是不是曾經很壞,很任性,傷了你那麼多次,可是你總是原諒我,你要把無殤留給我,我還丟下它走了,真是不應該,師兄,詩雪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看見了是不是更擔心了,可是,你不要擔心,詩雪會好好的,會好好的活着,會好好的帶着孩子,會慢慢地等着在地下跟你道歉,你以前不是總說,詩雪的琴,彈起來讓你心安麼?詩雪,今天再給你談一次,好不好?不,不對,不應該是一次,詩雪以後也不找什麼村子住了,就在弋陽,好不好,這樣,你就可以天天聽到詩雪的琴了。“彩雲,我的琴呢?”
“別了,還是用無殤吧,他一直希望你能再彈一回無殤。”年易將琴遞到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溫潤古樸的玉,沉澱了這麼多年,音質分外動聽,只是那有些無力的左手,彈起來卻總是斷斷續續,力道跟不上,師兄,我的手受傷了,今天彈得不好聽,沒關係,我以後練一練就好聽了,你等我,好不好,等我把事情都了了,再回弋陽來陪你,好不好。
等到一曲完畢,我的左手已經沒了知覺,“彩雲,我們回去吧。”跪了許久的腿,也好像是沒了知覺,木然的任由彩雲扶着坐到了輪椅上,想起來年易還在一旁,微微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無殤,你就拿着吧,公子最希望你能過得幸福,當初你送給公子的簫,我已經給他當做陪葬了,這樣也能給他留個念想,公子便也安息了。”年易頓了頓,“這些年,公子調了不少你愛的香,等過些日子,我再把它們送到侯府,堂主留下的疏影暗香,公子也琢磨出了配方,便一併交給你了。小姐,年易希望你能幸福,這樣,公子才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