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團長。”醫生從搶救室裡出來，摘下口罩，朝顧年華喊了一聲。
顧年華捻滅了手裡的煙，立刻站了起來：“醫生，我爺爺怎麼樣了？”
醫生搖搖頭：“顧首長年紀大了，加上身體一直有些小毛病，估計平時也沒太當回事。這一次受的刺激太大，身體就抗不住了。而且發病時間已經過了一晚上了，我們盡力保住首長的生命了，但是情況仍然不太樂觀。
估計等醒了以後，很可能以後就只能在牀上度過了。不過，你們可以把首長轉到首都去，那邊的專家和醫療設備比起我們這裡來要好很多，也許首長的情況能好轉。”
顧年華心裡一緊，面沉如水，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去安排轉院的事。”
醫生點點頭：“轉院的路上需要醫生一直監測着情況，爲了不耽誤首長的治療，我們這邊可以配合調醫生隨車去首都。”
顧年華點點頭：“謝謝。”
醫生搖搖頭：“應該的。”
送走醫生，顧年華進了搶救治，看着病牀上的臉色有些灰白的老人，心裡一陣難受。
這是他爺爺，那個曾經打過鬼子，打過國軍，參加過抗美援朝，一生戎馬，立下無數戰功的顧少將，如今竟然就這麼倒下了。而倒下的原因，卻是因爲他。
他從小就在爺爺身邊長大，跟爺爺的感情比父親還要深厚。
在他心目裡，爺爺就是一座雄偉挺拔的大山，永遠頂天立地，無所不能，沒有什麼能夠打敗他。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爺爺因爲他感情上的執着，那座大山就這麼轟然地倒在了自己的眼前。
自責，後悔，各種情緒紛沓而至。
握了握拳頭，顧年華轉身去辦理轉院手續，想了想，又去找了部電話，往家裡打去。
四天後。
顧年華滿臉疲憊地把車停在首都軍醫院門前。
顧援朝和江珊早就帶着醫護人員等在那裡了，見顧年華從車上下來，顧援朝上前，揮手狠狠地扇了顧年華一個耳光，打得顧年華臉偏向一邊。
江珊尖聲叫到：“老顧，你幹什麼？”
顧援朝憤怒地一甩手：“孽賬！”然後轉身去看顧老爺子了。
江珊看着顧年華臉上的手掌印，心疼得直掉眼淚，可想想顧老爺子，心裡又忍不住伸手捶了顧年華兩下：“你怎麼能渾成這樣？你爺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顧年華眼一閉，兩行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
江珊看着他這樣，心裡也堵得難受，無力地擺擺手：“你先去歇着吧，這一路估計也累壞了，我去看看你爺爺。”說完，轉身跟着醫護人員把顧老爺子送進醫院。
顧年華擡手一把擦掉眼淚，大步跟着進了醫院。
顧老爺子身份特殊，這一病甚至把國家領導人都給驚動了，親自打電話過來囑咐醫院，要全力救治顧少將。
這下，軍醫院上下全體人員都進入了備戰狀態，幾名神經內科和心腦科專家會診，日夜不間斷地守在顧老爺子病牀前。
可惜顧老爺子年紀太大，發病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天，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現在專家門只能盡最大的力量，讓顧老爺子醒過來。
顧年華這幾天都寸步不離地守在顧老爺子的病房外，整個人狼狽得不像樣子。臉頰凹陷，雙眼充血，鬍子拉碴，衣服也髒亂的很。在他旁邊的垃圾桶裡，散落着許多菸頭。
他以前從來不抽菸的，自從被顧老爺子調到了邊防部隊以後，夜裡睡不着，就開始抽菸，藉着菸草嗆人的味道來緩解心裡的煩悶。
後來來首都的這一路上，爲了保持清醒的狀態，就不停地抽菸，幾天下來，這煙竟是放不下了。
顧援朝看着顧年華這副頹廢地樣子，皺着眉頭命令到：“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好好睡一覺，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這是自顧老爺子入院以後一星期來，顧援朝第一次開口跟顧年華說話。
起初那幾天，顧援朝根本只當看不見顧年華，也不準江珊關心顧年華。每天到了醫院，兩口子就守在顧老爺子的牀前，直到離去。
可看現在顧年華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心也軟了下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看他如今這麼折磨自己，哪個當父母的又能真狠得下心？
顧年華一言不發的搖搖頭，他現在哪兒不想去，只想守在這裡，等顧老爺子醒過來。
顧援朝氣得一巴掌打在顧年華的臉上。
江珊急得大叫：“老顧，你瘋了嗎？兒子現在都成這樣了，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沒瘋，瘋的是你兒子！你看看他現在像什麼樣子？還有點人樣嗎？顧年華，你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什麼去了？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你爺爺就能醒過來嗎？”
顧年華仍舊一言不發，堅持守在顧老爺子的病房門口。
顧援朝氣得沒法，瞪了他半天，只得哼了一聲，轉身進了病房。
江珊等顧援朝走了，這才拉着顧年華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心疼地撫了撫顧年華的臉。
“兒子，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把自己收拾乾淨，行嗎？你這樣子，媽心裡好難受。”
說着，江珊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顧年華還是無動於衷。
江珊哭着說到：“算我求你了，行嗎？年華，你還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去收拾一下自己，不然你爺爺醒過來，看到你這樣，他會傷心的。你是他最心疼的孫子，你忍心看他爲你難過嗎？”
顧年華喉頭滾了滾，終於點頭答應下來。
江珊高興站起來，擦了擦眼淚，拉着顧年華就往外走。
到了他們所住的招待所，江珊把顧年華推進浴室，又給他拿了肥皂毛巾和新買的內衣褲。
顧年華把自己洗乾淨之後，拿着刮鬍刀，看着鏡子裡自己狼狽的樣子，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等顧年華從浴室裡出來，江珊把他按在椅子上，拿了一件舊衣服圍在顧年華的脖子上，親自動手給他理髮。
剪好了頭髮，江珊把那舊衣服解開，扔在地上。又拿了乾毛巾細細地替顧年華擦乾淨發茬，然後捧着顧年華的臉，心疼地說到：“怎麼就瘦成這樣了？”
說着，眼淚又落了下來，打在顧年華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