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長公主說起高書江被憑空栽上祝家這件事,說既然想伸手,就得做好被人揹後砍刀的準備,大哥,咱們這算是已經伸了手了吧?我想了一路,這些事,得讓大哥知道,人家砍在咱們的刀,都得落在大哥背上。”
“長公主這些話,囑咐過你要守口如瓶?”李信敏感的低低問了句。
“倒沒明說,就是頭一天,她提過一句。”李桐垂下眼簾。
“你放心,我沒事,就算……偶爾有刀什麼的,大哥皮糙肉厚,捱得起,長公主把你當成朋友,以後……你先顧自己,放心,我沒事。”李信聲音柔和而溫,李桐聽的心裡一酸,眼淚差點涌出。
“再說,你和母親處處維護我,耽思竭慮替我打算,處處替我安排到,我還能有什麼事?大哥沒能幫到你,倒讓你處處替我操心。”李信是真的愧疚。
“大哥替我做的最多……我是擔心……”李桐含糊了一句,大哥對她和阿孃的好,她後知後覺,臨死才悟。
“別擔心,你放心,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必定護得你和母親平安。”李信聲音很低,卻極堅定,李桐眼淚奪眶而出,他已經做過一回,雖然沒能護得她和母親平安,卻真是不惜粉身碎骨。
“別哭別哭。”李桐的淚如雨下讓李信有些慌亂。
“沒哭。”李桐用帕子按在臉上,好一會兒才咽回那些幾乎收不住的眼淚,“大哥以後別再說粉身碎骨這樣的話,我聽了……難過。”
“好。”李信心裡一軟。
“還有件事,寧遠找過我,一回是賀家的事,他說他一直盯着我,還有咱們家,他說是因爲我跟長公主往來密切,所以要盯着,第二回,他到這山莊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幫他往周家六少爺手裡送筆三十萬利的生意,我沒答應,不過,指點了他幾句。”
李桐接上剛纔的話題。
“第二回,找你幫忙,更象是找上門欠咱們的人情。”李信站起來,沉默片刻,“寧家雖然實力不俗,可畢竟拘限在北三路,也就是因爲寧家這份實力,從太祖起,只怕都十分忌憚寧家。”
李桐想着長公主的話,點了點頭,不但忌憚,還動過手,不只一次。
“寧家一向安份,從不往朝中伸手,寧遠在京城,勢單力孤,若是能把咱們家籠絡到袖中,再借着你,也許還能搭上長公主。”
還有呂相,也許也能搭上,李桐猶豫了下,抿着嘴沒開口,呂相和李家的牽牽連連,還是以後再說吧,她現在拿不定主意該說,還是不該說。
“這些先放一放,現在最要緊的事,是你順利從姜家脫身,先把這件事辦好再說。”李信看着李桐道,李桐急忙點頭,能從姜家脫身,這簡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兒!
李桐和李信沿着九曲橋,一前一後走到岸上,看着李桐帶着水蓮等人逶迤而回,李信大步出了園子,回到自己院裡,叫進寧海吩咐道:“多安排幾個人,盯着綏寧伯府,特別是姜煥璋和姜伯爺,府裡也要盯着,事無大小,一天一報。”
“出什麼事了?”寧海脫口問了句。李信看了他一眼沒答話,寧海脫口而出就意識到自己多嘴了,趕緊應了一聲,退出去趕緊安排去了。
…………
這幾天的朝廷裡,最大的事,就是江南科場舞弊這件大事。
散了早朝,墨相、呂相、幾位尚書,以及大皇子、四皇子等人,被召進紫極殿議事,當然,主要是商議江南科場舞弊案,該怎麼處置才最好。
皇上一臉疲憊的端坐在榻上,大皇子垂手站在皇上左手邊,滿眼恨意的看着站在他對面、一臉幸災樂禍、得意洋洋的四皇子,越看越恨,只恨的兩隻拳頭攥起放下,放下又攥起。
四皇子時不時斜一眼對面怒目而視的大皇子,他算不上幸災樂禍,高書江也跟着一頭跌進去,到手的明年的春闈主考丟了,他也不是沒損失,只不過想着老大在這一場事裡比他灰頭土臉多了,這心情就很不錯了。
榻前,兩排圓凳,左邊居首坐着墨相,看着皇上,眼角餘光卻不時瞟過大皇子和四皇子,呂相坐在墨相對面,斜對着大皇子的怒目和攥起鬆開、鬆開攥起的手,暗暗嘆氣。
墨相和呂相下首,坐着季天官等幾位尚書,原本這種議事少不了的高書江沒在其中,他最近告病,委婉的迴避了江南這件大案。
“說說吧。”皇上厭惡的掃了眼堆在御案上的那張榜單,和一堆的摺子,他最恨這樣打破常規的事,當然也最恨生出這種事的人!
“臣以爲,江南舞弊案,童敏難辭其咎,如今,第一,要挑選合適的人,到江南查清此案,第二,調江南西路此次秋闈所有的案卷,重新審閱……”
“考題滿大街售賣,那捲子文章,是不是事先寫好的,是不是花了錢請人寫的,誰知道?還怎麼審閱?”四皇子打斷了墨相的話。
“臣的意思,重新審卷,重點不在打落已經錄取的人,而是要從落卷裡,挑出湮沒之才,今年秋闈,江南西路最好多錄些人,也好安撫江南民心。”
“多錄江南士子?墨相這是拿國家公器,報私人之恩吧?”大皇子緊盯着墨相,陰陰說了句,墨相擡頭看着他,一臉苦笑,“那大爺的意思呢?您覺得怎麼辦纔好?”
“你說你的,別理他。”皇上煩惱的擺了擺手,示意墨相,墨相欠身應了聲是,接着道:“科場舞弊案,一向宜小不宜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年就是春闈,春闈之後,將江南西路這一科秋闈中舉之人的試卷再挑出來,着人細看一遍,若是和秋闈相差不大,那就是說,秋闈錄取無誤,若是和秋闈差距過大,再行追責。”
“臣附議。”呂相表示贊成,皇上‘嗯’了一聲,示意墨相接着說,“第三,幾個領頭鬧事的,要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