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走了。
帶着怨念和心寒走的。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進一次紅牆。
堂堂官驚雷就這麼死了。
紅牆內，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僅沒有反應。
甚至沒有人提官驚雷的死因。
彷彿所有人都緘默了。
都忘卻了官驚雷曾是紅牆內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是雄踞一方的霸主。
他死在家裡。
然後被有關部門將屍體運走。
對外，三緘其口。
陳生猜得到，楚雲也給出了答案。
官驚雷的死因，只能是病逝。也不可能有第二種原因。
但內部人士，誰不知道官驚雷是怎麼死的？
誰不知，他官驚雷是被李北牧逼死的？
至於爲什麼李北牧能逼死官驚雷。反而就沒那麼重要了。
也沒人想知道。
陳生離開紅牆的時候，阿離就在紅牆外等他。
陳生在紅牆內待了一夜。
阿離，則是在紅牆外守了一夜。
直至見到他安全出來。
阿離這才吐出口濁氣，問道：“你沒經歷什麼吧？”
阿離是擔心他的。
畢竟是紅牆。
是洪水猛獸之地。
阿離害怕陳生被生吞活剝了。
“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沒人會關心我的存在。”陳生抿脣說道。“但這一晚，也算是給我狠狠地上了一課。”
“上了一課？”阿離好奇問道。“你感悟了什麼？”
“感悟了我以後就當一個根本就行了。”陳生玩味地說道。“不論楚雲站在怎樣的高度，我都絕對不會讓自己進入這紅牆內。”
“你不是已經進去了嗎？”阿離問道。
“我這只是跑腿的，不算進入。”陳生聳肩說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把我的重心，放在紅牆。最多將來讓楚雲給我分派一些商業上的工作。”
“楚雲會是一個例外。”阿離搖頭說道。“他就算將來在紅牆內一言九鼎，也不會變成那羣人。”
“我知道。”陳生也是搖了搖頭。“我只是不太能接受紅牆內的遊戲規則。太冷血了。”
“隨你吧。”阿離說道。“我最近看上了一些傢俱。都挺貴的。你卡里還有錢嗎？”
陳生抽了抽嘴角：“我已經被你榨乾了。真的沒錢了。”
“窮鬼。”
“——”
……
楚雲一夜沒睡。
既然事兒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他也不打算繼續呆在紅牆內。
下樓在盧老的招待下吃早餐。
待會兒吃完了，他便準備回家了。
但在此期間，他還在等消息。
等薛老和李星辰那邊的消息。
他想知道，李星辰究竟能不能見到薛老。
薛老，又是否願意見李星辰。
這是楚雲留在紅牆內，最後一個疑問。
李星辰席地而坐了一整夜。
但何三衝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
便帶來了官驚雷的死訊。
“他是吞槍自殺的。”何三衝說道。“他應該掙扎過。也猶豫過。他不想死。但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李北牧抓住了他的所有死穴。也捏住了他的所有命門。他不死，所有與他有關的人，都要陪葬。”
李星辰聞言，終於睜開了眸子。
這一宿，他雖然一直在等待薛老的開門。
但他也沒閒着。
他思考了很多。
也在內心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
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不會比死去的官驚雷好多少。
哪怕李北牧和他是親兄弟。
但一個連自己兒子的生死都不在意的梟雄。又豈會在意一個背叛他的弟弟？
“我知道了。”李星辰緩緩站起身，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然後擡眸看了何三衝一眼。“按照薛老平時的習慣，他大概幾點會醒？”
“薛老已經醒了。他正在吃早餐。”何三衝說道。“薛老讓我問你，你肚子餓不餓。如果餓了，可以一起吃。”
李星辰聞言，頗有些如釋重負的意思。
他點點頭，說道：“苦熬了一夜，肯定是餓的。”
說罷，他跟隨何三衝，來到了小平房內的餐廳。
餐廳不大。
大概是一張四人桌。
桌上兩份稀飯，幾碟小菜。看起來很清淡，也並不缺營養。
薛老甚至沒主動和李星辰打招呼。
只是安靜地吃着早餐。
李星辰坐下後，沒敢吃菜，只是安靜地喝着稀飯。
他的確很餓，但他並沒有什麼胃口。
在喝了幾口稀飯之後。李星辰很主動地望向薛老。問道：“您知道官驚雷已經死了嗎？”
“知道。”薛老很老道的繞圈喝粥。
這樣可以喝到溫度適宜的稀飯，而不會感到滾燙。
只有充滿了生活經驗的老人，才能掌握這樣的細節。
年輕人可不會這麼土老帽。
哪怕知道，也不會這麼去幹。顯得不太洋氣。
“您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星辰問道。
“在李北牧即將進紅牆之前。”薛老吃了一口小菜。說道。“我就知道會有人死。”
會有人死？
這麼看來，薛老對李北牧的瞭解。遠比自己這個當弟弟的更深刻？
“但您一開始，並不知道死的會是誰。對嗎？”李星辰問道。
“大抵知道一些。”薛老淡淡點頭。
“除了官驚雷。您覺得，紅牆內還會死人嗎？”李星辰遲疑地問道。
“一定會的。”薛老說道。“這纔剛開始。”
說罷。
薛老喝光了碗中的稀飯，又吃了幾口小菜。起身道：“你慢用，我吃飽了。”
李星辰見狀，連忙放下碗筷道：“薛老。你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薛老聞言，回頭看了李星辰一眼：“你還想聽我說什麼？”
“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李星辰的內心緊繃起來。
“你怎麼做，是你的事兒。”薛老問道。“難道要我手把手教你做人做事？”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李星辰坦誠地說道。
“每個人都會有走投無路的時候。”薛老說道。“我也經歷過。”
“但並不是每個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會有人拉扯一把。”薛老說道。“我當年沒有人幫。現在的你，起碼我幫過。但我能幫的，就那麼多。接下來，看你自己。”
“您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我大哥手中？”李星辰忽然提高了嗓音。
質問的語氣，也達到了極致。
“你說的對。”薛老竟沒有絲毫的猶豫，很淡漠地說道。“他殺的人越多，我越高興。這個已經崩壞的秩序，是時候重組了。而你們，會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