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算你的情報來源可靠，我們退一步說……”譚耀明一攤雙手：“就算丸岡秀男真的襲擊了先知會，你確定先知會一定報復北高麗？”
蒼浩毫不猶豫的道：“我當然確定。”
譚耀明緩緩搖了搖頭：“可這只是一個推測，而缺乏實際證據，不是嗎？”
“我的推測從來沒有錯過。”蒼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譚首長，你先是質疑丸岡秀男是否真的襲擊過先知會，接下來又質疑先知會是否真的會採取報復行動，但你一直都沒有否定北高麗向我們發射核彈的可能性。”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毫不懷疑這種可能。”譚耀明直截了當的承認了：“我可以更進一步的說，跟民間很多想當然的推測完全不同，事實上我們對北高麗早就已經失控了。北高麗方面不管做任何事都不跟我們打招呼，而我們對他們的決策也沒有影響力，過去北高麗方面有親華派，可以充當雙方溝通的渠道，如今這個渠道也中斷了。因爲北高麗親華派的代表人物是樸正金的姑父，全世界都知道樸正金把姑父餵了狼狗，我們連起碼的溝通都做不到。然而，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不是簡單幾句話能說清楚的，總之我們現在對北高麗的態度有着非常深層次的原因。”
“我是從地下世界混出來的，見識過這個世界最複雜和最黑暗的一面，還真不覺得北高麗問題有什麼難以理解的。退一步來說，就算真的難以理解，越是面對這種亂麻一般的問題，就越應該用乾脆果斷的方式一刀斬斷……”停頓了一下，蒼浩繼續說道：“不管做人還是治國，處理問題只需要有兩種考量，一是道義，二是利益。這二者能夠兼得當然是最好的，但如果不能兼得，我認爲道義應該放在優先位置。因爲利益只是暫時的，而道義卻是長久的，如果爲了利益犧牲道義，從長久來說完全划不來。幾十年前，我們犧牲了幾十萬人，保衛了老百姓連米飯肉湯都吃不上的北高麗，依然喪失了道義。今天，北高麗向我們販毒賣僞鈔還在邊境核試驗，又完全損害了我們的利益。不管這個問題到底有多麼複雜，我們在道義和利益上呈現雙輸局面，這是鐵打的事實。”
譚耀明贊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完全正確，如今的互聯網上常見一些對政治一竅不通的小屁孩，在那津津有味的討論政治利益問題，大談什麼敵人的朋友朋友的敵人之類，何其幼稚可笑。事實上，在國際關係當中，道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考量因素，尤其是作爲一個大國如果喪失了道義優勢，必然會在國際社會上淪爲孤家寡人。m國到處打仗，但我們必須承認他們非常善於把握道義優勢，所以當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各種問題，大家首先會問：m國在哪？哪怕那些討厭m國的人也會這麼問……”說到這裡，譚耀明話鋒一轉：“但是，蒼浩，雖然你足夠有政治智慧，卻欠缺了一點統籌全局的思考。”
蒼浩問道：“怎麼樣的統籌全局？”
“我們內部有很多同情北高麗的人，確實起到了很多負面作用，但你以爲對北高麗的政策是這些人能完全決定的嗎？”譚耀明不用蒼浩回答，只顧自的說了下去：“北高麗最有力的武器其實不是核彈，而是兩千五百萬人口，偏偏的，這個武器影響不到別人，對我們的威脅卻是最大的。如果北高麗這個國家崩潰，必然會造成巨大的難民潮，而難民潮的方向有兩個，不是向南就是向北。向南進入南高麗，對北高麗難民來說當然是最好的，畢竟那裡同宗同族，語言和生活習慣上都沒差別。但半島自從停戰之後，雙方都在停火線經營了複雜龐大的工事羣，如今的停火線簡直就是銅牆鐵壁，北高麗難民根本穿不過去。向北，有兩個國家跟北高麗接壤，那就是我們和e國，但北高麗跟e國的邊境線太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難民潮最終衝擊的只會是我們。在兩千五百萬北高麗人口當中，哪怕其中只是有三分之一進入我們境內，也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八百多萬赤貧人口，其中很多人連完整的衣服都沒有，我們總不能看着他們餓死，只能給他們提供糧食，那麼必然帶來巨大的財政負擔，更不用說還將導致社會治安嚴重惡化的等等一系列問題。難民問題有多麼嚴重可以看一下歐盟，截止2016年，歐盟接納三百多萬來自中東和非洲的難民，結果是整個歐盟徹底亂套了，相關新聞在網上隨便一搜有的是。”
孟陽龍接過譚耀明的話題接着說道：“如果北高麗爆發難民問題，受到影響的自然就是東北了，那麼就得說一下當前東北是什麼情況。東北領土總面積爲152萬平方公里，目前總人口一億出頭，但只是戶籍上的統計，我們都知道這些年來東北成了全世界最大的人口塌陷區，很多人仍然保留東北戶籍，實際上則是很多年輕人出走北上廣，老年人去了海南。東北實際常住人口要少很多，雖然具體數據目前還很難統計上來，但我有一些切身體會，前段時間去過東北，除了幾個省會城市之外，其他城市和縣城的人口幾乎都走空了，四十多歲的在當地就算是年輕人。”停頓了一下，孟陽龍一字一頓的問道：“歐盟總人口5億多，領土總面積437萬平方公里，結果被三百萬難民攪得天翻地覆。你覺得東北才能夠承受幾百萬北高麗難民的衝擊嗎？”
譚耀明長嘆了一口氣：“說到這裡你應該明白了，如果只是幾十萬難民，咬一咬牙我們也就忍了，但這可是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只是想一想都讓人肝顫。東北那邊本來就沒人了，如果突然來了幾百萬外國人賴着不走，時間長了只怕這土地就要歸別人了。你應該知道，現在歐洲難民開始武力反抗當地政府，甚至準備搞自治，下一步肯定是鬧獨立了。最先遭殃的是德意志，新聞報道當地難民已經提出，劃出威斯特*州南部幾百平方公里讓他們自治……”
孟陽龍苦笑起來：“沒錯，多年以來，我們通過各種方式給北高麗輸血，唯恐這幫操蛋玩意兒垮臺。可他們雖然操蛋，我們卻也沒其他辦法，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個道理你是懂的。很多人不理解，北高麗這麼操蛋我們爲什麼要慣着，正是因爲他們沒有想到這些事。”
“也就是說，我們現下這種做法，也是綜合了多種因素綜合考量的結果。”蒼浩聽到這一大堆話，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欠缺了統籌全局的考慮，萬萬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一層因素。這就是爲什麼孟陽龍很討厭樸正金，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聽之任之。
譚耀明不住地搖頭：“我們先前做過分析，如果我們跟北高麗方面的真把關係鬧僵了，樸正金完全可能驅趕幾百萬難民進入我們境內。我們現在需要維護來之不易的穩定發展環境，而這個死胖子非常清楚我們害怕什麼，一旦逼急了可能幹出來任何事情。”
“我非常認同你的分析，做人治國都要有道義和利益上的考量，而我們現在面臨道義和利益的雙重困局。”停頓了一下，孟陽龍的語氣更加無奈了：“留着這個死胖子，我們利益受損。幹掉這個死胖子，造成幾百萬難民，那麼道義受損。進退兩難啊，你說應該怎麼選擇，我同樣認爲處理國際關係悠閒考慮道義，我們現在選擇其實正是把道義考量最大化了。當然，我們的道義是針對那些無辜的百姓，而不是那個花天酒地的死胖子。”
蒼浩深深的點了一下頭：“我必須承認，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向你們學習，這一次是我淺薄了。”
孟陽龍神色複雜的說道：“我們原本的計劃是拖着，希望樸正金能夠扭轉經濟局面，讓百姓過上安生一點的日子。沒想到的是，樸正金對繁榮國家沒興趣，倒是一門心思玩核彈。既然這樣，我們就只有拖下去，反正也解決不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沒想到丸岡秀男的出現把這一切都給改變了。”
譚耀明不住地搖頭：“丸岡秀男，赤軍的一個殘餘分子，竟然能夠造成一連串惡劣後果，牽扯到了遙遠的北高麗……”頓了一下，譚耀明問道：“能不能找到這個人？”
這個問題是孟陽龍來回答的：“丸岡秀男跟蒼浩見過面之後，廣廈警方一直在全力尋找，不過暫時沒什麼消息。坦率的說，我不寄希望於警方能夠找到，要知道丸岡秀男是田宮高磨的義子、宋雙上校的朋友，這二位都是資深游擊戰專家，逍遙法外幾十年。丸岡秀男在他們的薰陶下長大，只怕還要更勝一籌，對付廣廈警方完全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