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卡薩諾的母親和女友卡羅琳娜正坐在一邊低聲啜泣着,沒有人說話,除了哭聲,聲音斷斷續續,時高時低,讓房間裡顯得格外壓抑。
安東尼奧.卡薩諾對此視若無睹,他躺在牀上,眼神渙散地看向天花板。
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他的腦袋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絕望,這種絕望讓他全身上下都感覺冰冷,如墜冰窟。
卡薩諾心臟可能有問題的消息在新聞發佈會之前,他的家人和他本人就已經知道了。
而且和醫院方面對記者們的語焉不詳不同,他們知道的很詳細,雖然還沒有確診,但是已經有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將卡薩諾在飛機上表現出來的症狀的原因,直接指向了他的心臟。
當然了,具體是什麼心臟問題,還需要做更復雜更細微的檢查,才能夠查得出來。
但心臟病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了,就看是什麼心臟病。
是能夠威脅到生命的心臟病呢,還是會威脅到職業生涯的心臟病?
但不管是那種,普通人聽到心臟病,第一反應恐怕都會覺得很恐怖。
母親幾乎是在聽到這消息的同時,就忍不住哭了起來。要知道就在她來的時候,她才大哭了一場的,如今臉上的淚痕都還沒幹呢……她擔心這會是威脅到兒子生命的心臟問題。
他的女友一樣如遭雷劈,傷心欲絕。
卡薩諾在得知自己的心臟出問題之後,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樣。這之後醫生又說了什麼,他完全沒了印象。他的思考能力就停止在那一刻。他和母親不一樣,在知道自己心臟有問題之後,他第一個念頭不是擔心生命安全,而是擔心心臟問題是否會威脅到自己的足球生命。
作爲一個職業足球運動員,他才二十八歲,正是職業球員的黃金年齡期,如果在這個時候就要退役的話,實在是太殘酷了……我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啊!這足球場上,還有太多美好我未曾享受過……就在這憋屈沉悶的氣氛中,病房外面突然變得喧鬧和嘈雜起來,混亂急促的腳步聲,和焦急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傳到了病房中來了,打破了病房中令人窒息的氣氛。
躺在牀上的卡薩諾被吸引,扭了扭頭,將目光投向了緊閉的房門。
那裡,正有很多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先生,先生!你不能就這麼進去……”
“您沒有預約,先生……”
“你究竟是什麼人?保安!保安!見鬼……保安在做什麼?”
“快把他們攔住!”
他們試圖阻攔,但顯然沒有成功,因爲嘈雜的聲音正在逐漸接近門口。
然後一個讓卡薩諾爲之一振的聲音響了起來:“神被召喚降臨人間,是不需要預約的,凡人們!”
是英雄那小子?
但……從那些聲音中,人們好像沒有認出他來……他在搞什麼?
卡薩諾雙手撐着身體,從病牀上坐起身,看向了門口。
眼神中盡是疑惑。
“先生,先生……這裡是醫院,不是教堂。就算你是神,我也可以報警,告你干擾醫院的正常秩序……”一個很強硬的男聲響了起來。
卡薩諾聽出來了,那是院長伯利克里先生。
他突然笑了。
這是在聽到心臟問題之後,他第一次笑出來。
竟然連院長都被引了出來,自己這好朋友還真能折騰……“我的僕人,幫我把那些凡人都攔住。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沒空聆聽他們的懺悔和祈禱。”從陳英雄“老氣橫秋”的聲音中,卡薩諾彷彿能夠看到一個將架子端得十足的“神”……“好的,老闆。”不過克里斯汀.卡布列拉沒有配合,她的聲音毫無語氣變化,作爲“神的僕人”,既不謙卑也不莊嚴,對神的稱呼也有問題。同時還伴隨着另外一聲喀嚓聲,那應該是手槍子彈上膛的聲音……外面的喧鬧聲頓時消失了,很快伯利克里先生顫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要報警,我要報警……”這次他終於不強硬了。
“隨便你,凡人!”
說完,神推開了他面前的那扇門。
※※※卡薩諾一直盯着門口,在他的注視下,門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開,將外面鬧得天翻地覆的主角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對於陳英雄的到來,卡薩諾本身並不意外。怎麼說也是好朋友,自己得病了,好朋友怎麼可能不來看望呢?再說了,下午的時候其實陳英雄就要來的,已經打過了電話的,但因爲自己要檢查,沒時間,所以只好另選時間。
但是當他得知自己心臟有問題之後,他的內心深處,突然不那麼希望自己的隊友們來看望自己了。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在球隊裡,他是驕傲的,開朗的,活潑的,甚至是……蠻不講理強橫霸道的。怎麼能夠讓他們看到一個失去了全部鬥志,不知道希望在哪裡,被重重絕望和痛苦包圍的“壞小子”呢?
所以在聽出了陳英雄的聲音之後,他心中既驚喜又惶恐。
我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陳英雄,和他打招呼呢?
不過在看到陳英雄之後,這些念頭全都一掃而空了。唯一留存下來的念頭是……“Vaffanculo!”
意大利國罵,直譯的話其實很難聽,但是很多時候被一個人嘟囔出來,並不意味着是罵髒話,而只是一種表達自己心情的語氣助詞而已,就像在中國大家習慣說的:“艹”和“艹尼瑪”這類的粗口……所以這句話其實完全可以被翻譯成——“我艹!”
是的,在看到陳英雄形象的時候,他瞬間石化了,除了用粗口來表達他的震驚,他真是沒其他念頭了……走進病房的是一個頂着黑色氈帽,穿着黑色風衣和黑色襯衣,下面是一條黑色皮褲,腳蹬黑色皮靴,雙手戴着黑色手套,背後還有一面黑色披風的……“黑衣人”。隨着他的走路的動作,披風在他身後左右緩緩擺動,皮靴踏在醫院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了清脆有力的聲響。
他徑直走到了病牀前,盯着石化的卡薩諾,用很緩慢卻有力清晰的聲音說:“即使這冷酷苛刻的世間,沒有上帝,也沒有佛。但天在呼喚,地在呼喚,凡人在呼喚,呼喚我維護地球的和平……我就是正義與愛的化身,阿里巴巴古鬥弄三世!”(作者注:真心向羅森大大的《風姿物語》致敬!)別說是卡薩諾了,他的女友和老母親都被嚇到了,呆呆地看着出現在她們面前的黑衣人。儘管她們之前已經見過陳英雄了,可現在估計沒幾個人能夠認得出來將自己包裹在一片黑色當中的人是陳英雄……更何況陳英雄的帽檐壓得非常非常低,除非你蹲下來仰望,否則基本上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鼻尖和嘴巴。
“阿里巴巴古鬥弄三世”站在牀邊,低頭注視着卡薩諾,繃着臉,嘴角往下垮,一臉的嚴肅。“我可以滿足你的三個願望,說吧,你有什麼心願,凡人?”
不愧是經常和陳英雄一起惡搞整人的卡薩諾,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他是整間病房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人。
他吹了聲口哨:“哇![***]爆了!”
黑衣人臉色不變,用平靜的語氣答道:“很抱歉,這要求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凡人。”
“你不是神嗎,怎麼還能有辦不到的事情?”
“讓你的[***]爆掉,這事情我真辦不到。”陳英雄已經完全入戲了,他一本正經說着這個很無厘頭的事情。“說點其他的,快!你還有兩次許願的機會。”
神有些不耐煩了。
“這就用掉一次了?”卡薩諾大驚。
“是的,所以我提醒你不要提不切實際的願望,就算是神也有忍耐限度的!”
“好吧。”卡薩諾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臉,突然很認真地說:“第一個願望,希望我能儘早重返球場。第二個願望,希望我們能夠淘汰巴塞羅那,我可能沒辦法參加第二回合的比賽了,但我會在電視機前……不,我會去現場爲球隊加油的!”
陳英雄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的願望我已經收到,但你要時時刻刻堅定信念。只有當你心中從未放棄的時候,願望纔會實現!”
說完,他將自己的手伸出來,輕輕放在了卡薩諾的肩膀上。
就像完成了一種儀式。
做完這些,他向卡薩諾告別:“記住,凡人,永遠都別放棄你的信念。如果你自己都放棄了,就算是神都救不了你!”
然後他迅速轉身離去。
※※※拉開門發現卡布列拉站在門口,那些圍着保安和護士們已經不見了,院長先生更是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咦,那些愚蠢可笑的凡人呢?”
陳英雄還在演戲。
“被嚇跑了。”卡布列拉擡起手中的槍。
陳英雄一臉沉痛:“雖然神愛世人,但是有些必要的時候我們不得不使用暴力……我們走吧!”
他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卡布雷拉收起槍,緊緊跟在後面。
兩個人迅速離開了走廊。
※※※記者們還在猜測從陳英雄的車上下來的人是不是陳英雄時,陳英雄已經摺返回來。
他和卡布列拉迅速鑽上了路虎,然後絕塵而去。
留下一羣有些反應不過來的人……“是英雄吧?是他吧?”
“鬼知道,看身形挺像的……可……”
“可他來看自己的好朋友,爲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呢?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
“而且還來去匆匆的樣子……似乎在躲什麼?”
他們當然不知道,陳英雄是在躲警察!
雖然他和警察經常打交道,可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警察解釋一番他爲什麼要穿成這樣來醫院,並且指示保鏢用槍威逼醫院的院長吧?
自然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啦!
※※※事實證明陳英雄還算溜得快,因爲他剛走,警察們就趕到了……他們在病房裡詢問了卡薩諾和他的女友與媽媽剛纔所發生的一切。
“我不知道……哪個,他穿着一身黑衣來了,然後就又消失了……是的,他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別問我,我現在腦子很亂。上帝啊,安東尼奧的心臟怎麼會有問題的?”說着說着,卡羅琳娜又開始啜泣了。
“是這樣的,突然來了一個神,然後他告訴我兒子,他可以許三個願望,然後我兒子說了一個,但是神表示他辦不到,接着我兒子又許了兩個願望,神答應了……好像是答應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然後,接着……神就走了!”
很顯然,警察們從這兩個備受刺激的女人身上是問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在他們看來,這兩個女人完全被嚇傻了。
也許是她們被卡薩諾心臟有問題的消息刺激到了?
還是卡薩諾表現得鎮定一點,不過警察們怎麼聽也覺得卡薩諾是在胡說八道。
卡薩諾這個人經常做出一些惡作劇來捉弄別人,搞不好這次警方也成了他捉弄的對象呢……他在面對警察的時候,一臉平靜,表情安詳,眼神溫和。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神感受到了我的絕望和痛苦,於是他降臨在我的眼前。並且給我指引了方向,他告訴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堅持自己的信念,永遠也不要放棄。因爲一旦我放棄了……那麼就連神都救不了我啦!”
最後警察們搖着頭退出了病房,他們決定再去找護士和院長先生問問情況,回去之後打報告申請調醫院的監控錄像出來看看,也許就能真相大白了。
神?
他們纔不相信真有神出現在這家醫院中呢!
雖然大家總口呼上帝,可有誰真的在生活中見到了上帝嗎?
而且上帝有必要一身黑嗎?那不是上帝,是撒旦的裝扮還差不多呢……※※※當警察們都退出了病房,一臉平靜的卡薩諾笑了。
謝謝你,英雄。
你的情,我收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