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招呼佟家的到耳房,母女兩個關起門來不知說了什麼。不過一會工夫,耳房門就打開了。佟家的出來,叫走了廊上的兩個小丫頭。香秀整了整衣服,也出了耳房,直接到上房來。
門口只剩下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
因齊攸在書房,院子裡的人說話走路都自動放輕了聲音。
香秀主動對小丫頭道:“我找香櫞姐姐。”
“香櫞姐姐正和桔梗姐姐在奶奶房裡說話。”小丫頭說道。
“我自己進去就是了。”香秀就不讓小丫頭稟報,邁步進了屋子。她輕手輕腳轉過屏風,那套白瓷的茶具正擺在多寶閣上面,旁邊還有精緻的茶盒。
多寶閣內炕上,桔梗正和香櫞比着各色絲線,說着如何配色的話。兩人都低着頭,看着絲線。
香秀輕手輕腳走到多寶閣旁,端起茶具和茶盒。
桔梗似乎聽到什麼動靜,擡起頭來。
香櫞也在這個時候站起身,正好擋住了桔梗的視線。
香秀吐出一口氣,端了東西快步出來。
耳房內,佟家的已經提了壺熱水等在那裡。
香秀放下手裡的東西,長出一口氣。
“多虧娘有見識,讓你學了這個東西,如今可能派上用場了,這是老天給的福分啊。”佟家的有些激動地說道。
“八字還沒一撇那。”香秀白了佟家的一眼,心中不以爲然,說什麼有見識,不過是一個茶藝師傅租了她家的房子,佟家的嫌那茶藝師傅給的房租少,讓她學這手藝,不過是當作房租的填補。
“娘,我是不是該換件衣服。”香秀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齊府裡大丫頭,一年四季,每季兩套衣服,她身上這個,是今春的新衣。料子、樣式都是好的,不過丫頭們統一的工作服,總是少了那麼一點韻味。
“對,對,”佟家的忙點頭。
香秀忙打開衣箱,挑挑揀揀,選了身粉紅色的夏衫夏裙換下身上稍有些厚重的衣物。這套衫裙還是剛進府的時候特意找了京裡有名的裁縫做的,只是做工就花了足足五兩銀子。衫裙是本就是貼身的剪裁,佟家的又和那裁縫商量,特意將尺寸縮了半寸,如今香秀穿在身上,衣裙緊貼腰部,在胸部和臀部略有些緊,卻更襯托出香秀窈窕的腰身,豐滿的胸脯和臀部。
佟家的看着女兒,眉開眼笑。
香秀卻對着鏡子,似乎對自己的臉略有不滿,“用了奶奶的茉莉粉,怎地臉色還是不如奶奶。”
佟家的覺得這個時候很有必要給女兒打打氣,順便將她這半生有關男人的經驗教給女兒。
“孃的乖女,你這臉色哪裡就不如奶奶了。娘看着,這院子裡,再沒有比你更漂亮的人兒了。娘是過來人,你聽孃的沒錯,這男人啊,沒有不偷腥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是老婆再漂亮,也比不過新鮮二字最重要。”
香秀也不過是對自己的容貌吹毛求疵想要更多的認同,她心中,對自己的容貌還是十分自信的。不過,激動過後,她也免不了有些顧慮。
“娘,四爺的脾氣,上次采芹……”
佟家的對女兒的臨陣退縮有些不滿,“對着美人,尤其沒有外人在時,男人再大的脾氣,也會變的沒脾氣。乖女,采芹那賤人怎地和你比。四爺看不上她,根本沒碰她,她還騙了太太來,非要個名份。四爺哪能饒的了她。乖女,你就不同了。你儘管去,四爺要問起,就說是奶奶讓你去的。”
香秀點頭,采芹那賤人是想害齊攸,怎麼死都是活該。她可不同,她是真心喜歡齊攸。
“乖女,你是大丫頭,這給主子端茶送水本是份內的事,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進去後,就全靠你自己了。一次成事是最好,若不成,只要讓四爺心裡有了你,一步登天是遲早的事。娘和你爹這輩子都指望你了,你出息了,也讓你爹息了心思,就不會總嘮叨娘沒給他生個小子,琢磨着收毛丫頭了。”佟家的諄諄囑咐道。
“娘,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嘮叨這些。”香秀有些不耐煩,又略作收拾,就挺了挺胸脯,躊躇滿志地出了門。
走到書房門口,香秀按耐住砰砰跳的一顆心,清了清嗓子,在門口嬌聲喚道,“四爺,婢子給四爺送茶來了。”
等了一會,不見裡面人應聲,香秀依然推開門,走了進去。
轉過屏風,齊攸正端坐在書案後,手中捧着書卷,低頭看的出神。
香秀屈膝福了一福,柔聲道,“婢子給四爺送茶來了。”
齊攸從書案後擡起頭,見一個身着輕薄夏裝的丫頭手中端着並不是沏好的茶,而是整套茶具,身後跟着個小丫頭,提着水壺。齊攸不覺眯了眯眼。
香秀見齊攸並沒斥責,心中高興。那小丫頭收了香秀的錢,只把水提進來,就退了出去。香秀環顧四周,見齊攸的書案下首有一矮几,便輕手輕腳將茶具擺到矮几上,面向齊攸,在矮几旁跪坐下來,開始烹茶。
香秀手捏着蘭花指,儘量回想着當初學藝時師傅的樣子,又故意拉高衣袖,露出白皙的胳膊半晌,聽不到齊攸有什麼動靜,香秀怯生生地偷眼去瞄。
齊攸依舊注目在手中的書卷上,並沒有看她。香秀不覺有些氣餒,她儘量將每個動作都做得完美優雅,想着齊攸也愛茶道,見了她這樣,能夠對她另眼相看。
香秀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去看第二眼。因在家中,齊攸的頭髮只簡單地挽了,月白暗紋的長袍,腰間繫着鑲着玉片的絲帶,更襯得他身材挺拔。香秀的目光,繼而落在齊攸的臉上,高挺的鼻樑,斜向上挑起的長眉,還有豐潤飽滿的嘴脣,齊攸的側臉,完美中透出些冷酷,卻更讓她覺得癡迷。這是她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而這個男人身後的家世、地位和前程更彷彿是道金光。香秀的心不可抑制地激烈跳動起來,這多次在她夢中出現的男人,如今和她獨處在一室,近在咫尺。
水從茶杯中溢出,濺落在手上,香秀忙收斂了心神。茶香瀰漫開來,香秀站起身,捧着一杯茶,嫋嫋婷婷地送到齊攸桌案前。
“四爺,請喝茶。”
連說兩遍,齊攸終於擡頭。
香秀不由騰地紅了臉,微微側過臉,卻又對着齊攸送出一道夾雜着矜持、羞澀,害媚意十足的眼波,這是她對着鏡子練了多時的成果。
“你懂茶道?”齊攸問。
“是,婢子小時候跟着師傅學了一陣子。”香秀忙答道。
齊攸的目光在香秀翹着的手指上掃了一眼,蔻丹猩紅如血。
“你是奶奶的陪嫁丫頭?叫什麼名字?”
“婢子,婢子叫……”香秀剛想說她叫香秀,突然念頭一轉。她本名叫胭脂,香秀這個名字,她覺得太過普通,並不喜歡。不過荀卿染說要她改,她也只能認了。有一次她和香櫞閒聊,香櫞知道了她的小名,就誇是個好名字,“不像咱們這個身份該叫的,卻是個極好的名字,端的是柔媚可人。”她覺得香櫞的話很中聽,就對香櫞抱怨,“這個名字,又沒衝犯了誰,偏奶奶要改。”香櫞當時只是笑笑,說“只怪妹妹原來的名字太招人了些,以後可莫在這些丫頭婆子們跟前提起了,免得她們心裡嫉妒妹妹”。
香秀覺得香櫞說的沒錯,荀卿染讓她改名,應該是出於嫉妒,因爲齊攸的眉間就有胭脂痣。如果齊攸知道她叫胭脂,那麼會不會認爲這是緣分。
“婢子小名叫做胭脂。”香秀羞答答地答道,說着還仰起臉,特意朝齊攸的眉間風情萬種地瞟了一眼。
………
祈年堂後罩房,荀卿染翻看着帳簿,“絳雲軒,府裡有這個地方嗎?”
旁邊幫忙的麥芽、寶珠、紫菀面面相覷。
“這些日子,婢子們陪着奶奶,這府裡各處也都熟了,並沒有這個地方啊。”麥芽道。
紫菀也點頭。
荀卿染轉頭看着寶珠。
寶珠眨眨眼,低頭思索了半天,“婢子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荀卿染示意寶珠繼續說。
寶珠又努力回想了一陣,才道,“靠近石榴院旁,有塊空地,種了大片的牡丹,婢子有一次和打理牡丹的老嬤嬤說話,似乎是那之前是座小院,那老嬤嬤年紀大了,說的也不清楚,似乎是叫雲軒。婢子就問,怎麼改種了牡丹,那老嬤嬤卻怎麼都不肯說,只說是主子的命令。”
荀卿染皺了皺眉,又將帳簿裡涉及絳雲軒的帳目瞧了一遍,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麥芽瞧了眼荀卿染手中的帳冊,冊頁已經發黃,有些墨跡也模糊了。
“奶奶,那是多少年前的,奶奶何必費力看它。”
荀卿染合起帳冊,這些帳冊都按日期用天干地支編了號,這一本應該是十九年前的。
荀卿染將帳冊交給麥芽,“把和這帳冊日期挨着的帳冊都找出來,我要看。”
還沒等麥芽找齊帳冊,齊二夫人就將荀卿染叫了過去。
“你辛苦了,老四回來了,你回去看看,丫頭們總有伺候不到的時候。”齊二夫人道。
荀卿染答應着出來,心中納悶,齊二夫人怎麼突然變的如此通情達理了。
荀卿染帶着人回到寧遠居,一進院門,佟家的就心急火燎地迎了過來。
“奶奶,奶奶救命啊。”
荀卿染一愣,眼睛同時也瞧見了,廊下青石地面上,跪着一個人,正是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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