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生死輪迴是說“舍此蘊已復趣他蘊”。
世間衆生因造作善不善諸業而有業報,此業報有六個去處,被稱爲六道。
六道是佛根據業報身所受福報大小劃分的。分別爲:天人道(化生)、人道、畜牲道、阿修羅道(魔)、餓鬼道、地獄道(化生)。所謂六道輪迴,按照生前因果自然會進入不同的道。六道,分爲三善道跟三惡道。
三善道:天道、人道、阿修羅道;三惡道:餓鬼道、畜生道、地獄道輪迴是不斷在天道至地獄道之間進行,純看生前善惡。
可這本應該是死後的世界。
卻在現實中活生生的呈現……
“太陽消失”一年零七個半月。
絕大多數倖存的人類都已經習慣了在避難所裡的新生活。一些位置比較特殊,功能也較爲特別的避難所更是沒日沒夜的加緊工作進度,儘快的爲人類的未來命運做籌劃。
但絕大多數人所面臨卻只有兩個字“等待”。
原本這只是一個枯燥的字眼,現在卻成了某種奢望。起碼對於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裡的兩百多萬居民來說,能夠平平淡淡的“等待”災難的結束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不過那也是過去式了。
色孽……貪慾……進食……虛無……恐懼與……歡愉……
這是凡人接觸神性後最常見的六種結果……
墮落爲色孽僕從的人享受渾身的赤裸與最低級骯髒的獸性狂歡;爲貪慾支配的囚徒會收藏掠奪不斷的佔據和擴張;被進食束縛的惡魔永遠處在飢餓的狀態,因此爲了不那麼痛苦,他們只能不間斷的去吃,吃掉他們看到的一切可以吃的東西或者……;虛無徹底放空了凡人的思想,它會催生出一批又一批崇拜湮滅的信徒;恐懼是至暗世界的奴役,他們悄無聲息的等待任何踏入黑暗之人的到來;歡愉是一種混沌的狀態,沒有目的,任性到極致,狂躁到極致,沉淪到極致……
那些人走了。
他們將神性播撒在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這片原本乾淨而祥和的樂土上之後草草的採集了一些數據和樣本就離開了,就像是在培養皿裡放入了細菌,接下來就是感染和擴散……或許他們還會回來,回來查看結果,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只能自生自滅。
邢卓山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正看到他的新秘書野狗一樣在走廊的角落裡啃食着被遺棄的“殘羹冷炙”,他的眼睛裡分明是極端的恐懼和悲傷,可他的表情卻扭曲出一種滿足的神情,他慢慢擡起頭看向老書記,嘴裡的血腥與惡臭隔着十幾米似乎都能聞到。
“殺了我……”他說道,他繼續咀嚼,繼續吞噬,身體就像不受控制一樣。
或許他曾經極力的剋制過,掙扎過,可他失敗了。
“殺了我!!!!”他瘋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臉和嘴,把手塞進喉嚨裡,可下一秒他就把自己的手也當做了食物。
看到這一幕,老書記心如刀絞,他牙關緊咬,擡槍射擊。
子彈洞穿眼前這具早已淪爲進食的工具的年輕身體,他的慾望也終於得到了終極的滿足。他倒下的時候,喃喃自語:“真好啊……真好……”
……
亂了。
徹底的亂了。
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已經徹底淪爲了罪孽的溫牀。那些帶來人帶來的哪裡是什麼神性,分明是病毒!是來自無間地獄的污穢!
邢卓山簡單聽取了一些尚未被神性感染的下屬的彙報。那些人離開的時候破壞了避難所的所有通道出入口,現在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已經變成了一隻封閉的鐵罐頭。除了用於通風的幾條人類根本沒辦法通過的管道以外,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等於是已經與世隔絕了。
上中下三層受到來自神性的污染程度各不相同。
其中上層區域約爲32%,目前已確定被神性解放人性從而墮落的被感染者有三萬三千一百二十一人,這些人大都集中在上層區域的北區以及南北區的匯流區。
中層被感染程度最爲嚴重,大約爲43.33%,目前粗略估算被感染者達到了七十一萬人左右,而且這一數字仍在被不斷刷新,主要原因就是中層區域人員密集且被感染者分佈非常分散。
下層區域被感染程度僅次於中層區域,大約爲39.612%,根據最下層區域的彙報,當前被感染者數量已經來到十一萬三千六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進食者和色孽的化身,這些東西搶佔了水循環最底層的沉澱區和聚變核心的核廢料堆砌區,看似穩定卻極有可能發生新的變異。
三個區域累計感染者逼近百萬,而目前的每日新增感染數量還在不斷攀升,粗略計算,三天後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就會有超過一百萬人被神性感染解放爲人性喪失的怪物。
……
“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把好好的一個活人變成了這樣不人不鬼的東西嗎?”X問道。
第三任秘書搖頭道:“尚不清楚,不過根據前線人員回傳的數據,我們已經找到了應對感染的辦法。”
“哦?什麼辦法?”
“光。”
“光?”
“是的,越強烈的光越能有效的避免我們在與被感染接觸時的被感染機率。”秘書說着還叫過了一名穿戴機械外骨骼的士兵。
“老書記您看,我們的工程師利用增效LED光源在他的外骨骼系統上添加了一套光效掛件,只要……你打開下。”
那士兵立即照做,然後邢卓山就好像看到了太陽。
下意識的擋住了強光的照射,邢卓山皺眉道:“這到底是個什麼原理?”
“不清楚……”秘書如實回答:“不過經過前線戰士測試過後確實有效。”
邢卓山不太滿意,可也沒有繼續爲難秘書,他皺眉道:“聯繫上第一中軸那邊了嗎?‘烽火議會’的高層怎麼說?”
“通訊系統被完全破壞了,我們要想聯繫上總部那邊得先把工程師送出去修好通訊系統才行。”
“怎麼?!地下纜線也被破壞了?”
“是的,而且被破壞的節點並不在我們避難所所能觸及的區域,必須派人出去修。”秘書很爲難。
邢卓山懂了,原來是背水一戰。
想當年他和馬先民兩個人從東北被調到華南某軍區專門負責執行新的軍費政策,那時候他們倆一無根基,而沒有靠得住的兵,也一樣是背水一戰。但不同的是,當年和馬新民一起寫下軍令狀的時候,他們是做好死在異地他鄉的……可現在孤身一人的邢卓山就沒有這條退路了。
他不能死,他必須把雄安的問題解決掉。
“把活着的高層都給我叫過來。”邢卓山說道。
秘書聞言沒有多想,立馬敬禮道:“是!”
……
幾天前。
周保雨跟着神野還有阿偶外出去長見識,結果剛到匯流區就撞見了一羣進食者,好在他們逃進了西區,暫時躲過一劫。
可按照神野的說法,西區肯定有更棘手的東西存在,否則那些進食者是絕不可能停下的。說着話的功夫,三人就撞見了一男一女。男的負傷很重,沒能挺過來,女的也因爲同伴的死去精神面臨崩潰。
就在周保雨暗自唏噓不已的時候,神野臉色一變問道:“你們倆過來的時候,身後是不是跟着什麼東西?”
倉皇哭泣的女人聞言擡起頭來,她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有啊……”
可即使是周保雨都已經嗅到了空間瀰漫開來的血腥氣,他下意識的退到了角落,手中的槍也擡起來。
阿偶見狀嘲諷道:“喂,醜八怪,不是我瞧不起啊!就你這從來沒摸過槍的人還是把手裡那東西放下吧,傷了你自己無所謂,可我們不想被你誤傷。”
周保雨聞言訕訕的放下手中的武器。
女人看見了,她起身走過來道:“還是給我吧。”
周保雨照做了。
武器落到身穿機械外骨骼的女人手中好像一下子就從一隻刺蝟變成了一隻乖巧的小白兔。無論是女人握槍的姿勢和靈活換彈的手法都不是周保雨這個過去從沒碰過槍的人能比的。見她熟練的把子彈上膛,周保雨便蹲下來道:“那我躲起來應該不會礙事吧?”
阿偶斜了他一眼,滿是不屑:“你死了纔是真的不礙事了。”
不過話一說完,阿偶就先收到了神野賞給他的腦瓜崩。被敲的全無脾氣的阿偶用小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之後皺眉道:“不簡單啊,居然已經學會如何將進食的能力收放自如了。”
“但還是個雛雞,不值一提。”神野也嗅出了對方的味道。
然而周保雨和那持槍的女人都只是聞到了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
阿偶聞言立馬重展笑顏,並且對着自己老大就是一種猛/舔道:“那是當然了,在神野大人面前,別說是這樣剛剛學會控制神性的雛雞了,就算是已經異變爲舊神子嗣的進食者母種那也是小打小鬧,神大人一隻手就能搞定。”
聽着小蘿莉毫不吝嗇的讚美之詞,神野出奇的沒有說話,他緩緩走出急救室來到走廊上,卻只看到一個瑟瑟發抖的姑娘。
她見到神野的時候嚇了一跳,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同時她說道:“你們別靠近我!我會殺了你們的!”
跟在神野身後的阿偶卻冷笑道:“喲,可以哇這隻小雛雞,不但學會了掌控體內的神性,還會撒謊拋誘餌了。”
周保雨從屋內探出半個身子,他皺眉道:“你這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阿偶聞言卻只是惡狠狠的回頭瞪了周保雨一眼,嚇得這兄弟立馬收聲,權當做啥也沒說過。
那穿戴機械外骨骼的女人也覺得阿偶說話有些過分了,起先她只是覺得這個黃毛圓臉小蘿莉有些早熟,可現在看來,她這不只是早熟了,而是天生歹毒了。
“我過去看看。”女人說着就要走上前去,卻沒想到被神野攔住了。
女人一愣,疑惑的看向神野,神野則冷笑一聲道:“收起你的善念,好好活着不好嗎?”
女人聞言立馬皺眉,現在算是明白了。
這小蘿莉會變成這樣多半是受這個男人的影響,再想起方纔他確認自己同伴死亡時的那種平靜,女人更加確定身邊的這位不是什麼好人了。
她推開神野攔在她身前的手臂道:“多謝提醒,不過我能照顧好我自己。”
說完她就把半自動步槍掛在了身前,雙手舉起示意自己沒有危險,並帶着微笑道:“別害怕,我是這一區域的守衛人員,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幫幫你。”
可人家姑娘並不領情,她渾身發抖,像是很冷,又像是憤怒到了極點。
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道:“你們爲什麼要逼我!你們爲什麼不走!”
女人愣住了,她停下腳步的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有點冒失了。身後的神野和阿偶完全是看戲的架勢,尤其是阿偶,這圓臉小黃毛一手托腮一手託着小胳膊揶揄道:“怎麼了阿SIR,怎麼不過去幫幫她呀,你現在可是一塊上等的肥肉啊,人家能剋制住不張嘴已經是很不錯了,你可得好好表現喲。”
越來越討厭這小蘿莉的女人猛回頭冷聲道:“閉嘴!”
阿偶卻一點不害怕,反而又補了一句:“死了你就聽不到了,這樣不是更好嗎?去啊!我等着聽你慘叫的聲音呢!”
周保雨站在阿偶身後,他皺眉看着這個小蘿莉,心裡有些厭惡。
但這一次神野卻沒有教訓她,他只是緊盯着那像是在極力壓抑自我的姑娘,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點什麼名堂來。
倒是他身邊的女人差點被阿偶這句話氣瘋掉,她像是想不通爲什麼這樣一個可可愛愛的孩子會說出這麼歹毒的話來。但作爲一名合格的軍人,女人沒有再和阿偶計較,她長呼出一口氣,轉回身看向那身體仍在顫抖的姑娘道:“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但那不是你的本意,也不是你的錯,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的。”
姑娘卻突然笑了,陰森的笑。
她低着頭,不斷的搖頭道:“不……你錯了……你們都錯了……其實……嘿嘿嘿嘿……我一直很享受!!!”
姑娘突然擡起頭,露出一張猙獰而又扭曲的面孔。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表情誇張的就像舞臺上的小丑,她的嘴裡還有鼻腔裡都流出鮮血,同時她的身體則緊繃着,皮膚因爲肌肉用力過猛而呈現出誇張的舒展,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女人被嚇了一跳,她太熟悉這個表情和這個反映了。
不說那些本應該被她守護在身後的平民百姓了,就連曾與她一同作戰的昔日好友在被殺死前也曾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下意識的女人就想去拿起武器瞄準射擊。
可太晚了,眼前這個姑娘已經不是普通的進食者了,她已經逐漸的學會了掌控自己體內那股介於人性與神性之間的瘋狂,她壓抑的越久,迸發出所產生的威力也就越大。
只見她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嘴巴微微一張,走廊裡就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周保雨分明什麼也沒聽見,卻眼睜睜的看着那穿戴機械外骨骼的女兵上半身瞬間炸裂。血濺的到處都是,一些血肉的碎片落在了周保雨的頭上和身體上。
他還呆呆的用手去拿,用手去擦。
阿偶轉頭衝他喊,他什麼也聽不見。
神野表情一變,在那姑娘再度張口的瞬間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但下一秒,他的右臂就崩裂爆出一團血霧。
目睹這一切的周保雨耳邊仍是寂靜的,死一般的寂靜……
發生在女兵身上的炸裂並沒有對神野造成太多實質性的傷害,他表情冰冷的衝到了那姑娘身邊,一把扣住她的咽喉,跟着用力一捏,咔嚓一聲。
姑娘的第三次張口還沒完成,就被神野殺死了。
好半晌,恐懼才瀰漫上心頭的周保雨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他不斷的嘔吐,把胃裡那點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那女兵被那姑娘殺死的時候都全無表情的阿偶此時看到周保雨的嘔吐物反而是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她扯住周保雨的耳朵衝他吼道:“喂!你耳朵是不是聾了?”
周保雨聽到的聲音仍然很微弱,不過總算不再是一片死寂了。
隱隱約約分辨出阿偶在說什麼的周保雨臉色慘白的搖了搖頭道:“沒……我還能聽到一點點……”
說話的時候他又瞥見了那女兵屍體的慘狀,於是再一次狂嘔不止。
另一邊,結果了那即將掌握體內神性力量的姑娘的神野將那約莫才二十出頭的姑娘緩緩放倒。他單膝跪地,看了一會這姑娘後輕聲一嘆擡起受傷的右手合上了姑娘死不瞑目的雙眼。這時候阿偶走過來,她淡淡的問道:“你沒事吧?”
神野微微一笑:“沒事,一點皮外傷。”
阿偶卻又道:“我問的不是你的右手。”
神野微微一怔,仍保持笑容:“一樣,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