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鹿不二有生以來的最強攻擊，就像是天空中落下了電漿的瀑布，頃刻間便淹沒了廢墟里的怪人，雷鳴聲如潮般滾蕩。
強大的電磁脈衝震盪開來。
整個街區的電路都轟然報廢。
以至於做完這一切的他幾乎虛脫，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爬起來鑽進了車裡，飛速從後座上的行李箱找出了一套新衣服穿上。
自始至終陳璟都睜着美眸驚詫地盯着他，倒也不是因爲看了他赤裸的身體，而是由於親眼目睹了剛纔他血肉重生的全過程，哪怕是不朽之軀也不是這麼用的，這簡直就不是人類該有的打法。
簡直強到莫名。
也瘋狂到莫名。
“你不痛麼？”
她輕聲問道。
“習慣了。”
鹿不二說出的這三個字卻彷彿蘊藏着一種來自骨子裡的瘋狂，他是從地獄裡爬回來的惡鬼，那麼就不會再懼怕這個世界上任何的苦難，反而只有在戰鬥中的痛苦纔會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活着。
他深呼吸，釋放着身體的疲憊。
陳璟忽然伸出細軟的手觸碰了一下他的頭。
鹿不二微微皺着眉，沒拒絕。
陳璟無聲地笑了笑，把他頭髮上的灰塵拂去。
“辛苦啦。”
她的笑容有點憐惜。
但轉瞬間就被驚愕所取代。
通過後視鏡能夠看到，坍塌的廢墟里依然閃滅着無窮盡的電漿，而炸裂的電光裡彷彿有一個詭異的黑影搖搖晃晃地起身。
詭異的死氣再次瀰漫開來。
鹿不二也看到了這一幕，只能說神不愧是神，哪怕是被分裂出來的神，也不是凡人能夠對抗的，腐敗死神果然強大。
這輛跑車的引擎震動起來，輪胎瘋狂轉動。
庭院裡的褚訶已經帶着醫生們撤離了，面無表情的小嫺輕輕招手告別，何賽也帶着機械師們從垃圾桶後面探出頭來揮手示意，他們能做的已經基本都做完了，現在必須儘快撤離。
“薩瓦迪卡普。”
葉子臨和司一賢者兩位主祭果然也出現了，他們的眼瞳裡瀰漫着聖潔的輝光，顯然是已經得到了神術的加持。
蓮華做事的確讓人放心。
這樣一來，小嫺他們就不會有危險了。
轟隆一聲。
趁着這個絕佳的機會，跑車揚長而去。
鹿不二開着車，吹着窗外呼嘯而來的風，終於在這條逃亡路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因爲這證明了神明不是無所不能的，而他也從來不是孤身一人，他是的背後始終有着千軍萬馬。
陳璟回頭招手告別，深紅色的額發半遮美眸，她眺望着漸漸被拉遠的巷子，脣邊流露出一絲笑容：“真好啊。”
“嗯？”
鹿不二開着車，微微挑眉。
“看到你身邊有這麼多同伴，我也就放心了。不然以你這個脾氣，在軍部肯定整天受處分，還要被教會的人排擠。就算我給你留下了那件禮物，也未必能讓你不受欺負。”陳璟微微一笑。
“你想得有點多了，從來都是我欺負別人，別人怎麼可能欺負我？你知道臨海軍區有個白癡教官叫柏木麼？那傢伙剋扣了我的物資，不出半個月就被我給弄死了。”鹿不二聳肩說道。
陳璟被他逗得捂着嘴一直笑。
“我要是能像你這麼強大就好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是說內心。”
“伱也不弱。”
鹿不二平靜說道：“連我家夫人都說，你承受的苦難不比我少。從某種意義上，我現在覺得你也是可憐人。所以要活下去，哪怕咬牙切齒也要活下去，不要讓那些欺負你的人好過。”
陳璟聽着遠方迴盪的神聖號角，感受着體內逐漸暴動的靈魂，輕聲說道：“你說，我真的有活下去的希望麼？”
鹿不二沉默片刻：“如果你覺得沒有那就真的沒有了，這個時候就不要想那麼多，老老實實帶我去那個座標就好。”
陳璟太聰明瞭，盯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剛纔你妹妹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非常的怪異。我想，她應該看到了我體內靈魂的本相。而在這之後，你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她頓了頓：“她告訴你了，對麼？” 不得不說，聰明的女人就是麻煩。
鹿不二本來想隱瞞這件事的，因爲在臨走之前小嫺通過黑暗神術告知了他一個秘密，他表面上沒什麼反應，內心卻震動不已。
因爲鹿思嫺看到了壞女人體內的靈魂。
看到了那靈魂的真正姿態。
“到底是什麼？”
陳璟追問道：“我想有權知道這件事。”
鹿不二深呼吸，說出了那四個字。
“神聖智體。”
那一刻，陳璟愣住了，美眸裡滿是詫異。
其實無論是鹿不二還是陳璟，此刻都對阿卡夏聖教所供奉的生命之樹產生了懷疑，那本是用來對付天神們的武器，但祂所產生的神力竟然會跟暗質有着相同的性質，甚至還擁有了靈魂！
所以說，生命之樹到底是什麼東西？
恰好此刻，被捆在後車座上的穆琤悠悠轉醒，還沒等她搞明白自己在哪，一柄鋒利的匕首就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抱歉師姐，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這麼冒犯你，但現在的情況你必須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康斯坦丁和第二元首的關係非常親近，有些秘密必然是共享的。否則康斯坦丁死後，第二元首不可能這麼憤怒地背叛聯邦，她一定知道點什麼。”
陳璟面無表情說道：“而你作爲她最得意的門生，一定聽她提起過當年的事情，不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穆琤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冷笑說道：“既然你已經叛逃，不如直接把我殺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鹿不二冷冷看了她一眼：“回頭看。”
穆琤狐疑地皺眉，瞳孔驟然地震。
因爲長街的盡頭赫然出現了一個裹屍布怪人，祂的眼洞是令人感到觸目驚心的血洞，不斷爬出白色的蛆蟲，轉瞬間破繭成蝶。
祂緩慢行走在長街上，卻能夠緊緊追着這輛跑車，一路走來有陰森的死氣蔓延開來，彷彿地獄裡的亡魂遊蕩在人間。
只是匆匆一瞥，巨大的驚懼便在腦海裡炸開。
“這就是腐敗死神。”
鹿不二淡淡說道：“害死康斯坦丁的真兇。”
巨大的驚懼在穆琤的腦海裡炸開，她的確是不畏懼死亡，但在這一刻真的有點害怕這對姦夫淫婦把自己丟下車。
她不想面對那個恐怖的怪人。
異端分子只是瘋狂。
但不代表沒人治得了。
“腐敗死神？害死第三代神聖君主的真兇？”
穆琤的表情陰晴變化，眼角微微抽動：“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你們不能把我丟下給那個怪物。其實自從第三代神聖君主死後，巴別塔就在瀛洲以東的公海上買下了許多無人島，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搜索着某個地方，但因爲少了點什麼，始終找不到。”
他頓了頓：“其實康斯坦丁冕下在早年的時候，也曾在那片海域漂流過一段時間，但什麼都沒有找到。但後來，康斯坦丁冕下加冕神聖君主以後，再次出海尋找了那個地點，這次他卻找到了。”
鹿不二聽到這裡有點莫名的惱火：“難道你要告訴我，那個座標只有神聖君主纔可以去？不，不對。”
說到一半，他反應過來了。
陳璟沉默片刻，低垂着美眸幽幽說道：“多半是成爲神聖君主以後，得到了什麼東西，才能找到那個座標。”
穆琤驚訝於這對狗男女的反應速度，冷哼一聲：“我早年有聖徒之姿，但在叛逃以後卻聽老師說起過。神聖君主是一條不歸路，如初代和二代那般驚才絕豔的人，也要深受其詛咒。最開始沒人知道神聖君主的秘密，是初代和二代抵達了那個境界以後，觸及到了某個驚天的隱秘，才漸漸把這件事傳承了下去。”
陳璟微微一怔：“當年龍雀也說過，他還是聖徒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因此當教會罷免了他的加冕權時，他也沒有什麼意見。否則的話，他按部就班修行下去，極有可能成爲第四代君主。”
鹿不二也想來了，當初在海邊的那場對話，那個男人曾經嚴肅叮囑過他，他可以接受神聖加冕權，但最好不要成就君主。
“神聖君主爲什麼要是最強？這裡面確實有世俗上的意義，首先你要爲進化者開創出新體系，讓後人蒙蔭。其次如果你不是最強，那麼肯定就沒人服你。但最重要的是，你只有達到了那個境界，纔有資格接觸到一種被某種力量遮蔽了的秘密。”
穆琤冷笑道：“歷史上只有五個人達到了這個境界，前三者自然是歷代的神聖君主，剩下的兩個則是梅丹佐和龍雀。”
陳璟的美眸裡微微閃爍，陷入了沉思。
鹿不二知道對方沒有撒謊，因爲他父母也跟他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些秘密是被某種力量給遮蔽的，位階不夠別人告訴你也沒用。
“只不過當起源之神復活以後，那種力量的桎梏似乎被打破了。軍師和老師，通過往年的一些回憶，想起了什麼。”
穆琤低聲說道：“雖然這只是一個猜測，至今沒有得到證實，但卻非常驚人。康斯坦丁晚年曾經說過，所謂的五大天神站點，實際上就是五座神明的監獄。深淵歌者，燭晝之龍，腐敗死神，百臂巨人，乃至至強至暴的起源之神，祂們都是被囚禁起來的。”
她頓了頓：“而囚禁這些天神的恰恰就是生命之樹！”
這一刻，鹿不二和陳璟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