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帝與祁步君對視一眼哈哈笑道:“叫你拿只兔子,還能出什麼事!”不過見章俊銘的臉色又似不像在開玩笑,忙加快腳步過去。
章俊銘立馬補充道:“皇上,咱們剛射的不是兔子,而是一位姑娘!”
“什麼,一位姑娘!”陳帝立即上前兩步,拔開草,果見地上躺着一位年輕女子,女子瘦弱,臉色蒼白,好在那箭本沒有毒,但箭卻射在了她的右胸處,白色的衣服已被鮮血染了一片,至於有沒有傷及內臟不得而知,而此時姑娘也已暈了過去。
章俊銘道:“那姑娘身穿一身白色衣裙,又被草叢遮擋,所以我們才把她當成兔子了!”
祁步君也是一驚,突口問道:“這裡怎麼會有百姓?衛統府和內務府的人不是早就清山了嗎?而且附近的村民也知道,每年有兩次這裡皇上會來狩獵,百姓們在這段時間根本不會上山!”
陳帝立即上前,一把抱起姑娘道:“先不管那麼多了,先回行宮!讓周太醫立即到行宮救人!”
祁步君與章俊銘二人自不敢耽擱,章俊銘深知春獵是由其父負責,山頭沒有清空,有百姓出入,如今還受傷生死不明,他父親必有難於推卸的責任。所以他立即翻身上馬往行宮狂奔而去,當務之急救人要緊,章俊銘自然是去通知周太醫在行宮中等候的。
內務府章總管和周太醫此時正好在一起,一聽章俊銘說有人在皇家獵場,且讓皇上誤傷生死不知,大驚失色,於是周太醫立即拿上藥箱在行宮外等候,而章總管則帶上數百兵士在幾個山頭仔細盤查,萬不能再出任何一點差錯。
祁步君護送着陳帝和受傷的女子回行宮,一路顛簸,女子胸口箭傷處有鮮血不斷流出,將陳帝那一身勁裝也染上了不少鮮血,可他渾然不知,只擔心懷中女子性命如何。
爲免懷中女子因馬速太快顛簸而讓那箭再深入進去,陳帝小心不敢大幅驅馬,不過那馬兒在陳帝的駕馭下速度也絲毫不慢,馬蹄在草叢中沙沙而行,不出一炷香的時間,陳帝已抱着女子從馬上下來,直接往行宮寢殿居安殿而去,周太醫立即拿上藥箱跟在陳帝身後。
居安殿裡早有幾個宮女準備好了一切。
箭已沒入女子的右胸下側,周太醫小心用剪刀剪開箭四周的衣服,卻發覺陳帝仍在一旁,面色竟還有些緊張,周太醫何時見過陳帝如此寄心於一個女子,於是起身道:“皇上,容老臣先給這位姑娘瞧瞧,還請皇上移駕屋外,老臣處理好姑娘傷口後立即向皇上稟報姑娘傷勢情況!”
陳帝方覺得不妥,忙訕訕答應了一聲退到了屋外,不過他卻並沒有走遠,一直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偶爾還會停下來向裡面張望幾次,甚是焦慮,只是門關得嚴實,而且又有數名宮女和周太醫圍在姑娘身邊,陳帝自然是什麼都不到。
半個時辰後,周太醫方拿着藥箱從裡面出來,額頭上竟有些細密的汗珠,可見剛過去的那半個時辰,周太醫是何等細細處理姑娘的傷勢了。
陳帝一見周太醫出門,立即上前問道:“怎麼樣,人可沒事?”
周太醫用衣袖擦了擦汗道:“回皇上,姑娘已經脫離危險了,那箭從姑娘右胸下側刺入,肺葉有擦破現象,所以還需再過幾日方能醒來,這期間也會反覆高燒。不過,性命應該已無大礙!老臣也會時時照看姑娘,還請皇上放心!”
陳帝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點點頭道:“有勞周太醫了!務必確保姑娘安全,萬不可留下半點後遺症!”
周太醫忙應下後便退下配藥去了。
陳帝推開門走進去,看到牀上的女子此時緊閉着雙眼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身上的衣服也早讓宮女換掉。
剛一直緊張女子的傷勢,並沒有留意她的相貌,如今一身粉衣在身,臉也讓宮女洗淨,竟是如此貌美。
膚如凝脂,如嬰兒般粉嫩,似吹彈可破,櫻桃小嘴,小巧而高挺的鼻樑,睫毛濃密而長,微微蓋在緊閉的眼皮上,竟如嬰童般令人不禁伸手欲觸摸,搭在胸前的雙手,纖纖十指如細蔥,身段小巧而婀娜。
陳帝見牀上人兒暈迷,又似睡得香甜,不忍打擾,吩咐隨駕宮女好好照看後便退了出去。
才至行宮的榮武殿,內務府章總管已在門外候着,陳帝並沒有看他,徑直走了進去。
章總管跟在陳帝后面,立即跪下道:“微臣瀆職不查,以至釀成此禍,還請皇上責罰!”
陳帝斜了他一眼道:“朕現在還沒心情處置你,這幾個山頭現在究竟還有沒有百姓在,你心中可有數?”
“回皇上,微臣已和李大人一起調撥了八百侍衛,現已經再次搜查,此次可確保再無百姓入內!”
“可有派人去查過,那姑娘家住何處,父母兄弟是何人!”
“微臣已派人去查,只是微臣還未見過姑娘樣貌,故未能問到姑娘家中情況,所以……所以還沒查出什麼來!”
陳帝揮了揮手道:“好在現在那姑娘在周太醫的醫治下,脫離了危險,只是還有幾日才能醒!章雲安,此次若不是朕將其當成兔子,射在她的胸前,否則早就出人命了,你又如何對得起人家父母!”
章雲安雙膝跪地,低下頭誠懇道:“微臣有罪,但憑皇上處置!”
“朕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你,你且派人好好查查那女子家人,也好向人家道歉!”
“是!”章雲安走後,陳帝還是有些不放心,現下更是沒有心情再去狩獵,於是又折回到居安殿。看到如此安靜的女子,陳帝的心不知怎地竟怦然有些心動,他忙甩了甩頭,自己貴爲一國之君,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就是宮裡的晉貴妃和婉嬪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然,想起她們二人,陳帝的心情頓時有些低落,那兩個一個溫文爾雅,一個卻冷若冰霜。那日在宮裡如此無憂無慮開心大笑的晉慧卻是再未曾見過,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永遠都是這般低沉。
可不知怎地,儘管從發現自己誤射女子到現在也只不過短短几個時辰而已,卻似認識了許久而失散的朋友一般,只待女子醒來好好敘敘。
春獵不獵,又無需他處理政事,於是那段日子便變得清閒了許多。
周太醫的醫術果然了得,那幾日女子高燒反反覆覆,在他的細心照顧,體溫漸漸正常,第三天的傍晚,夕陽印紅半邊山頭的時候,女子醒了過來。
宮女興奮地去通知陳帝,彼時陳帝正與祁步君和章俊銘在行宮殿外射擊,一聽姑娘醒來了,立即扔下手中弓箭,拔腿便往居安殿而去,祁步君與章俊銘二人難得地對視了一眼,他們突然發現,這個女子的出現也許早已命中註定。
牀上的姑娘半坐在牀上,睜着一雙大眼睛,而她的雙眼裡竟充滿了驚恐,邊上幾個宮女在不斷地在安慰她,可女子卻將身子越挪越近,最後縮成一團,緊緊地抱着自己的雙腿,不斷地搖着頭。
陳帝見此皺眉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三五個宮女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其中一個稍年長點的道:“回皇上,奴婢們正在勸姑娘把藥喝了,可不知爲何,姑娘許是受了驚嚇,只一個勁地往牀裡面躲。奴婢怕姑娘剛癒合的傷口滲血,所以也不敢太靠近!”
陳帝見縮成一團的女子果是如此,雙手抱膝,將頭埋得極低,躲在牀角,竟有些瑟瑟發抖,“把藥給朕!”
剛那個宮女大着膽子說道:“皇上!這些粗鄙的活,還是讓奴婢做吧!”
陳帝看也不看那宮女,伸手看着牀前的女子說道:“哪那麼多廢話,快點!”
宮女自不敢再怠慢,立即將藥遞到陳帝手上。
陳帝接過藥,側坐到牀邊輕聲道:“姑娘別怕,你的傷是我所誤射,放心,太醫已經看過,沒什麼大礙,不過藥還是要喝,來!你若不喜歡她們侍候你,我來喂藥給你喝!”
姑娘疑惑地擡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陳帝,一頭烏黑的長髮如絲般地披散在姑娘的瘦弱的雙肩上,竟有種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
陳帝見她擡頭看着自己,似仍有些不安,立即展開一個溫和的笑,對姑娘輕輕點頭。
姑娘雖不再害怕地往後縮,可睜大的雙眼卻仍緊緊地盯着眼前的人,還是未有前進的半點意思。
陳帝身子往裡面挪了挪,微笑地拿着手中的藥看着女子。
半晌後,女子終於鼓足了勇氣,將身子稍稍往外坐了坐,又伸手拿過陳帝手中的碗,一仰脖喝了下去,周太醫很懂得如何將調配藥,那碗看着墨汁一樣的藥,竟半點也不苦。
藥喝下去之後,姑娘竟全身放鬆下來,甚至還朝陳帝笑了笑。
陳帝這時才問道:“姑娘,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我讓人去找你的家人來可好?這一個月是皇宮春獵時節,你又爲何會誤入獵場的?”
可儘管她已對陳帝放下全部警惕,甚至連藥也喝了,卻仍是睜着雙眼盯着陳帝,半個字也不說。
邊上的一名宮女道:“皇上,姑娘從醒來後便一直不說話,似乎也聽不懂奴婢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