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一時盛寵的帝王寵妃,如今卻像是個孩子一樣的,哭得梨花帶雨,委委屈屈。
宸妃現在,已經別無所求,只要皇上肯放過她,肯讓她每天都能有個安穩覺睡着,她真的,什麼也不求了。
美人榻上,景元帝穩穩的坐着,眸光仍舊在笑,可他的笑又是那樣的讓人看不透。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知錯了,皇上。”
哀哀抓着褲腿再求,宸妃現在,哪還有一個女人的樣子?
“哭得……真難看。”
景元帝皺了眉,嘆然說一聲,伸手拉她起來,“將自己整理一下,朕在這裡等着你。有什麼話,等一下再告訴朕知道。”
擡手,又慢慢爲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淚,宸妃哽咽着嗓子,終於心力憔悴的下去了。
皇上一直放着她不理不睬,不聞不問,實質上,已經是給了她莫大的懲罰。
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早就夠她打入冷宮了,只是皇帝留着她,或許還有不捨,也或許……還有其它。
身子發軟,懶懶倚進那軟軟的美人榻中,景元帝心中想着事情,眼前看到的,卻是錦言那一張不施粉黛的臉,嬌嬌俏俏,溫溫柔柔。
那就是一隻軟軟的小兔子呢,只是一旦小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都敢與當今皇上爭辯,理論,那小兔子柔軟的毛髮之下,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靈魂。
片刻,耳邊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至,宸妃冷靜了之後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再次響起,“皇上,臣妾參見皇上。”
彎腰屈膝,再次行禮參見,皇帝睜了眼,柳翠垂首,退了下去。
“來。”
他大手伸出去,對着眼前的女人道,“外面雨下得大,朕也累得乏了,宸兒能幫朕捏捏背嗎?”
乾燥的大手,微溼的鞋子,微微笑着的慵懶,不怒自威的帝王氣勢,哪怕他將話說得如此溫軟,宸妃都不敢不去仔細。
“臣妾遵命。”
輕輕由屈膝的蹲禮,又慢慢站起身子,款款的裙子拖在身後,身上的香風撲鼻而入,景元帝低低笑了笑,張開的大手裡,便多了一隻微軟,清涼的小手。
“宸兒,朕是嚇到你了嗎?”
慢慢溢出口的聲音又說着,宸妃又倏然一怔,心揪得更緊,景元帝便搖着頭,“宸兒,你最近膽子小了。朕這麼寵你,你又在怕些什麼?”
緩緩鬆了手,將身子側過,微微閉了眼,便也不再說話。
宸妃怔怔的看着自己被鬆開的手,再看看皇帝的意思,她心中微不可察的嘆一聲氣,又極是苦澀無邊。
“皇上,臣妾不怕。有皇上在,臣妾從來不怕。”
軟軟的應一聲,她轉到皇帝身後,纖細的十指,便張馳有度在他的後背慢慢的輕捏着,景元帝覺得很舒服,不免讚了一句,“宸兒的手法,仍舊是那般好。”
只是撇開剛剛的話題不提,這讓宸妃又有一種提着腦袋,等死的感覺。
總這麼懸而不決,她……並
不安心。
咬咬牙,她忽的停手,又疾步轉到皇帝面前,跪下道,“皇上,臣妾有錯,請皇上責罰。”
早晚這事是要提,她總這樣心驚膽戰,何時是個頭?
“宸兒現在,倒是乾脆了。”
身上被捏了幾下,略略舒緩,但還差些火侯,眼皮子一擡,“繼續。”
兩個字,打斷了她想要接下來再說出的話,眼看着皇帝又側着身子不動,她只得咬牙又輕身,這次再不敢亂來,只是抿着脣,認真的爲他揉捏着肩背。
可以說,她的手勁不算小的,只是想對於溫哲烈這樣的男人,她的力氣終歸還是小了些。
慢慢的,輕輕的呼聲響起,又和着門外不時落下的滴雨聲,年輕的皇帝竟是慢慢睡着了。
宸妃愣住,但很快又咬咬牙,慢慢的將力道放輕,再放輕……直到最後,她停了手,將房晨的薄毯拿來,給皇帝蓋上。一時之間,腦子裡亂哄哄,也不知道這之後,到底又想了什麼,做了什麼。
皇帝這一夜,便宿在宸宮未走,隔日天亮時,夜雨停了下來,朝陽升起來,落在剛剛下過雨的天地中,一簇簇明媚的光線,耀眼的亮起來。
“臣妾恭送皇上。”
親手爲皇帝打理好了一切,樑總管也更是早一步將朝服從乾元宮裡請過來,宸妃細細看着皇帝今天的這一身紫袍蟒服,心中頓時覺得無比安穩。
至少這一夜,她睡得很好。
哪怕皇帝最後跟她一個字都沒說,只是在美人榻上睡了一夜,她也覺得真的滿足了。
“等着朕,回頭還要過來。”
皇帝轉身看着宸妃臉上難掩的疲色,又輕輕的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這些日子都瘦了,傳朕旨意,讓御膳房,好好給補補。另外,朕那裡新得的好玩意,說好要給你的,回頭就着人給你送來。”
溫潤的說着話,景元帝轉了身,踏步而去。
今日上朝,總是遲了,可他一點都不介意。
這大曆朝,終歸還是他溫哲烈的天下,哪怕他今日不上早朝,也都無人敢亂說什麼。
可偏偏他這一晚,便又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的傳出來,說是宸妃當將復寵,所謂寵妃的好日子,又要來臨了。
只是宸妃知道,事實,根本就不是那樣。
陽光出來不久,天地便一片清新,綠意蔥蔥。
深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帶着昨日夜雨的急迫,可一旦黎明到來,夜雨散去,一切都顯得這麼純意,美好。
天藍得沒有一絲白雲,陽光從高高的天空灑下來,照着人身上有些漸漸的熱。
今兒是個好天氣,心情也會很好。
正在宸宮院裡的樹下歇息,外面來報,“錦嬪娘娘到了。”
宸妃一怔,手裡正拈着的一粒葡萄,便慢慢的放了下去,“請。”
不過片刻間,便見昔日從她宸宮之中走出去的灑掃小宮女,如今儼然已是一副寵妃的身份。
纔剛剛懷有身孕,肚子還不太明顯,但她的身邊,已經是守護了太
多的人。
包括,同樣從她這裡出去的青枝,如今,也一臉寧靜的守護在那個小宮女的身後。
再反觀她,身邊得力的人手,一個都有了,時日長短,竟在這一時,就幾乎有了計較。
“臣妾參見宸妃娘娘,娘娘金安。”
錦言上前,緩緩的屈身說着,嬌嬌俏俏的小女子,因是最近得了皇帝的寵,那原本就嬌嫩透軟如玉的肌膚,現如今便更加的紅潤誘人,吹彈可破。
宸妃目光頓了頓,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想着當日,正是因爲她一身的好肌膚,嬤嬤才動了心,要將她收到身邊的,可誰知,轉眼間,便已是物是人非。
今時不同往日,錦嬪前來,宸妃也不敢怠慢,立時便親自上前,扶了她起身道,“妹妹這是做什麼?姐姐這裡,以後想來便來,還能回回行禮不成?”
邊說着,邊又拉着她手,到樹前石桌旁坐下,錦嬪柔柔一笑,與宸妃道,“昨日臣妾不太舒服,沒有應娘娘召而至宸宮,今日臣妾特來賠罪,還請娘娘勿怪。”
輕聲說着話,錦言令青枝將隨身帶着的花茶取了過來,還有茶壺,茶具,只是沒有水。
“娘娘,臣妾愚鈍,自小也一直沒學好別的手藝,唯獨這泡茶,是連皇上也讚了的,所以,還請娘娘一定要嚐嚐,也算是臣妾賠罪的一番真心。”
軟軟糯糯的小宮女,似乎昨日還是那般唯唯喏喏,可今日一眨眼便長大了。
喜怒不形於色,言詞極爲恭敬,就是連她想要再挑些刺,也挑不出來,只是含了笑道,“妹妹客氣了。本宮昨天是忽然煩悶,想找妹妹說話的,只是妹妹身體不適,也就不敢強求。”
一邊笑着,又讓柳翠去取了爐子,又清泉水來。
錦言只軟軟的笑着,便徑自已經開始煮水,取茶。
等得水開了,再行洗茶,慮茶,這之前,一股清新的花茶香味撲鼻而來,錦言道,“娘娘,請用。”
親自擡手奉了過去,錦言想到第一次,她爲宸妃娘娘奉茶的時候,娘娘一茶蠱砸過來,她額頭便流了血。
也就在那一日,皇上到來宸宮,意外記住了她。這之後,便是她永遠都會銘記於心的感恩之心。
總的來說,她心裡不免也要感謝宸妃的,若不是宸妃娘娘,也便不會有現在的她。
“妹妹,這次又是什麼茶香?”
宸妃不知她心中所想,已是接過了茶,輕輕抿着,不由讚道,“果然是皇上親封的御前奉茶大人。妹妹,你現在已是皇上的錦嬪,那這女官的份位,還在嗎?”
沒聽說皇上撤她的女官之位,只是聽到一次又一次的賞封與獨寵,宸妃慢慢想着,心口又有些隱隱的悶。
“娘娘說的是,臣妾仍舊還兼着女官份位,只是……皇上也從來不用臣妾伺候,倒是皇上對臣妾的恩典。”
頓了頓,又接了剛纔的話,“這是臣妾特意採的菊茶,娘娘品着如何?”
眉眼微擡,笑意溫潤,如沐春風的溫柔,從來便是男人躲不過的紅顏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