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恩愛,自是不必贅述,最後等得二人終於起了身,喊了人進去要求淨面的時候,太陽早已照得老高了。
樑總管看看錦宮院子裡,那飄了一夜的雪,沒有讓人去打掃。陽光照在雪上,耀着刺目的亮色,極是晶瑩,璀璨。
像是上好的寶石散發着誘人的光澤一般,莫名的就覺得心情大好。
瑞雪兆豐年,樑總管相信,今年一定會風調雨順,大好收成。
“錦兒,來,朕帶你出去。”
新年第一天,皇帝心情大好,明黃的龍袍穿在身上,墨發用金簪綰起,頭戴了保暖的絨帽,身披了黑色的大氅,腰間同色的絡子垂着,最下方繫着一枚圓形方口的和田玉佩,足踏着厚實的鹿皮靴,打一眼,精神抖摟,意氣風發。
錦嬪也跟着裝扮得極是精緻,嬌俏的小臉,用胭脂撲了,臉上的舊傷,也在秀兒的巧手之下,儘量淡化,縱然身體有所虛弱,可她一身,瀲灩紫色的宮袍華麗的着上身,便是再不好的顏色,也盡被這一身的端莊與高貴,打壓得半點不見。
人逢喜事精神爽,兩人縱然一夜“纏綿”,隔日起身,精神卻是出奇的好。便是連錦嬪心裡一直的不舒服,也都隨之不見,取而代之是的滿眼的歡喜,與滿心的高興。
“錦兒,等一下,朕要去奉天殿祭奠上蒼,你與朕一同過去。”
大手握了她的小手,另一手就隨之伸出去,核仁趕緊將早早備好的手爐遞過來,景元帝輕笑一聲,後退一步,又仔細的看了看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還少一件遮擋風雪的暖氅。核仁,去與樑總管說,將朕去年年底蠻尾進貢的那一件雪白的狐裘取來。”
錦言一怔,“皇上……”
蠻尾進貢的狐裘,應該是極其珍貴,並稀少的,就算是皇后現在不在了,也斷斷輪不到她一個小小的錦嬪來享用。
“朕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又有誰敢不從?除非……你不稀罕朕的賞。”
擡手用力,將她拉到懷裡,“你纔剛剛醒來,身子弱,見不得外面的風雪過急,可朕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想帶你過去。朕的意思,你懂嗎?”
暖熱的大手擡起來,輕輕掠上她的髮際,在她頻繁出事的這段時間裡,他也仔細的深思熟慮過了。
如果這一生,她真是他生命中不過避免的妖妃禍國,那麼,他也認了。
他,失去不起她。
“皇上,娘娘,狐裘已經取來了。”
樑總管親自捧着盒子裡雪白的暖氅進了殿,一臉折皺的老臉上,笑盈盈的開滿了舒心的花朵。
“皇上,臣妾還是覺得……”
錦言忐忑出聲,景元帝一笑,擡步過去,將樑士手裡的暖氅取來,打開。
雙臂用力一抖,漂亮的雪狐暖氅,那樣驚豔絕倫的出現在衆人眼前,雪色的皮毛,宛若殿外晶瑩的雪白,純淨得沒有半絲雜色。
“好漂亮。”
錦言讚歎的出聲,滿眼歡喜的看着帝王手中的雪白狐裘,忽然就覺得鼻子微微發酸,“皇上,您這樣寵着臣妾,會把臣妾寵壞的……”
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包含着她,心含着她,錦言越來越覺得,自己的
小脾氣漸漸被眼前的帝王所養成,一時一刻,都離不開她了。
“朕寵你的時候還少嗎?總之朕既然能夠駕馭了這整個天下,也就不怕再多寵你一個。”
嘴裡說着霸道的話,他上前一步,親手將手裡的暖氅替她披上,又繫好了胸前的絲帶。更是將她將腦後那一頂同樣雪白的絨帽也給她拉了起來,戴到了頭上。只不過一眨眼時間,剛剛還一身軟弱,嬌俏瘦小的女子,瞬間變得如同雪山裡跑出來的雪精靈,精緻,靈動,又渾身充滿着優雅,輕靈。
“錦兒,你這麼美,朕又總捨得讓你難過?”
即便是見多了美人的景元帝,也於一剎之間,被這樣乾淨出塵的女子所驚豔。
錦嬪在他衆多的后妃當中,或許並不是最漂亮的,卻是最乾淨的。
而他,最愛的就是她的單純,與乾淨,更甚至還有她全心全意的依靠,與順從。
也只有在她這裡,他才能尋得一時片刻的寧靜,而不是總要去牽扯什麼宮廷爭鬥,陰謀論計。
“娘娘好漂亮。奴婢恭祝娘娘青春永駐,美麗永久。恭祝皇上國泰民安,百姓富康。”
機靈的核仁與秀兒,同時歡歡喜喜的跪落,說出新年的大好祝願。景元帝聽得歡喜,當下哈哈笑着,大手一揮,“樑士,賞!”
立時百兩的票子分出去,一人一張。小和子眼巴巴的看着,錦言抿了抿脣,笑罵道,“瞧你那個出息……皇上既然賞了核仁秀兒,那本宮便賞你好了……”
視線看過去,落至核仁身上,核仁當即瞭然,立時歡歡喜喜起身,跑到去到她們自己的私人小金庫裡,小心翼翼的數了三張票子出來,先是與樑總管一張:“樑公公新年喜樂。這是娘娘賞的。”
同樣百兩的大票子。
然後是小和子,小丸子……各個都賞了同等額度的一大張。
頓時,所有人都歡喜的跪下,叩拜皇上,祝福娘娘,這新年的第一天,當真是極好。
這之後,帝妃二人用過早膳,看看時辰不早,自有樑總管安排,去了奉天殿祭拜上蒼,祈福天下。
往年裡,總是帝后二人一同去往奉天殿,今年皇后既已不在,皇帝同攜錦嬪出位,這不言而喻,將來的後位,非錦宮莫屬。
當即,所有文武百官都心中臆動,猜測紛紛,錦嬪娘娘自是目不斜視,落落大方的上香,進貢,與皇上一同祈福,將她大曆寵妃的身份,擺得自是從容不迫,又雍容華貴。
“皇上,娘娘,可以了。”
等得二位上完了香,樑總管上前,小聲的提醒着,皇帝起身,擡手扣了錦言的手,立時便一怔,側臉去問,“錦兒,可是哪裡又不舒服?”
錦言抿脣,臉上有着薄汗,眼裡卻透着倔強,輕輕搖頭,“皇上,臣妾無礙。”
皇帝不是傻子,自然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她的身體狀況,當下皺眉,低聲道,“再堅持一下……”
這一年,他是勢必要與她一同傲視天下的。他不願再給任何人以任何藉口,來傷害她,中傷她。
錦言輕輕應聲,皇上的心思她明白。他這是要給她最好,可她卻不敢去想。
她這一生,也終會有那
麼一天,真的要與他相互攜手,站在那看起來似乎永不可及的高位之處嗎?
她,可以嗎?
“錦兒,不許再胡思亂想。”
手上的力道用力一緊,她倏然回神,皇帝目視前方,睥睨天下的威儀,渾然天成。
忽又放了她,漸漸雙手平擡,猛的上揚,立時,奉天殿前,階下萬民齊聲歡呼:
“皇上萬歲,萬萬歲。”
“娘娘千歲,千千歲!”
如海浪洶涌,人頭攢動,皇上臉上帶笑,龍威併發,“起。”
揚聲一聲喊,立時又有近前內侍大聲宣旨而出,幾乎是同一時間,便又有人隨之接下,如一波一波海浪,接續不斷的傳揚而出,幾乎要一起傳旨到時間的盡頭。
站在這萬民叩拜的海浪前,錦嬪怔怔的看着,漸漸便覺得眼前模糊,身體發輕。
這一切……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真實的?
她只是一個錦嬪,一個小小的嬪位女子,她……
胡思亂想在此打住,猛然萬人叩拜的最後方,驟然一陣燥動而起,有長長旖旎的隊伍,搖曳着身上的芳華,如同奪目的星辰,咄咄逼人而至。
“皇上,老臣不服!”
“皇上,歷朝歷代,祭拜天地,當必是皇后正宮,帝后同行。而今,皇后縱然抱恙,可也依然有四妃在朝,有宸妃在朝,又豈能輪得到她一個小小的嬪位女子?皇上,還請皇上給老臣等一個合理的解釋!”
嗒嗒的駿馬騎至近前,華宗民趕在這新年的第一天回來了。
他風塵僕僕,鎧甲鮮明,他出現的第一本奏章,並沒有奏響邊關之事,而是直接便一錘砸在了錦嬪頭上。
是啊!
華宗民這話音一落,立時便引起了萬民忽然間的燥動。
“憑什麼她區區一個錦嬪,竟然能夠越俎代庖,祭祀天地?”
“妖妃,滾下去。”
“妖妃禍國,紅顏禍水,下去。”
“滾下去,滾下去!”
……倏然而亂的場面,幾乎是一瞬間便失了控,錦言立時咬緊了牙關,強自鎮靜,“皇上,臣妾……”
“就在這裡站着!”
景元帝猛然一把握緊了她的手,咄咄的目光隱着沉戾的怒火,“他們這是在逼朕麼?”
華宗民!
視線猛的看出去,落在那個犟得幾乎要一根筋的大將軍身上:“無朕旨意,你敢擅自進京?”
將在外,縱然君有令,可以不受。可無詔歸京,這是大忌!
“皇上,老臣並非無詔進京,老臣是剛剛奉了皇上的八百里加急而回京的。”
華宗民一愣,立時就狐疑的喊出聲,並大步上前,一身鎧甲在明亮的陽下之下,閃着寒冬的冷芒。
八百里加急?他何時下達的八百里加急?
景元帝倏然凝眉,華宗民已經是不怕死的又進一步,“皇上,臣等恭請皇后出位,與皇上一同祭祀天地,而這個妖妃,老臣建議,將她先行拿下,聽侯發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