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該在德安宮養傷的秦錚,卻由青巖揹着,來到了謝雲瀾的府邸。
謝芳華看到秦錚,一怔過後,蹙眉詢問,“你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兒?”
秦錚伏在青巖背上,順着聲音,向屋前看來,見謝芳華站在窗前,他不答話,抿了抿脣,對青巖道,“進屋去!”
青巖點頭,看了一眼圍着他們的府中護衛。
謝芳華擺手,“都撤了!”
那些護衛都看向她,見她身後謝雲瀾頷首,刷地撤退。
沒人阻攔,青巖揹着秦錚來到屋前,風梨連忙推開門,挑開簾幕,請二人入內。
須臾,青巖揹着秦錚進了屋。
秦錚目光先是看了謝雲瀾和謝芳華一眼,又看向還未曾收拾的牀鋪。
帷幔垂落,未曾掛起,牀上只一牀被子,卻有兩個凹凸的睡痕。
秦錚臉色一瞬間極差,盯着那張牀,恨不得盯出來一個窟窿。
謝芳華一直注意着秦錚的表情,見他眼圈發黑,面色頹靡,像是一夜未睡的樣子,她本就聰透,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即開口,“昨晚雲瀾哥哥焚心發作,極其厲害,我不敢離開,陪他……”
“你住口!”秦錚忽然喝了一聲。
這一聲極大,帶着壓制的怒氣。
謝芳華未說完的話頓時卡主。
“陪他陪到他牀上去了!謝芳華,你當我是死人嗎?”秦錚狠狠地瞪着謝芳華,眼睛發紅,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
謝芳華張口想解釋,對上他的眼睛,卻忽然覺得,這時候,可能是說什麼都是徒勞。
秦錚根本就不會聽!
謝雲瀾看着秦錚,他這樣對謝芳華,讓他皺眉,“不是你想的這樣,昨日……”
“你也閉嘴!”秦錚忽然冷厲的眸光定在謝雲瀾的臉上,冷笑,“謝雲瀾,你一直以來,打的什麼主意,別以爲我不知道!”
謝雲瀾剛想反駁,忽然想起什麼,閉了口。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還算是謝氏的人,你們都姓謝,可真是好,竟然就這般同牀共枕。”秦錚聲音發寒,見謝雲瀾不再說話,她轉向謝芳華,面色沉痛,“昨日,你說要出宮救她,我二話沒說,就放了你出來,可是你就是這樣對我的?謝芳華,同牀共枕是誰都能的嗎?你到底對我有沒有心?”
謝芳華上前一步,覺得秦錚這樣子,讓她不忍見,他似乎十分痛苦,她的心也跟着揪疼,哪怕解釋沒用,她此時也想解釋,“不是我對你沒有心,是……”
“你住口!我讓你說話了嗎?我的眼睛沒瞎,會自己看!”秦錚又喝斷她,“事實就擺在眼前,你敢對我我說昨夜你們並沒有同牀共枕?”
謝芳華手指攥住袖口,須臾,慢慢地低下頭。事實的確是事實,她敢說謊嗎?
“好得狠,我等了你多年,費盡心思想要娶你,可是你呢,將我的心踩得稀巴爛。”秦錚忽然笑了,“我的心你不稀罕是不是?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
謝芳華猛地擡頭,他什麼意思?
“走,回府!”秦錚對青巖道。
青巖站着不動,低聲道,“公子,您聽芳華小姐解釋!”
“聽她解釋?”秦錚冷笑,“她能解釋出什麼來?無非是她喜歡的人焚心發作了,折磨得死去活來,她心疼了,然後就陪着同榻而眠了。我還需要什麼解釋?”
謝芳華面色一白。
“走!”秦錚厲喝一聲。
青巖聞言不再停留,看了謝芳華一眼,揹着秦錚,往外走去。
謝芳華手指微顫,見青巖揹着秦錚邁出門檻,她立即疾步追了出去,在門外,快速地攔在了青巖面前,看着秦錚,“我曾經與你坦白過,雲瀾哥哥不一樣,我對他……”
秦錚冷冷地瞅着她,打斷她的話,“謝芳華,等了你多年的是我,纏着你不放的是我,逼婚求娶的是我,你一直都是被我所迫,很多時候,在你心裡,我成了你的負擔。”
謝芳華只能又閉上嘴。
“如今爺放手,行不行?爺不強求了,行不行?你的心爺也不要了,行不行?”秦錚冷嗤一聲,涼寒地道,“別以爲這天下間,除了你,爺就不能喜歡上別人了!”
謝芳華面色一變,“秦錚!”
“怎麼?你一直不是覺得是我迫了你嗎?我這般放手,你又不高興了?不想我放手了?還想我屢次拿熱臉不停地貼你的冷屁股?就喜歡這樣折磨着我玩?”秦錚面色惱怒,冷嘲,“謝芳華!你夠了!”
謝芳華後退了一步,閉上眼睛,聲音沙啞困難,“秦錚,你冷靜冷靜!”
“又讓我冷靜?”秦錚冷笑,“爲了謝雲瀾的時候,你憑什麼不冷靜?”
謝芳華身子一僵。
“看,謝雲瀾在你心裡的地位,高我多少?”秦錚嘲諷地翹了翹嘴角,聲音冷寒如冰,“若是有朝一日,在他和我之間做選擇,無論我對你多好,你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這樣的你,我還如何要?”
謝芳華心下一涼。
“天下女人多的是,又不是隻你謝芳華!”秦錚不再看她,對青巖道,“走!誰再攔着,給我殺了!”
青巖繞開謝芳華,向外走去。
謝芳華這回並沒有攔着,靜靜地站在原地。
不多時,青巖揹着秦錚便出了謝雲瀾的府邸。
謝雲瀾的府邸恢復安靜,針落地都能聽見一般的安靜,似乎風都停了。
謝雲瀾在謝芳華追着秦錚出來後,便也跟出了房門,站在門口,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秦錚的話,他目光落在謝芳華的臉上,見她臉色慘白,緊攥着衣袖的手不停地顫抖。
秦錚的話句句如毒針,這是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有的人雖然冷清,但也不是天生就冷清,而是經過多少殺戮死生丟棄了多少珍貴的東西,才被磨出來的冷清。
誠如謝芳華,她本是忠勇侯府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連皇室裡的公主都不如她尊貴,傳承千年的世家底蘊,天下女子夢寐以求做她,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身份之下揹負了多少?
她如何不在意秦錚了?
秦錚卻這樣傷她?
追求多年,一直癡纏,口口聲聲要她的心,可是如今要到了,卻輕易因此捨棄?
謝雲瀾胸中忽然升起一團怒火,怒火灼燒了他的心脾,他擡步走到謝芳華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聲音失去了慣有的溫和,“走,我帶你去英親王府!”
謝芳華擡起頭,看着謝雲瀾,一時間眼眶發溼,沙啞地低聲開口,“去英親王府做什麼?”
“昨晚是我不對!若不是我,你今日也不會被他如此做怒。”謝雲瀾緊緊地攥住他的手,“他以爲這樣丟下一番話就完了嗎?我們就去問問他,若是想要你,就聽你我解釋,若是真不想要你了,那麼就請他去皇上面前退婚!還你自由!”
謝芳華身子一震,“雲瀾哥哥?”
退婚?
她以前不是沒想過,可是,從平陽城回來,臨汾橋被毀,做了那些事情,皇上趁機在靈雀臺見她,要她退婚,她卻給拒絕了。
秦錚等她多年,她不知道,但是回京後,他癡纏她,將心明明白白地擺在自己面前,她知道了,躲避不得,靈雀臺逼婚,她無奈被迫接受,以前種種,的確是她被迫得多。
可是近來,她不信他沒有感覺到她的心漸漸靠近他,接受他,甚至喜歡他,也許還沒有愛,或者有了愛,還太少,可是她一點點地在努力地改變。
雖然她對情之一事笨拙,如蹣跚學步的嬰兒,可是她真的在努力。
難道他看不見她的努力?
如今全盤悉數地否決?
他怎麼可以?
自從明確地回絕了皇上之後,她就從沒有想過退婚!不但沒有想過,反而還將婚嫁提前的心思擺了出來,明確地應了。
這麼多過往的牽扯,他就真的狠心說算了?說除了她,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他也能喜歡別人?
謝芳華閉上眼睛,任清晨的冷風伴隨着霧氣打在她周身,明明不太冷的風,在她感覺,卻如刀子一般,透過單薄的衣衫,割的她肌膚生疼。
“芳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若是不想去英親王府,我自己去見他。”謝雲瀾看着謝芳華的樣子,心跟着揪緊,疼得幾欲窒息,沙啞地開口,“我去與他說明,這件事兒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能怪雲瀾哥哥嗎?
是他的錯嗎?
謝芳華搖搖頭,怎麼能怪他?焚心毒發,尋常人誰能抵得住?更何況,他被折磨了這麼多年,沒擱在自己的身上,別人又怎麼能體會他生不如死的苦?
若是沒有前世那些記憶,她也斷不能體會。
可是就因爲前世的記憶太深,陪着他的那些年裡,看着他苦不堪言,感同身受,更甚至,恨不得焚心是中在她的身上,代替了他。
這一世,她早早的就知道自己的血是他所中的焚心的剋星,又如何會置之不理?
在平陽城的時候,本來想利用他,整頓謝氏,可是當看到他焚心發作,她記起前一世時,誰也不知道,她那時心裡是多麼的慶幸那些過往被她記起了,只有記起了,才知道,以後會對他怎麼好?才知道,她該怎麼做!
想到此,她腦中挽回了一絲清明,睜開眼睛,肯定地道,“雲瀾哥哥,不怪你,你不用對我道歉。你若是對我道歉,纔會讓我覺得,我做的沒有意義,反而可笑。”頓了頓,她咬脣,“我跟你去英親王府,若是秦錚他……”
她心中難受,秦錚如何,她說不出來,這麼長時間,他即便再怒的時候,也不曾與她說這樣算了,情斷的話。
“要不先休息半日,響午再去,也讓他冷靜冷靜?”謝雲瀾見謝芳華平靜下來,微微鬆了一口氣,低聲問,“也許他說的是氣話!畢竟他脾氣秉性在那裡,從來不曾受過誰的氣?昨夜的確是我不對,我不該留你陪我,以至於讓他接受不了。”
謝芳華想了想,搖頭,“就去英親王府等吧!他既然讓青巖帶出宮了,王妃應該也知道,也會回府了。”頓了頓,又低聲道,“若是生氣,以着秦錚的性子,踏出你這府邸,他就該悔了。”
若不是生氣,他來真的,那麼,等半日,又如何?秦錚某些時候,是心硬如鐵的!
謝雲瀾頷首,不再多說,吩咐風梨備車。
風梨連忙去了。
不多時,馬車備好,謝雲瀾和謝芳華簡單地梳洗了一下,便出了他的府邸。
馬車緩緩入城,向英親王府而去。
今日天色極好,日朗風清,大雨過後,南秦京城內並沒有因爲這一場大雨而損失什麼,相反,在家裡躲避大雨躲了幾日的人,趁着天氣好,都出來遛彎。
馬車順暢地進了城,一路沒遇到什麼阻礙,來到了英親王府。
英親王府的大門緊緊地關着,風梨停了車,走上前去叩門。
角門處很快有人探出頭,“哪位?”
“我家公子和芳華小姐要見錚二公子!”風梨道。
那門童愣了愣,看了馬車一眼,只見謝雲瀾和謝芳華已經下了馬車,他自然識得謝芳華,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二公子吩咐了,任何人來尋他,都不見!”
任何人裡,自然包括謝芳華。
謝芳華抿脣,對他道,“王妃可回府了?”
“剛剛回府!”那門童道。
“我要見王妃!你去通秉一聲。”謝芳華看着大門。
那門童點點頭,“王妃並不曾吩咐不見人!”話落,他向裡面跑去。
謝芳華和謝雲瀾等在門口。
大約半盞茶功夫,喜順匆匆走來,吩咐人開門,請謝芳華和謝雲瀾入府,笑呵呵地道,“王妃在畫堂,聽到您二人來了,便派老奴來接了。門童不懂事兒,怎麼能攔您二人?”
謝芳華不說話。
謝雲瀾溫和地笑笑,“大管家客氣了!”
喜順笑着道,“今日天剛亮,二公子不知爲什麼,非要鬧着出宮,王妃拗不過他,只能由了他。”話落,他偷眼看謝芳華,“芳華小姐,您可知道二公子怎麼了?”
謝芳華自然知道,但是她沒必要跟喜順說,看了他一眼。
喜順立即噤了聲。
不多時,喜順帶二人來到英親王府的會客廳,有兩名婢女守在門口,見人來了,挑開簾幕。
英親王妃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見謝芳華和謝雲瀾來了,笑着招手,“雲瀾可是稀客,從來未曾來這府裡。”
謝雲瀾含笑上前見禮。
英親王妃笑着擺擺手,吩咐人上茶,請二人落座。
二人落座後,她打量了一眼二人面色,都不太好,謝芳華的尤甚,她笑着問,“聽說雲瀾隱疾發作了,如今可好些了?”
謝雲瀾點頭,“好些了!”
“幸好華丫頭有醫術,可能去除病根?”英親王妃又問。
謝雲瀾搖搖頭。
“慢慢來,總能找到辦法的。”英親王妃嘆息一聲,拉住謝芳華的手,“一大早上,錚兒鬧着要出宮,我攔不住,只能由了他,反正也在宮裡養了好幾日了,也不是早先不能移動了,出宮來也好,皇宮裡,雖然住在太后原來的宮殿,但到底是皇宮,處處不方便。”
謝芳華不說話。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我聽說錚兒從宮裡出來後,就出了城,去了雲瀾的府邸,可是沒站腳,就回來了,回來後,竟然把自己關在了屋子內,誰也不見。連我也不見了。”英親王妃打量謝芳華,試探地問。
謝芳華被英親王妃握住的手心裡都是涼汗,她如此問,讓她怎麼說?
謝雲瀾此時開口,“昨晚,我犯了隱疾,芳華在我房中照看了我一夜,秦錚誤會了。”
這話雖然簡短,但是意思說得再明白不過。
英親王妃愣了愣,恍然,“怪不得呢!昨日夜晚,秦鈺那小子半夜去找了錚兒,他走回,錚兒氣得砸了茶盞,估計那小子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怕就是因爲此事了。”
謝芳華沒想到這裡面還有秦鈺的事兒,以爲是秦錚的人在謝雲瀾的府邸所以得到了消息,她臉色難看了一分,雖然不能想象秦鈺會說什麼,但定然逃不開這事兒。
“照看一夜,在我看來,兄妹情分親厚,既然你們沒什麼,坦蕩蕩,錚兒這臭小子太在意你了,脾氣又差,才氣了。不過,我覺得他也就氣一時,氣過就過去了。”英親王妃見二人說起這事兒,神色坦白,她笑着拍拍謝芳華的手,“稍後你就去落梅居尋他,他冷靜冷靜,就好了。”
謝芳華覺得,秦錚這次,不像是氣一時,否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她低聲道,“他說想和我斷了,天下女人多的是,不喜歡我,也能喜歡別人去。”
英親王妃一驚,“他真這樣說?”
謝芳華點頭,“是這樣說的。”
英親王妃半響無言,“怎麼可能?”話落,她看着謝芳華,“你沒與他解釋你和雲瀾清白?”
謝芳華點頭,“解釋了,我開了好幾次口,他都打斷我,不聽我解釋。”話落,她垂下頭,他心中明鏡地知道我們沒什麼。
英親王妃蹙眉,想了片刻,伸手推謝芳華,“你現在就去落梅居,去找他。雲瀾就不必跟着你去了。他喜歡你喜歡得緊,這麼多年了,怎麼能說斷就斷?若是他能斷了,我都不信!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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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芳華點頭,站起身,看了謝雲瀾一眼,謝雲瀾對她點頭,她擡步出了會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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