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四 西夏生命的倒數計時(二)
走出隊列,嶽翻向趙桓行禮:“陛下,此事,臣也非常爲難,不打肯定不行,打的話,臣粗略的統計一下,估計只能保證十萬軍隊兩個月的糧餉所用,兩個月,估計都不足夠軍隊集結在戰場上,更別提進軍了。?”
嶽翻此話一出,趙桓便嘆了一口氣,足智多謀多智近妖的嶽翻都無能爲力了,看來如此大好的時機,就要白白錯過了,朝臣們也是大爲失望,連嶽翻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也就真的沒有辦法了,一時間,朝堂裡的氛圍極爲沉悶,尤其是軍方大將,更是死氣沉沉。
其實,要是真的不得不打,嶽翻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強徵糧食,比如以戰養戰,但是這些辦法有傷天和,能不用,就儘量不要用,要是用了,前者傷了大宋百姓之心,後患無窮,後者把党項人得罪到死,就算攻滅了他們的政府,游擊隊也少不了。
對於党項人牛皮糖的特性,女真人和後來的蒙古人都深刻的理解過,所以西夏政府可以存在那麼久,和他們本身的貧困以及牛皮糖的特性不無關係,正是所謂雞肋,食之無肉,棄之有味,除了打算一統天下的蒙古人會花費時間去滅掉西夏,其餘的國家還真沒有那個想法。
後來蒙古人爲了圖方便把党項人殺得精光,也足以體現出党項人是多麼的煩人,以至於蒙古人這樣善於統治被征服民族的民族都決定要滅了党項族,一勞永逸。
嶽翻不是沒考慮過徹底滅掉西夏,大宋也不是沒考慮過徹底滅掉西夏,神宗皇帝時代的五路伐夏就是如此想法,當時也得到了遼國的默許,西夏的滅亡似乎已經在情理之中了,但是情況突變,宋軍慘敗,西夏得以存活下去了。
之前西軍的輝煌時代一度把西夏打到了亡國邊緣,可也沒有成功。彷彿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幫助西夏存活,一直到那所謂的上帝之鞭的時代,連上帝都被打了,西夏自然也就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現在,是大宋剛剛浴火重生,重新走上興盛道路的開端,西夏不可能沒有察覺。或者說,正是因爲西夏人察覺了大宋目前表面強盛內裡極端空虛的狀態。纔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進攻。
這就是西夏最討厭的地方,或者說是西夏政府裡的漢奸最討厭的地方,西夏政府有不少陝西和蜀中的落第漢人士子任職,他們纔是大宋真正的對手,土生土長,熟悉地理環境,心思縝密,還往往有些人真的具有相當的軍事和政治才華,讓宋政府不厭其煩。
這幾年隨着宋金戰爭和大宋的浴火重生。封鎖邊境的西軍已經很久沒有聽說有士子叛逃入西夏了,趙桓的新政府剛在北京立足就召開了科舉考試,號召全天下士子都來考試,剛剛裁撤了一大批老舊官僚的新政府十分需要熱血的年輕人的加入,這也是一個機遇,說白了,如果不是在大宋沒有前途。沒有士子願意叛逃入西夏。
激烈的競爭伴隨着超高的淘汰率,不是每個士子都能做官的,高識字率對政府來說是好事,但是對民間讀書人來說,那隻能代表着競爭的激烈,一些運氣不好以及才華不夠的士子。無法做官,但是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不會營生,難以過日子,政府也不管不顧,強烈的憤怒之下。投奔敵國也就是難免的事情了。
這批漢奸有相當的素質,長期和官府打交道也讓他們洞察了宋政府的本質,仁宗英宗神宗哲宗時代的宋夏戰爭中宋屢屢吃虧,就和這批人脫不開關係,而目前並沒有士子進入西夏做官,也就是說,洞悉了大宋目前本質情況的,是一些很早以前就叛逃入西夏的士子。
這一次,可能只是試探,或者說是一場賭博,他們賭的就是大宋無力出動大軍來對付他們,只能小打小鬧,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放心的縱兵搶掠,回到之前美好的日常生活中,因爲之前被西軍打得太慘,損失太過慘重,西夏根本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恢復實力,沒有外部血液的接入,他們活不了多久。
這也是鋌而走險,無奈中的求生手段了。
和西軍打仗的時候大宋也把每年會給他們的歲幣停掉,宋金戰爭期間和之後,趙桓完全廢除了和西夏的一切條約,下令西軍封鎖邊境,不給西夏任何東西,被宋軍打得那麼慘,還得不到任何東西,自身造血能力不足的西夏早就貧血了。
此時此刻,他們當真是鋌而走險,但是偏偏,哪怕是放在幾個月之前,總動員時期的西軍也能湊出一批軍隊征討西夏,但是如今確實不行了,軍隊出動沒有錢糧,根本打不了仗。
看着岳飛他們一臉不甘心的模樣,嶽翻卻突然的想到了之前來到北京投誠的遼東部族聯盟,照理來說,幹掉女真之後的遼東,他們沒有天敵的存在,女真的霸權不復存在,大宋卻不會直接派兵佔領那些地方,佔領也是幾年以後的事情,當下,他們全盤佔據了女真的全部遺產。
說遺產或許是有些早了,但是搶到了女真大部分的財富是一定的,大宋的一千戰士全部戰死,沒有任何戰利品被送回來,毫無疑問,都被這些部族的人拿走了,僅僅是一個完顏宗輔,哪裡足夠補償?完顏宗輔的判決已經下達了,凌遲,古老而殘酷的刑罰。
大宋本來不存在這個刑罰,早些時候五代十國的殘酷刑罰都被趙匡胤廢除了,彰顯大宋的新氣象,而趙桓決定對罪大惡極之人施以凌遲,也是下了很大決心的,目前的決定是,凌遲只對對國家造成巨大傷害的戰犯使用,不適用於大宋律法。
所以,若要大宋爲他們提供庇護,就要拿出最直接的誠意,一個完顏宗輔是不夠的。
想到這裡,嶽翻立刻開口:“陛下,若是一場國戰,臣無論是有多大的本事也無法提供西軍足夠的糧草,這不現實,大宋根本承擔不起,強行出戰,必然傷筋動骨,智謀之士不爲也,但是若是一場中等規模的反擊之戰,打上三五個月,狠狠的教訓一下党項賊人,或許臣還是有辦法的。”
羣臣精神爲之一震,趙桓面色一喜,連忙開口道:“嶽卿有何良策,快快說來!”
嶽翻開口道:“党項賊此番的舉措,無外乎是之前被西軍打得太慘,自己已經無法恢復本身的實力,國內還有一些從大宋叛逃出去的無恥奸佞作祟,知道了大宋目前虛弱的真實情況,所以打算佔佔小便宜,他們也是在賭博,就是再賭大宋無力討伐他們,就算是有力量,也要放在對付女真人之上,絕對分不出精力來對他們。
所以,他們在賭,而一旦被他們賭對了,咱們就永無寧日了,他們會認爲看穿了大宋的虛弱,會變本加厲,咱們到最後還是不得不戰,這就是一場必須要打的戰鬥,務必要把西夏打的連他娘都不認識!才能爭取足夠的時間。
目前唯一的問題就是大軍出動所需錢糧,考慮到此戰的規模,不需要出動絕對的戍邊精銳,只需要從關中本地調兵就可以,規模也不用太大,若是有良將統帥,兩三萬兵馬也就足夠,這樣一來,大軍集結所需要的糧食就可以省下,剩下的部分,也不需要大宋自己出,咱們剛剛擁有了一批“智慮忠純”的臣子,怎麼能置之不管呢?”
嶽翻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而羣臣聽完了嶽翻的話,也瞬間明白了一些什麼,趙桓立刻把目光放在了趙鼎的臉上,趙鼎也隨之明悟,隨後露出了苦笑:“鵬展,人家剛剛投誠,咱們就把心思打到人家身上,是不是不太好呢?”
嶽翻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這些部族最是明白物競天擇之說,也更明白有得必有失一說,他們接受大宋的庇護,享受大宋子民之福,就必須要付出些什麼,武威王以性命爲他們掃除了女真之威脅,他們難道連一些牛羊馬也不願付出?那麼多戰利品本該屬於大宋,屬於武威王,但是咱們一點點都沒看見,區區一個完顏宗輔,可入不得我眼!”
這話說的對!魯達在天之靈,看着他們呢!
趙桓爲嶽翻的話點贊,立刻就定下了基調:“嶽卿所言有理,趙卿,這件事情,你就去和那些部族首領商議一下,若要投誠入大宋,得到大宋的官位,成爲大宋子民,賦稅是必不可少的,更別說武威王立下如此大功,自然戰利品無數,大宋悉數賞賜給他們,他們就不該表示一二?”
不錯,趙桓已經深得帝王厚黑術之精華所在!
老實本分的趙鼎看了看精明過人的嶽翻和突飛猛進的趙桓,不由得苦笑着搖了搖頭,正打算爭取一下的趙鼎,一轉頭又看見了軍方大將們通紅的眼睛,樞密院屬官們不善的神色,渾身一哆嗦,也沒敢說半個不字,只好應諾:“臣必不負使命,兩三萬人之戰,臣,必讓遼東部族出力不可!”
恩,這纔是真正的宰相,嶽翻點贊!
沐浴在大宋文明之光輝下,又如何能不付出一些代價?這些傢伙吞掉了女真幾乎全部的財富,定然是腦滿腸肥的狀態,不出些血,怎能撫慰大宋君臣飢渴的腸胃?所以,敲詐一些牛羊馬,敲詐一些錢財作爲此次作戰的軍用物資,自己再提供一些糧食,兩三萬人的戰爭,其實也就那樣。
岳飛立刻把自己的奏摺呈上:“陛下,此戰是西軍之責任,臣既爲西軍總帥,責無旁貸,臣已擬好作戰計劃,原本是爲十萬人準備,雖然現在只有兩三萬人,後續滅國之戰也就沒有必要了,但是前面反擊之戰,還請陛下閱覽,臣請往長安,坐鎮指揮,必叫党項賊軍片甲不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