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恨鐵不成鋼
沈毅在抗倭軍大營帥帳裡，住了兩天時間。
兩天之後，薛威以及他帶領的兩個千戶營返回抗倭軍大營休養，沈毅親自出營迎接，並且親自安排傷員。
因爲已經提前兩天得知了有不少傷員，再加上沈毅在地方衙門面子很大，地方衙門提前幫忙準備了不少大夫，以及提前熬製了傷藥，這些傷員安置的還算順利。
只半天時間，傷員基本上已經安置完畢。
等到傷員安置完了之後，形容有些狼狽的薛威，才找到了沈毅，他正要低頭向沈毅行禮，沈老爺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轉身就回帥帳裡休息去了。
薛威這會兒，兩隻手剛剛抱拳，就看到沈毅轉身離開，他立刻就覺得渾身一麻，整個人如同被電打了一樣，愣在了原地。
恰好此時凌肅也在場，這位抗倭軍指揮使見狀，默默嘆了口氣，他走到薛威面前，伸手拍了拍薛威的肩膀，嘆息道：“兄弟，大人這會兒心裡有些不痛快，你身上估計也有輕傷，先回營帳裡歇息幾天，等過幾天，大人那裡氣消了，我領你去跟他賠罪。”
薛威默默擡頭，看了一眼凌肅，然後他沉默不語，只是跟着沈毅，一路到了抗倭軍帥帳前，見沈毅不理他，他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微微低着頭，一言不發。
這會兒，抗倭軍裡許多人，都見到了這位指揮副使跪在帥帳門口。
薛威低着頭。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大半天時間過去，時間來到了午夜時分。
薛威連忙爬了起來，因爲兩條腿都已經跪的發麻，他根本沒有辦法站起來，只能半爬着進了沈毅的帥帳。
任誰來都勸不動他。
“你親自去陣亡的兄弟們家裡，一家一家去送撫卹。”
“只要你足夠爭氣，明後面海防軍擴建，你最少可以拿到一個指揮使的位置，放出去獨當一面，在將來甚至有機會攀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薛威低下頭，一言不發了。
映照在沈老爺看不見表情的臉上，讓薛威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了一股畏懼之心。
薛威努力爬了起來，跪在地上：“屬下聽從沈公吩咐。”
他這麼一吼，兩個千戶都嚇得從地上爬了起來，狼狽的跑開了。
沈毅冷冷的看了一眼薛威：“我甚至把凌肅調開，爲的就是讓你吃下這份功勞。”
“你丟的是手下袍澤的性命。”
沈老爺緩緩說道：“自己給自己找個先生，多讀讀書，認認字。”
“你自己把自己的家底給敗壞了。”
“你不要跟我找什麼藉口。”
他努力壓低了聲音，從嗓子最深處發出了怒吼。
“我讓你在兩年時間裡，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做到了指揮副使！”
“屬下…”
沈老爺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跟我說，你在福寧州中了倭寇的計謀，中了埋伏，還是英勇突圍了，是不是？”
“屬下遵命。”
沈老爺冷哼了一聲。
“這一次去福建剿倭，凌肅問我，是讓他帶兵南下，還是讓你帶兵南下。”
沈老爺低眉道：“明後天，凌肅他們就會南下出徵。”
薛威本來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看到帥帳點起了燈之後，他心中立刻涌出了一些喜意，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還記得烏沙島嗎？”
營帳裡沒有特別高的椅子，沈毅直接跪坐在一張墊子上，看着眼前的薛威，他緩緩說道：“他這種性格，練兵統兵都可以，但是不太適合進取，也不太可能練出一支勇猛無敵的軍隊出來。”
薛威畢恭畢敬的低着頭，眼睛有些發紅：“因爲屬下沒打好仗，害死了幾百兄弟們…”
沈毅看到他這副可憐模樣，也微微嘆了口氣，他走到薛威面前，伸手拍了拍這個大個子的肩膀，緩緩說道：“你沒有給我丟人，你也沒有給你自己丟人，你我的面子沒有這麼金貴。”
沈毅閉上眼睛，語氣裡滿是失望：“你不成器啊。”
“抗倭軍現在有五個千戶營，按理說這五個千戶營，都應該由凌指揮統領，但是我還是分給了你兩個。”
“我跟他說，他是主將，坐鎮後方合適一些。”
沈毅也沒有出來理他。
這個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的漢子，眼中止不住的流下淚水，他深深低着頭，聲音顫抖：“給您丟人了…”
“因爲伱不成器！”
薛威急得眼睛都紅了，他擡頭看向沈毅，欲言又止。
這會是秋天，夜涼如水。
“這兩年時間，但凡是能讓你吃下去的功勞，我都讓你吃下去了。”
放完水之後，提着燈的年輕人，才默默走到薛威面前，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薛威。
一個年輕人，緩緩從帥帳裡走了出來。
沈老爺低聲道：“所以我是很看重你的。”
趕走了兩個下屬之後，薛威就這麼一動不動，靜靜的跪在帥帳門口。
“再有。”
他轉過身子，悶哼了一聲：“滾進來說話。”
他進帥帳的時候，沈毅已經把手裡的燈放在了桌子上，燭火搖曳，
“我雖然很認可凌肅的能力，但是我不太喜歡他身上那股子從臨海衛帶出來的懈怠之氣，他總是想着差不多就行了，對下面的人是能寬則寬。”
“知道爲什麼生你的氣嗎？”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低眉道：“你暫時卸下指揮副使的差事，留守樂清罷。”
漆黑的帥帳，緩緩亮起了一盞燭火。
薛副帥跪在地上，回頭瞪了一眼身後的兩個下屬，兩隻眼睛都已經通紅了。
說罷，他邁步走回了帥帳裡。
沈毅睜開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薛威：“結果這纔多久時間，你就打成這個樣子給我看？”
“滾！”
“我也沒有臉面再給你去要什麼差事了，只能讓凌肅去福建剿倭，你留下來看家。”
沈毅這番話，本來不是一個領導應該跟下屬說的話。
沈毅努力壓低了聲音，低喝道：“你有認真讀過書嗎？！”
“可是你呢？”
沈毅站了起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腦子呢？”
薛威麾下的兩個千戶，雖然身上都帶了點傷，但是見到自家領導已經跪下了，他們也只能跪在了薛威身後，一言不發。
“你爲什麼會中埋伏？”
沈毅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抗倭軍兩個指揮使裡，凌肅平日裡基本上都是笑呵呵的，屬於溫和派，而薛威雖然大部分時間也都頗爲親和，但是他本質上是一個“猛將”，打起仗來十分兇悍，因此手下對他自然是十分畏懼的。
“我讓你讀書識字，多久了？”
夜晚的秋露打在了薛威的頭髮上，讓他原本散亂的長髮，已經開始貼在頭皮上了。
畢竟如果給凌肅聽了去，凌衛帥心裡難免會不舒服，到時候可能會出一些內部問題。
說完這句話，薛威的情緒也有些繃不住了，不由淚流滿面。
沈毅靜靜的看着薛威，面無表情：“我對你寄予厚望。”
沈毅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年輕人手裡提着一盞燈，揉了揉眼睛之後，瞥了跪在自己營帳門口的薛威一眼，然後打着哈欠，到營帳後面的茅廁放水去了。
沈毅靜靜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薛威，臉上帶着濃濃的失望。
“等你字認得多了。”
沈毅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或許能傳你一部書。”
這章卡文了，所以晚了，抱歉……
感謝“ethan”大佬的打賞！！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