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已是方若竹離開青州幾日後,探子帶回的消息是,官道方圓百里,未有人見過大理寺少卿車馬。
方若竹沒回京,這是權王下意識的想法。
可青州比鄰京都,接連兩江,從近郊出去,不是走官道上京,就只能從碼頭走水路去江南。
既然出城入了山,那不是回京,又能去哪兒?
權王一時好奇,當時紀夏秋離開青州,他心裡不痛快,更是咬住了方若竹不放。
可再查之下,卻發現了古怪之處。
這方若竹沒走官道,竟走的山路,且還路經好幾處山匪野寨,直往慶州而去。
慶州比鄰同州,位處西北,西北素來荒蕪,胡人與蠻人居多,不是官員子弟愛去的地方,這貿貿然的跑到慶州去,什麼意思?
胡人蠻人是西境而來的種族,一開始,慶州以西,都不是青雲國的土地,直到先帝在位時期,胡夷來犯,先帝敕鎮北公率軍征戰西境,歷經五年有餘,終將胡人打出關外,且將慶州同州,收入青雲國土。
同州慶州像單獨隔開的世界,當庭除了外交世家呂家於此定居多年,這裡通常,是見不着京都官員的。
方若竹帶着兩個姑娘,卻偏偏繞道去了混亂不堪,受人非議的地界兒,權王怎能不在意。
再監視下去,他卻發現,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在還未抵達慶州內境時,方若竹病了。
而這一病,就讓權王發現了端倪。
方若竹是被挾持的。
不是他要去慶州,而是有人,要將他帶去慶州。
再深查與方若竹同行的其他人,貌合神離的下僕,不可一世的侍衛,這些人,個個都透着京人的氣度,那眼高於頂的樣子,還有那仔仔細細,故作姿態的行兵步伐,無一不可看出,他們是宮兵。
宮中的兵士,都是由兵部與鎮格門直接管轄,兵部如今還在太子手上,鎮格門卻是容棱的老地盤,難道是太子挾持方若竹?
可圖什麼?
方家職位不過管轄大理寺,大理寺不屬三司六部,在時政上影響很小,別說方若竹這個少卿,就是他爹正卿,也沒什麼讓太子貪圖的東西。
這件事權王並未聲張,養蛇人與付家之事,耗盡他的心力,他的大部分心思,還是擱在巫族身上。
直到兩日前,他又收到消息,這方若竹不見了。
慶州與青州並不接連,兩地若要通信,非常困難,權王的探子將信送到時,實際上距離方若竹、方若彤、李茵無故失蹤,已經過去五天有餘,他們爲何失蹤,是被人搭救,還是捲入了其他勢力?不得而知。
這件事在權王心裡繞了兩日,偏偏這兩日付家之事正待解決,他分身乏術,再是好奇,也只能先按下一旁。
而沒想到,就在昨夜,卻有意外收穫。
昨晚他在後半夜抵達軍營,那養蛇人在,他並不好直接露面,因此沒有同容棱冷意他們前往事發地點。
他直接見的冷意,瞭解情況。
而就在路經營區時,他看到了個披着輕裳,似是半夜驚醒,而出營查探的清雋男子。
這不就是方若竹?
沒成想失蹤數日的人,竟跑到他眼皮底下。
權王在與容棱冷意談完正事後,拉着冷意到旁,問了詳情。
這才知曉,方若竹竟是同秦徘一道,找來駐兵大營的。
還是來求助?
昨夜忙了一夜,今晨三人都很疲憊,冷意安排了營帳,說讓他們暫且休息,容棱不答應,非要城門一開就回城,也不知道圖什麼,不就一日半日的,就這麼想媳婦?矯情!
權王留下了,但他並無睡意,因此還在主營翻看文書,冷意則被副將叫走,好像是爲了昨夜軍中細作之事,而就在此時,營簾開了。
權王一開始還以爲是冷意回來了,一回頭,卻發現是方若竹與秦徘,他笑了一聲,長輩的身份,讓他只是坐在那裡,便透着一股不怒自威。
……
“坐吧。”瞧着兩個還杵得筆直的年輕人,權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方若竹看向秦徘,眉頭擰出一個結。
秦徘倒是心念一轉,便想到昨夜軍中忙耽的那事,或許就是與權王有關,兵將不是還提到容將軍嗎?容棱與權王,這兩人可是親叔侄。
方若竹不通人情,秦徘卻明於此道,他沉吟一聲,道了句見過王爺,從善如流的落了座。
這裡是駐兵軍的主營,主人家不在,三個外人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透着尷尬。
不過權王臉皮厚,比兩個年輕人自然放得開,加之他是長輩,話頭自然他先起:“你二人怎會在此?”
這問題問得相當簡單粗暴,也正正好的,問到了人家最不願回答的地方。
方若竹直接沒吭聲,對他而言,權王是個梟王,正統世家對這樣擁兵自重的藩王,都沒有好感。
秦徘倒是比方若竹懂事,可該閉口不言的東西,也是咬死了不會露出一個字。
“前些日子京中有新令,正是與來年大舉有關,父親被內閣評爲新舉正管,爲考察外地學子學識,秦府自三月前便開始招賢納才,欲選出十人師者,爲大舉效力,青州地處兩江之內,山明水秀。人才濟濟,父親年邁不便,便敕我離京招才,來了這青州之地,自然,就沒有不拜訪拜訪冷元帥的道理。”
權王安靜的聽着他胡言亂語,而後,將手中文書一放,一拍桌子:“你仗着長大了,本王揍不動你了,開始放肆了?”
秦徘被噎得沒辦法,氣弱了許多:“晚輩的確是受家父之託,前來青州選才,當然,也有私心,冷意將軍年齡適中,小妹秦紫,也正到適婚之齡……”
“放屁。”權王毫不客氣的噴他:“你當本王不在京都,便不瞭解京都時事?你那妹子,不是往太子府走得近嗎?我聽說,過兩個月就要過門?這會兒又開始相看人家冷意了?”
秦徘心中一凜,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家中女眷的瑣事,權王竟都知曉,看來,權王謀逆之說果然不假,此人在京中各個官員府邸,怕是都擱了不少內應。
秦徘索性不說了,低頭,開始盼着冷意趕緊過來。
權王瞪了他一會兒,眼睛一轉,又看向方若竹:“你呢?別說來選才來給你家妹子看相公的,選一個新鮮的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