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將書頁翻到方纔柳域看的那裡,遞給柳域,重新說道:“智才,賢才,學才,儒才,大哥認爲,單有這四才,便能穩固江山,鞏立朝堂?”
“你要與我談朝堂?”柳域盯着柳蔚,漆黑的眉宇,不覺間挑了起來。
柳蔚眼角微翹:“不可以嗎?”
柳域沒回答,只道:“朝堂風雲,變幻莫測,你一小小女子能懂什麼。”
“我至少能懂,爲何聖上,未將此書編入四書房。”
柳域看向她,眼眸眯了一下:“哦?”
柳蔚道:“先帝重文,李老先生依先帝之喜,著於此書。並非是爲了什麼天下大意,朝堂利弊,不過是尊了帝王心頭所愛,趁勢趨炎罷了。大哥將此書論爲寶典,恪盡苦讀,到頭來思想被帶歪了就算了,指不定長此以往,反而惹了當今聖上不悅。”
柳域沒說話,只盯着她。
柳蔚繼續道:“先帝愛文,現帝愛武,當今聖上英明果斷,一手建立鎮格門,不愛文才愛將才,大哥在聖上跟前當差,學的卻是先帝心頭那套愛,莫不是反其道而行?妹妹一介女子,多的不懂,卻也知道聖上當初登基之初,廢了多少文臣,以保持朝中文武之衡。大哥深謀遠慮,思慮萬千,莫非還不體其中意味?”
柳域聽柳蔚細細說完,再看那本《復才論》的封皮,頓時有種汗流浹背的感覺。
他覺得心頭有些燙,後背卻發涼,一冷一熱夾擊,令他宛若炙烤,備受煎熬。
柳域嚥了口唾沫,眼神飄移一下,又認真的看向柳蔚。
“這些話,是誰與你說的?”像柳蔚所言,一介女子,又哪裡知道如此深遠的利害關係。
這些話,必然是有人教她的。
柳蔚也不知說柳域小人之心好,還是歧視女性好,她只是淡淡道:“大哥想多了。”
柳域凝起眸子:“柳蔚,不要在我這裡耍花樣,我可不是老夫人,對你尚有一分祖孫之情。”
柳蔚微笑,眼瞼輕和:“大哥有空擔心我,不若擔心擔心五弟,我聽說,五弟失蹤了。”
果然,一提到柳豐,柳域臉色就難看起來。
柳蔚見狀,又道:“我還聽說,府中一些跟着五弟的下人也斷斷續續失蹤了不少,我看這相府的防衛,倒是散漫,哪能讓那兇徒來去自如,如無人之境呢。”
柳域皺着眉瞪她一眼。
柳蔚看柳域像是真要火了,低笑一聲,不語了。
沒一會兒,便到了七王府。
下了車,看着那巍峨高大的王府大門,柳蔚心中對比着,發現還是三王府的門口要高些,就連三王府門口的那對石獅子,都要威武許多!
柳域的小廝去敲門,很快,大門打開,門房出來接客,親自送柳域與柳蔚進了前廳。
一路過去,柳蔚西下張望,柳域看不過眼,低沉斥責:“老實點,別到處亂看!”
柳蔚笑着:“這麼好看的園子,這麼好看的花,不就是讓人欣賞的,不讓看還擺着做什麼?”
“你……”柳域倒是不知他這個長妹還是個牙尖嘴利的,頓時有些慍怒。
兩人一路到了前廳,門房將他們交給前廳的下人,便走了。
下人將他們引進廳內,奉上茶水,道:“侍郎大人稍後,我們家王爺有些事給耽誤了,這就過來。”
柳域點頭,他身邊的小廝,塞了幾兩碎銀子給那下人。
下人道了句謝,這才退下。
七王府的廳堂很大,周圍的裝飾透着一股大氣磅礴,可排列上,又顯得簡單明快。
柳蔚只看了兩眼,便斷定了這正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七王爺,是個什麼樣的性格。
喜愛大氣之物的人,內裡潛藏野心,而將明明蓬勃之物塑造成簡單清爽之態的,那便說明,此人心中暗藏洶涌,卻善於僞裝,用簡潔遮蓋澎湃,令其看上去不那麼打眼。
柳蔚心裡想着,看來這位七王爺,果然不止是單單想做個王爺這麼簡單。
柳域看柳蔚一直東看西看,擱下茶杯,道了一句:“當初你若不那麼任性,這裡,便是你家了,還不由着你看?”
柳蔚搖搖頭:“我便是嫁過來,也只是個側妃,哪裡由得我想看哪裡看哪裡。”
柳域眯眼:“你當初離開,是不滿分位低了?”
一個庶女,嫁給一個王爺爲側妃,她竟然還嫌低了?
柳域一時不知說她是好高騖遠好,還是膽大妄爲好。
柳蔚卻不說了,當初別說是一個七王側妃,便是一個正妃,一個皇后,她也不會做。
她柳蔚,從來便不是將自己婚姻大事兒戲對待的人。
柳域柳蔚等了足足一刻鐘,也沒看到七王爺出來。
柳域臉色越發沉了,今日要說是柳蔚一個人來,七王爺不見也就不見了,可人是他柳域帶來的,同朝爲官,便是看在這個情分上,七王爺也不該如此冷待。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又過了一會兒,下人終於過來,道了句抱歉,說道:“侍郎大人,我家王爺那兒實在抽不開身,若是您有急事,不若就一道過去書房看看?”
“書房?”柳域愣了一下,眉頭皺起來:“書房還有什麼人?”
下人回道:“還有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三位。”
李君,秦徘,方若竹。
這三個人,可是容溯身邊關係最好的三位公侯之子。
按理說,平時這三人,柳域是接近都不好接近,這會兒七王爺願意給他做箇中間人,他該感謝纔對。
可是他去,必然要帶着柳蔚一起。
柳蔚一介女子,他們都是男子,行走自然不便。
下人還在等柳域,催促道:“侍郎大人若不便前往,王爺說,那便過兩日再約吧。”
這是逼着柳域非去不可了,畢竟這次,柳域就是帶着柳蔚來負荊請罪的,哪裡有擇日再來的道理。
柳域沉默一下,還是對下人道:“前頭帶路。”
柳蔚在柳域身後,聞言冷笑一聲,那笑聲太過不加掩飾,柳域聽得清清楚楚,頓時,臉有些漲紅。
但柳域在朝爲官多年,哪怕有所尷尬,也能極快掩飾過去。
柳域轉頭,對柳蔚道:“一會兒你便跟着我,莫要亂說話。”
柳蔚不言不語,就這麼看着柳域。
柳域被她盯得不舒服,率先出了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