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6月底,在歐洲西線戰場上,法國北部的索姆河畔,英法聯軍集合三千多門大炮,對德軍進行了持續七天的狂轟亂炸,一百五十萬發炮彈砸在了德軍的陣地上。
七月一日,炮聲終於停了,以英軍爲主的協約國部隊向德軍發起了進攻,年輕的士兵們衝出戰壕時,並不知道,炮轟沒有摧毀德軍的作戰意志,而他們精心打造的築壘地獄,將成爲協約國士兵的死亡之地、
只是第一天的進攻,英軍就死傷了六萬人,這是個可怕到無法想象的數字。戰場上,到處遍佈着英軍的屍體,他們密集的衝鋒隊形,使得德軍射-出的每一顆子彈都不會落空。
這一天,成爲了開戰以來英軍死傷最慘重的一天,即便是在伊普雷,英軍也未遭受過如此大的損失。
後世也將這一天稱爲英國陸軍最倒黴的一天。
戰鬥到後來,衝鋒的士兵已經不去想他們爲什麼而戰,是否會像其他人一樣受傷或死亡,在軍官尖銳的哨聲中,他們只是本能的拿起武器,衝出戰壕。
雖然華夏停止了向歐洲派遣軍事觀察團,歐洲戰場的消息卻仍源源不斷的傳回國內。有如許二姐一樣的情報人員,也有自願奔赴歐洲的記者。在索姆河戰役開始後,無論是情報人員還是記者,發回國內的消息都重點提及,大部分歐洲人的日子正變得十分糟糕。
食物和藥品的價格幾乎是幾天一個樣,食物配給制開始在各國實行,黑市猖獗。尼德商行的商品,尤其是罐頭和糖果,早已成爲黑市上的搶手貨。
黃金,銀幣,古董,都被用來換取生活必須的罐頭和麪包。
據說,因爲美麗的東方妻子,尼德對東方古董,尤其是華夏古董情有獨鍾,只要是華夏的東西,尼德來者不拒,一本貌似不起眼的書籍,就能換回至少兩盒罐頭!但是,美麗的尼德夫人對鑑賞古董很有一套,若是有人妄圖欺騙他們,將永遠無法再踏入尼德商行的大門。
不是沒人鋌而走險,冒險者的唯一下場,就是消失在城市的某個角落,再也沒有出現。
人們這才察覺,尼德商行銷售的,不只有罐頭,還有武器。
士兵們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戰爭進行到現在,交戰士兵死亡人數不斷攀升,大量訓練有素的士兵消耗在塹壕戰中,很多隻經過兩三個月訓練的新兵被送上了戰場。將這樣的士兵送上戰場無疑是在犯罪,可無論是德國還是法國,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連英國,也開始用“無法忍受”來形容本國軍隊在戰場上的傷亡。
隨着戰爭持續升級,各國軍隊變得無以爲繼,交戰雙方的目光都投向中立國,美國和華夏就是最好的拉攏對象。輿論戰在美國打響,法國有絕對的理由認爲美國人應該站在自己一邊,美利堅獨立時,法蘭西是第一個宣佈承認的歐洲國家,連美國的象徵——自由女神像,都是法國送的!
這時,英國的立場會變得很微妙,可爲了戰爭的勝利,約翰牛選擇無視高盧雞對着美利堅呱呱呱。
報紙,廣播,散發的傳單,都是協約國宣傳的武器,相比起來,德國的手段就差得多了。
戰爭雙方也想在華夏如法炮製,可惜的是,華夏聯合政府和各地軍閥根本就不給他們機會。
談戰場傷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說虐待戰俘?經歷過庚子年之禍的軍閥頭子們眼一眯,這些手段聽起來很熟悉啊,貌似當年八國聯軍進京城,就是這麼禍害華夏老百姓的……
談邦交談友誼?在這些歐洲列強眼中,華夏一直是一塊大蛋糕,拿着刀叉的食客會和蛋糕建立友誼?
送走替英國人辦事的說客,雲南督帥龍逸亭冷冷一笑,扯開軍裝衣領,往圈椅上一靠,朝站在一邊的副官招招手,“去,帶上幾個弟兄,找個沒人的地方宰了。”
“大帥,他可是……”
“是什麼?管他是誰,披着人皮不做人事,不該殺?”說什麼事成後助他一統西南,成爲大總統也不是難事,當他姓龍的是個利令智昏的傻子?!滿口的英國人,還記得自己的祖宗是誰嗎?
副官不再勸,領命下去。和換了新式軍裝的龍少帥擦肩而過。
“少帥!”
“恩。”龍少帥點頭,走進室內,“父親,你叫我?”
“對,”龍逸亭直起身,“關北那邊又來一批貨,這次走緬甸,你親自帶隊。”
“走緬甸?那越南?”
“法國人把越南人給賣了,唐廣仁那老小子沒費一槍一彈,白得好大一塊地盤。”龍逸亭又扯了扯衣領,“估計這段時間那邊都不會太平,和越南的生意暫時停一停。”
“是,父親,那我下去準備了。“
“去吧。”龍逸亭說着,又把龍少帥叫住了,“你看樓家那頭老虎娶的媳婦不錯吧?”
“父親,朋友妻不可戲。”
“沒叫你幹那缺德事!”龍逸亭嘟囔一句,“老子還想抱孫子!”
“父親,我知道。”龍少帥突然笑了,端正的面孔,因笑帶上一絲不羈,“該怎麼做我知道。”
“知道就好。”
龍逸亭哼了一聲,擺擺手,照目前來看,往後數三十年,大總統位置上坐的就算不是樓家人,也會是樓家扶持的,樓盛豐那兒媳婦還是個錢耙子,和他們好好“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惜樓家女兒都嫁了,李謹言也沒個親妹妹,親戚家的不說也罷,否則說不準還能當個親家,憾事啊。
不過樓家的七個姑娘沒一個嫁到六省之外,唯一能和樓家牽扯上親戚關係的宋家,還是從李家那邊拐了個彎。龍逸亭眯了眯眼,偶然?搖搖頭,反正樓家不可能再變出一個姑娘來,想那麼多做什麼。
被說客找上門的不只有龍大督帥,可只要這些督帥腦子沒抽,哪怕對方說得天花亂墜,也沒人鬆口。
北六省即便有說客上門,找的也不會是李謹言。他現在關注的除了和德法之間的生意,就只有那些被關押的間諜。
法國間諜已經被釋放,按照雙方的說法,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英國和俄國間諜分開關押在囚室裡,怎麼安排他們,李謹言還沒考慮好。日本間諜被一天三頓“熱情招待”,一邊眼淚鼻涕橫飛的錄口供,一邊爲丁肇和喬樂山的藥品研究事業添磚加瓦。
就在李謹言以爲從這些間諜身上,得不出更加有用的東西時,卻接到了一封從京城發來的密電。
當天,英國間諜就被從囚室中帶了出來,審訊室內,丁肇和喬樂山正打開醫藥箱,看着被帶進來的英國間諜,喬樂山擡頭笑了笑,丁肇則依舊在藥箱裡翻找着瓶瓶罐罐。
與此同時,身在蘇州的李錦書也迎來了一個聞名已久,卻始終未見的人,許逸文的正室夫人。
“錦書妹妹,初次見面。”許夫人穿着舊式的裙子和琵琶襟大襖,梳着圓髻,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舊式”女人,但她身上的氣質和言語行事,卻讓李錦書眉頭一皺。
“誰是你的妹妹?”
“那麼,錦書姨太太?”
“你!”
“怎麼?李小姐不樂意了,還是害臊了?”許夫人笑了,用手帕按了按嘴角,“不用害臊,家裡還有兩個妹妹,等我和逸文說,把你接回老家給婆婆見過,也好給你個名分,這麼不當不正無媒無聘的,算怎麼回事。”
許夫人的語氣很溫和,可字字句句卻像是一把把刀子。
“聽說妹妹是大家出身?那更要好好操辦一下。家裡兩個妹妹雖是堂子裡出來的,可也是擺了酒的。”
堂子?妹妹?
李錦書的腦袋轟的一下,“你當我是什麼人?!”
“你說呢?”許夫人走近了些,“要我說,你連堂子裡的都比不上。至少,她們有條活路也不會白白給男人睡。”
“你!”
李錦書猛地舉起了手,不想中途被人抓住,側過頭,馬上了紅了眼圈,“逸文?”
許逸文卻不理她,只是扶着許夫人,“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來看看妹妹。”許夫人溫婉的笑了,“若不是我來,你還想瞞多久?你也太胡鬧了,被娘知道了……”
許逸文又說了些什麼,李錦書沒聽到,她只是傻傻的看着許逸文扶着許夫人走出去,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