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徐景丞也只是躺着, 並沒有睡着。葉佳楠轉身朝向他,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
很多時候動作比言語更具說服性,徐景丞渾身一僵, 瞬間擁住她:“想說什麼?”
“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說, ”他的下巴在她頭頂輕輕摩挲, 心下慌亂又安寧, “不是我你信不信?”
“我信, 但是不要轉移話題。”
徐景丞嘆了口氣,把她往懷裡緊了緊:“可能是蔣方辰,但我也只是猜測。”
“你給她的?那段視頻?”
“嗯, 喬致遠和她合作的一個地產商有過節,有塊地被壓着, 怎麼都批不下來。蔣方辰她們投資挺大的一比, 沒想到二期工程的時候會這樣, 去找喬致遠被刁難了。爲老不尊了,喬致遠甚至暗示她可以有男女關係的交易……”
本來這些陰暗面可以完全不用她知道的, 可一旦關乎喬洛,她就自動成了局內人了。徐景丞暗自苦笑,繼續講下去,“蔣方辰沒有答應,喬致遠後來也許看上她了。對他們的項目更是百般阻撓, 還威脅過蔣方辰,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沒辦法了。她來找我幫忙。”
“你怎麼……不出面找一下喬致遠呢?”
“哼。”
“我說不想看見喬家任何人你信嗎?也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這幾年越來越囂張得罪的人也不少了, 本來就是想給他個教訓,誰知道怎麼就撕破臉被舉報了。”
她默然, 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實話:“其實也不一定就是蔣方辰,你不是說他得罪了很多人?”
“看這樣子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蔣方辰約我明天吃飯。”
她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推推他箍着的手臂說熱。
“剛纔怎麼不嫌熱不舒服了?”他小心翼翼地解釋,“我和她真的什麼也沒有,就是以前在外面留學時候交流多一些,後來回國都沒有聯繫了。你別……”
“我知道。”她插嘴打斷他,“我只是想睡覺了。”
說着她重新轉過去,背對着他。
徐景丞在一室黑暗裡欲言又止,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明天還要去找房子嗎?”
“嗯。”
“我今晚是我不對,對……”
“不是。”趁着“對不起”還沒說出來之前,她迅速開口,“誰也沒虧欠誰的,不用和我道歉,立場不同,我能理解。”
“立場怎麼不同了,葉佳楠,我是孩子的爸爸。”
她一下子坐起來,拍亮了壁燈,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森林裡有一羣麻雀,他們都是一個種類的兄弟姐妹和朋友。然後有一天,一個獵人揹着槍來到森林,小麻雀因爲年紀太小飛不動,被獵人打傷腳帶回了家。回到家獵人發現這隻小東西長得還挺可愛的嘛,忽生善念於是把它放在家裡養着。漸漸的,小麻雀也習慣了獵人的照顧,不用自己出去找食吃,不用擔心獵槍的襲擊,生活安逸了,它對獵人也越來越依賴。但是有一天,獵人帶着戰利品回到家,小麻雀一看,天!這不是叫我學會飛翔的小哥哥嗎,它請求獵人放了哥哥,但是怎麼可能呢?獵人之所以是獵人,就是他很少有心慈手軟的時候。當然嘍——這也不怪他,立場不同,獵人生命的全部就是殺戮。”
“你猜,這個童話的結局是什麼?”
……
“小哥哥死了,小麻雀也死了,自殺。”她凝視着對面牆上幽幽光嘆息,“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三六九等,輕重緩急,感情也一樣。”
徐景丞好像被人打了一記悶棍,嘶啞着喉嚨問她:“所以,我是那個獵人?”
見她沉默,他又不死心的追問:“喬洛呢?麻雀哥哥?”
“我只是想告訴你感情這種事也是有公道和人心的,心在哪一邊就偏向哪一邊,況且這件事也確實是你做的不妥。”
“怪我嘍?所以我活該。那他們喬家就清清白白現在是被誣陷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她,急紅了眼,心裡異常煩躁,“行了,ok。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現在發生這種事誰都不怪嘛,反正大家立場不同。你是想告訴我,這種情況下你要站到喬洛那邊對吧?”
她垂着頭不語,他看了心裡更是躥火:“怎麼不說話了,不想開口你就點點頭。我再問你一遍,你的意思是現在你站到喬洛那邊對不對?”
“這樣理解也沒錯,但是——”
“行了,不用明天。葉佳楠你現在就可以走了,這次我絕對不攔你。”
又搞砸了,她沉默着咬脣,拽緊被子無意識地絞着。
他靠在牀頭抽了根菸才漸漸平復,瞥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心裡也泛不起一絲波瀾,反正就是個白眼狼,“沒地方去你就先到遠遠房裡睡,你現在應該也不是很想待在這兒吧?”
她抱着枕頭一步一步走過去,拉開房門頭也不回,門鎖落下的時候,他伸手覆在了眼睛上,總算明白過眼萬年心已見涼的感覺。特麼的,原來被捨棄這麼折磨人。
早晨葉佳楠起牀,他已經出門了。昨天很晚才睡着,導致她早上直接睡過頭。
桌上擺着稀飯和剔透的蝦餃,她完全沒有食慾,踱到廚房想要找點酸奶喝,一下就被冰箱黃色的便利貼奪去了視線。
寶寶我送回家了,你自便。
“你自便”三個字和他乖張凌厲的字體一起直戳她心窩。
葉佳楠隨即進臥室換了睡衣,打開箱子開始收拾行李。
衣櫃裡顏色出挑的一副佔了三分之二,全部出自他手;化妝品什麼的,大一點的牌子也都是他出國帶回來的;牀頭那幾本珍藏版的書,還是他託人找作者簽過字的……
她環顧四周也沒能發現有什麼東西是和他沒有關係的,這麼些年,他早已帶着自己的強勢霸道入侵她的生命。
委屈慣了,最終到離開才發現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