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兒!”
剛向前走了沒幾步,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能直接喚她名字的人沒有幾個,阮筠婷疑惑的轉回身,看到君召英穿了件寶藍色的長袍,笑吟吟站在她身後。
“四小爺?!”阮筠婷驚喜的笑了,小跑步到了他跟前,輕捶他的肩膀,擡起手才發現這麼多日子沒見,君召英長高了,也曬黑了,“你到哪裡去了?書院不見你去,也沒有來徐家走動,只聽說你去靠武試了,卻沒聽到有結果,你這人,怎麼跟消失了似的!”
君召英任阮筠婷捶了好幾下,因爲皮膚黑,所以微笑時露出的整齊牙齒顯得特別白,“這麼多日子沒見,我也很想念你。我到振國司當差了,前些日子去了趟南方,纔剛回來。”
“什麼?”阮筠婷驚訝的道:“你去振國司了?幾時的事?”
“去年年前。”
阮筠婷將被風吹亂的鬢髮別到耳後,輕搖着檀香扇,道:“振國司裡頭不都是特務麼?”
“特務?”君召英聞言楞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你形容的很貼切,的確是有特殊要務要做,不過其中也分爲明暗兩部,我是在明部當差的。”
“原來如此,總之要恭喜你了。”
君召英被阮筠婷說的心花怒放,撓了撓後腦勺,剛要再與她說話,抱月亭有一羣姑娘走了過來,爲首一人是徐家七姑娘徐凝巧。
阮筠婷又一次被擠開到一邊,君召英被姑娘們圍在中間,耳畔都是鶯聲燕語,原本的好心情變的煩亂的很,可母親發了話,今日來須得好生表現。他也是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了。只能耐着性子強笑着應付,對阮筠婷無奈的攤手。
阮筠婷好笑的搖搖頭,樑城四少,今日來了三人,韓肅、戴明、君召英,都是出身名門炙手可熱之人,蕭北舒更是才名遠揚,瀟灑如風。她一個已經“死局”成戴明小妾的人,當然不會被那羣高傲的姑娘們看在眼裡,不必寒暄就推開她。也是人之常情。
阮筠婷到了望夏亭,見羅詩敏果真坐在八仙桌旁,獨自一人欣賞湖中美景。笑道:“好啊,找到這麼清淨的去處也不叫我一聲。”
羅詩敏笑了:“我以爲你要與小戴大人多聊幾句啊,纔不向在一旁礙事,像我這樣連娃娃都生了的婦人,可不要與你們摻和。你怎麼也來了?”
阮筠婷苦笑。在羅詩敏身畔的繡墩坐下:“像我這樣定了親的,也不與他們摻和。”
羅詩敏眼珠一轉,猜得到她剛纔的遭遇,笑着道:“罷了,我們兩個在這兒吹吹風談談天也是不錯的,待會兒時間差不多。咱們就回府去。”
“說的是。”
阮筠婷和羅詩敏便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人們大多聚集在抱月亭那邊,此處並無多少人。他們倒也清靜。
不多時,兩人身後突然傳來蕭北舒的聲音:“兩位,不介意我坐下吧?”
阮筠婷和羅詩敏原本是背對着八仙桌看望夏湖湖面的,聞言都回過身來。
“怎麼會介意,蕭先生請坐。”
羅詩敏對蕭北舒頗爲佩服。三人談論起音律,很是興趣相投。可因爲蕭北舒到了。便有許多姑娘來到了涼亭外,佯作在看風景,實則關注着亭子中的人。
阮筠婷頗爲無奈,好在那些姑娘也是有一些矜持的,並沒有直接追進涼亭。可一擡頭,卻看到有一隊人遠遠的正往他們這邊來。前面一人邁開大步走的很快的是君召英,在他身後不遠處,是被姑娘們簇擁着的韓肅。
一看到這兩人來了,阮筠婷就知道她和羅詩敏暫時的清靜算是沒了。
“哈哈,原來你們在這裡!”君召英大咧咧坐在蕭北舒身畔。
阮筠婷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你這裡清靜啊。”
“眼看着就要不清靜了。”羅詩敏很是無奈。
韓肅這時也到了,涼亭外原本跟着蕭北舒和君召英來的那些姑娘,都齊齊給他行禮:“給世子爺請安。”
韓肅擺擺手,上了臺階,坐在阮筠婷身旁的空位,至此,亭子中六個位置,已經坐下五人,阮筠婷的對面是君召英,右側是羅詩敏,左側是韓肅,蕭北舒則是坐在羅詩敏的右側。
氣氛越來越不對,因爲阮筠婷感覺到目光的凌遲,涼亭外的姑娘們,各個都用炙熱的目光望着裡頭,讓她頗受波及,背脊發涼。倒是徐凝巧和徐凝霞兩人,大大方方的上了臺階,分別在阮筠婷和韓肅身後挨着扶手坐下——左右阮筠婷和羅詩敏都在。
氣氛有些詭異,阮筠婷和羅詩敏對視一眼,原本的好談興,在衆人目光的凌遲下也要消失了。剛打算起身告辭,讓這些招蜂引蝶的人自己應付姑娘們,戴明已快步進了涼亭.
“原來你們都在這裡清閒。”看了看阮筠婷身旁的韓肅,並在君召英與韓肅之間的空位入座。
羅詩敏心下好笑,識相的站起身道:“這不是也熱鬧起來了麼,小戴大人,請坐吧。”將自己的位置讓給戴明,到君召英和韓肅之間坐下。
戴明感激一笑,大大方方在阮筠婷右側的位置坐下,旁若無人的道:“湖邊風大,你穿的淡薄,可不要冷着了。”
不等阮筠婷說話,徐凝霞便笑了,插言道:“戴大人真是君子,連對妾室都如此體貼。”說話時,眼神總不經意的往蕭北舒那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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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明聽得出徐凝霞針對阮筠婷之意,當然不會接茬,只與蕭北舒和韓肅討論起土地改革之事。
亭子外頭的姑娘們見心目中的良人都在,又不好直接奔去訴說衷腸,有機靈的,便帶頭去與阮筠婷和羅詩敏攀談,一人,兩人,十餘人……小小的涼亭被擠滿,女子們醉翁之意不在酒,鶯鶯燕燕的說話聲,讓阮筠婷覺得頭都大了,心裡不耐煩,又不能走開。
君召英本就不喜歡那些做作的女子,剛纔耐心都已經用光了,好容易躲到一個清靜處,這些不懂矜持的女人竟然追來,還在他耳邊七嘴八舌的學蚊子叫。他沒有蕭北舒和戴明那麼好性子,更沒有韓肅那樣超然,好似聽不見的模樣,君召英黝黑的臉上不多時就忍不住怒容,推開擠在自己身邊的幾個女子,蹭的一下站起身,“啪”的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
“都給我住口,滾出去!”
任誰也想不到,遊湖大會上竟然有如此暴躁的公子,而且最可怕的是君召英的掌力十足,那八仙桌的桌腿和桌面居然應聲而斷,稀里嘩啦倒塌在地,木屑飛濺,嚇得姑娘們紛紛驚叫着往後躲去。
阮筠婷目瞪口呆,看着站在原地叉腰瞪圓眼睛的君召英,突然想起當年手持大刀衝進屋來救了她,將三太太嚇的尿了褲子的他。無論如何,他都沒變啊。
姑娘們落荒而逃,涼亭內終於歸於平靜。君召英金刀大馬的坐下,罵了一句:“奶奶的,吵死了!”
寂靜,還是寂靜,亭中幾人還處在呆愣之中,是姑娘們落荒而逃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讓他們回過神來。
銀鈴般的笑聲從阮筠婷身後傳來,阮筠婷回頭看過去,笑的人正是七姑娘徐凝巧。
“你笑什麼笑!”君召英認得此人是曾經表面被自己打敗,實則自己技不如人的徐家七姐,臉上難免發燒。
徐凝巧笑的越發歡了,好半晌纔到:“做的好,我早就想這麼做了。真是吵死了。”
話音剛落,亭子中衆人都難免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遊湖大會之後,君四少脾氣暴躁的惡名不脛而走,人盡皆知。
清晨,阮筠婷上學前照例去鬆齡堂給老太太請安,進了鬆齡堂大門,覺得氣氛與往常不同,沒見畫眉和韓斌家的在院子裡此後,而是由小丫頭引着她往偏廳去。
“老太太還沒起身?”阮筠婷邊走邊問。
小丫頭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姑娘,老太太與太太們到東花園散步去了,吩咐姑娘們稍後。”
偏廳裡,徐凝巧面對着大門坐在八仙桌旁,在她身旁的是徐雪琦和徐凝敏,徐凝霞則是背對着大門。
阮筠婷邁進門檻,先與幾人見禮,在徐凝霞身邊的繡墩坐下,道:“幾位也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
“是啊,老祖宗今日興致好,竟出去散步了。”徐雪琦道。
幾人閒聊起來,徐凝霞想起昨日遊湖的事,鄙夷的道:“君四爺真是粗魯,自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只長身子不長腦子的,竟然一點風度都沒有,對着姑娘們大呼小叫的,簡直就是個白癡!”
徐雪琦贊同的點頭,徐凝敏垂眸不言語,阮筠婷剛要反駁,徐凝巧笑吟吟的道:“倒是有些人好,眼瞧着步入中年,別說妻室,連個妾也沒有,這樣的人說不準有什麼怪病,竟然還有人愛慕,愛慕他的人才是白癡。”
徐凝霞起先沒明白徐凝巧的意思,想了半晌,才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蕭北舒,而愛慕蕭北舒的人,不就是自己?想明白了,徐凝霞憤然起身,怒道:“你說什麼!有膽子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