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因爲白曉曦已經睡飽了,反而精神起來,褚冥月也不走,就坐在牀頭握着白曉曦的手,因爲後天就要安排手術了,他說不怕肯定是假的。
誰都不能保證所謂的腦科專家會不會在手術中出什麼岔子,可能某個人一個不小心,白曉曦這輩子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而一想到這個可能,褚冥月就覺得害怕。
他害怕了,除了在看到母親屍體的那一天晚上後,無數個日日夜夜最多隻感覺到不安的褚冥月怕了,他怕白曉曦這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大概就是因爲這個的緣故吧,今天不管白曉曦怎麼說,他還是執意的留下來了,他只剩下一天兩夜的時間是充分的擁有着白曉曦的,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讓白曉曦去做手術了。
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不做手術的話,那麼也就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去賭一賭,即使還是怕還是會擔心,就這樣成了一個糾結體。
白曉曦就那麼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手被褚冥月抓在手裡,在黑夜裡也莫名的帶來了點安心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自在。
爲什麼明明是自己的仇人卻一定要做出愛人的樣子對自己百般的好,白曉曦想不明白,在褚冥月對着她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想到她的寶寶和媽媽都是他殺的嗎?
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點愧疚感,就能這麼輕鬆自如的在她的身邊待着伺候,甚至是沒有一點神色尷尬的時候。
事實上對於褚冥月來說確實沒有什麼好難堪的,因爲如果那時候的事情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打掉她的寶寶,因爲那是樑霆鈞的孩子,他愛的女人身上怎麼能有別人的種。
至於白曉曦的母親,雖然他現在也在愧疚着,但也絕對不會改變主意,所有阻礙他們在一起的人都應該去死纔對!白曉曦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不管白曉曦到底是死是活,都只能是他的,哪怕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也絕對不允許別人觸碰。
白曉曦又想到了剛被送來醫院時做的那個夢,樑霆鈞就在那麼詭異的夢裡嘶吼着你是我的,讓她到現在還有些膽戰心驚的感覺。
被白曉曦唸叨着的樑霆鈞現在正躺在自己的大牀上,同樣的看着天花板發呆,只不過眼前全部都是白曉曦的臉,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各種各樣的白曉曦。
只是上午看到了白曉曦的表情,讓他幾乎不想要再想起來……但偏偏就在眼前飄來飄去的不鬆懈的想要提醒他。
樑霆鈞煩躁的翻身下牀,看着依舊空蕩蕩的手機屏幕,身邊是已經縮成一團睡的正香的毛線,在白曉曦醒來就已經通知他了。
這小傢伙要是獨自放在家裡那麼多天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還好是被他抱回來了,這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又長了一層肉,摸起來軟軟的。
只是樑霆鈞沒有告訴樑父樑母,在他的記憶裡樑父樑母都是禁止家裡出現這種毛茸茸的生物的,所以樑霆鈞的童年可以說是異常孤單。
不過即使是這樣,樑霆鈞還是像其他孩子一樣慢慢地長大了,褪去了眉宇間的稚氣和臉上的嬰兒肥,然後漸漸成熟與穩重。
樑母看着樑霆鈞慢慢地從一個小豆丁變成了幾乎是人人追捧的男人。
她的心理其實是很糾結的,再加上最近聽到的趙芸藍有意無意放出來的口風,回想起那天樑霆鈞說話時的表情,她又覺得自己似乎什麼都不應該管。
只是那天樑父說的話卻讓她再也沒辦法靜下心來,看着枕邊已經相伴了幾十年的人,覺得是那麼的陌生,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那麼她也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嗎?和那個法國女人一樣可憐。
樑母嘆了口氣,心裡升上幾絲悲哀的感覺,還是小心的起身踱步到了樓下,陷在柔軟的沙發上,她有些失神。
還回憶的起來,當年她也像是現在的白曉曦一樣,固執的像是個孩子,雖然錯過了那段初戀,在看到同樣年輕英俊的樑父時,無法抑制的陷入愛河,再加上樑父的刻意討好,兩個人的親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事情發展的很快,快到她幾乎沒有時間去反應,就已經爲人妻,除了心裡的欣喜之外,看着每每因爲爭執而變得不耐煩後的樑父,樑母只覺得失望。
當年的那一個縱使百般寵着自己都不會有半點不耐的男人去哪裡了?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相看兩相厭的地步?她的母親說男人都是這樣的,夫妻之間難免有些間隙。
於是她就忍了下來,小心的收起了大小姐性子,儘量的把自己變成一個溫婉的人,樑父似乎是很滿意她的轉變,那段時間兩個人又恢復成了以前相親相愛的樣子。
樑母覺得很滿足,所以就盡力的維持着假裝出來的溫婉大方,還有當家主母和孝順兒媳的姿態,慢慢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一種習慣,習慣性的掩飾真實的自己。
樑父高興,婆媳關係融洽,樑母也在第二年就懷上了樑霆鈞,身份地位更是一路飆升,在生下一個兒子後,家庭美滿成了別人羨慕的對象,樑母也覺得滿足。
一直到發現了那個法國女人的存在,樑母才知道爲什麼母親會告訴她這世上沒有不偷腥貓,因爲那個女人真的很漂亮,比她還要漂亮得多,她嫉妒,憤怒,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然後她拋下了自己慣用的溫婉的樣子找到了那個女人要她離開樑父,結果那人竟然已經有了樑父的孩子,這讓她感覺自己這麼多年來所作的一切努力都荒謬的像一個笑話。
她殺了那個女人,處理好自己的痕跡,知道樑父對後裔看的有多重,她沒有敢動那個男孩,只是惡意的挖走了那個法國女人的眼珠然後留下一具屍體在那裡。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在想,那個男孩在看到自己母親的屍體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只是不管怎麼樣,只要能讓他廢了就好了,這纔是樑母真正的目的,不能親自動手,那就間接。
只是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樑母想要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卻找不到那孩子的任何消息,本想應該是就這樣消失了,十幾年後他卻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涼涼的叫一聲樑夫人。
那雙和他的母親一樣純綠的眼睛成了她的噩夢,也因爲如此,她的衣櫃裡再也找不到帶有一點綠色的衣物,或許是因爲她在害怕,害怕褚冥月眼裡顯而易見的仇恨,就像她的母親一樣。
樑母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做賊心虛,她甚至希望能有個人出來拆穿她的把戲好讓她能痛苦的懺悔一場乞求原諒,最起碼這樣也就不會在心裡良心不安。
但沒有過,那件事情被她掩埋的太好,就連當地的警察最後都一無所獲的斷爲懸案,沒有人知道是她做的,她也不可能就這樣去揭露自己,所以只好忍着,只要樑霆鈞好好的就行了。
說實話白曉曦的存在讓她感覺到了自己和樑霆鈞之間久違的母子情,還有樑霆鈞對白曉曦莫名的信任和肯定,讓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偏激了,所以纔會看不起白曉曦。
或許是時候改變一下對白曉曦的看法了,可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白曉曦和褚冥月越走越近,讓她開始心焦會不會某一天白曉曦會帶着褚冥月回來報復她。
她殺了褚冥月的母親,掐斷了白曉曦和樑霆鈞之間的感情,成了十足十的罪人,樑父只是把女人看做一種物品,而現在她唯一的倚仗似乎就是又對自己淡漠下來的兒子了。
或許她可以裝作喜歡白曉曦的樣子鼓勵兒子去爭取,卻沒辦法控制自己能像對別人一樣的輕鬆自如的說謊,樑霆鈞的眼睛像是一把銳利的短劍能輕易的拆穿她。
樑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爲不想對兒子說謊還是因爲不敢對兒子說謊,只是看到樑霆鈞那雙清亮的眼睛就感覺一個與謊言沾邊的字都吐不出來,卻又不敢說白曉曦的不是。
因爲她厭惡白曉曦,也許一部分是因爲她奪走了自己兒子全部的注意力,然後讓她最爲滿意的兒媳婦趙芸藍淘汰出局,又或者是因爲白曉曦的眼睛太過清澈讓她時刻能想到自己的罪孽。
總之就是她不喜歡白曉曦,在看到那雙眼睛就感覺自己所有的罪惡都逃遁無形,然後不得不被逼着低頭承受自己所有不願承認的不堪和骯髒,那感覺讓她很不好。
她已經做了十幾年的樑家女主人了,不知不覺的……已經這麼久了,習慣了高姿態的雍容華貴,由此對白曉曦那雙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尤爲厭惡,就像是當年的那個法國女人。
那個女人在看到她由最初的震撼然後變成了失落和自嘲,但依舊高貴的不像是個已經在街頭生活貧困了許多年的人,反倒是像個真正的貴婦一樣用高端的姿態俯視她。
“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人,但我愛他,同時我也很清楚,我想你也需要清楚,對於他來說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過是一個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