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智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任由胡愛卜拉着他離開，擦肩而過的瞬間，蘇式薇感覺有一股寒風緊緊包裹着自己，在這盛夏時節。
蘇式薇的嘴一直維持着微微張開的動作，她渾身僵硬，不知所措，這一切發生地太快，蘇式薇還稀裡糊塗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呢。
“等一下，曉智。”蘇式薇反應過來後，聲嘶力竭地呼喊，可是陳曉智已經走遠了，聽不到了。
蘇式薇在衣服上使勁搓着手，手搓得又紅又熱，就跟着火一樣，不爭氣的眼淚滑落，蘇式薇掏出手機打給程功：“喂，程功。”一開口，哭腔展露無遺。
“蘇式薇，你怎麼了？你的聲音好奇怪，在哭嗎？”
“你……在哪裡了？”
“我快要到學校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在操場，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好，你等我，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蘇式薇用手抹了一把眼淚，雙腿發軟，跟稻草做的般，她扶着主席臺旁邊的柱子，借力一屁股坐在主席臺上。
程功到的時候，蘇式薇的淚痕還沒幹，程功打量着蘇式薇凌亂的頭髮，紅腫的眼睛和腳上那雙奇怪的拖鞋，他坐到她的身旁，輕拍她的背部：“你看起來很狼狽的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程功，我，我好像被陳曉智誤會了，怎麼辦。”
“你別急，慢慢說。”
“我在洗衣服，接到陳曉智的電話說有事情找我就趕忙跑過來了。”蘇式薇頓了頓。
所以纔會穿着拖鞋跑出來啊，程功想。
“我跑過來發現不止陳曉智一人，胡愛卜也在，胡愛卜說他出了一些事情要問我借獎學金一用，不巧的是，我上午剛把獎學金借給我的好朋友胡不歸，而且上午在自助取款機前還遇到了陳曉智和胡愛卜呢，我說我把獎學金借給別人了，我這句話只是在陳述事實，其他什麼意思都沒有，可是胡愛卜誤會我不想借錢，連我的解釋都沒聽，拉着陳曉智就走了，陳曉智臨走時的眼神太令我恐懼了，他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程功聽完，憤怒不已：“胡愛卜太過分了，他到底憑什麼這麼自大，他這種行爲無異於冷暴力。”
“我真怕陳曉智以後不理我了，程功，胡愛卜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胡愛卜建了一個宿舍的微信羣，裡面唯獨沒有我，就像我不是這個宿舍的一樣，其實我一點不在乎，他在羣裡分享的美食、衣服、景點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胡愛卜借錢的事情他們應該也在羣裡討論了，可能因爲沒借夠，陳曉智纔會私下偷偷聯繫我的，說起來胡愛卜三生有幸，才能交到陳曉智這樣的朋友。”程功頗有感慨地說，蘇式薇望着他微笑的側臉，緘默不言。
“你也知道胡愛卜花錢大手大腳的，常常入不敷出，再多的錢也不夠他用的，他託朋友給他辦了一張信用卡，有了能提前消費的卡，他更是無所忌憚了，買了好多名牌衣服、鞋子，還帶他的小女友去珠寶店買尾戒。”
蘇式薇瞠目結舌，她沒用過信用卡，但是她也知道信用卡的錢不是白白給你提前支付的，你是要歸還的啊，如果不按時歸還，還要繳納罰金和違約金的啊，難道胡愛卜不知道嘛！
程功讀懂蘇式薇的心思，接着說：“胡愛卜不傻，他自然也知道信用卡不是白用的，剛巧幫他辦信用卡的朋友發了筆小財，信誓旦旦地說可以借一些錢給胡愛卜，胡愛卜大可隨心所欲，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然而等到該還卡錢的時候，那個朋友卻因投資不當破產了，承諾自然落空了。”
富裕和貧窮原來也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啊，蘇式薇心裡不是滋味：“胡愛卜欠了多少錢啊？”
“陳曉智沒明說，估計不少，我還指望這件事情能給胡愛卜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做人做事把握一個度，可是剛剛聽你講他的囂張勁，我覺得我又想多了，他明明一點悔意都沒有，真想看看他的心是什麼顏色。”
“曉智肯定很擔心胡愛卜，不然不會想着問我借錢，我想我知道中午遇到的時候，胡愛卜爲什麼看着我眼前一亮了，大約是想到了我的獎學金，可是這前後又有些矛盾，他既然想到了，爲什麼又說早知道會白跑這一趟，使得一切聽起來像陳曉智的主意，啊，頭好痛。”
“很簡單，胡愛卜想到了但是他可以不明說，只需要在旁邊點撥一下，陳曉智不傻，自然知道班裡現在最有錢而且最有閒錢的人是誰，中午又剛巧遇到你，時機不是感剛剛好嘛。”
沒想到胡愛卜居然這麼有心機，明明早就想要問她借錢，卻把一切搞得像陳曉智的主意，現在又把一切的錯歸咎在蘇式薇身上，他這個當事人卻像局外人一樣無辜，任由別人爲他的事情費盡心血，蘇式薇也有些生氣，曉智，曉智會怎麼看她，真如胡愛卜所說，會把她看成一個自私又小氣的女人嗎？
“你在這瞎想於事無補，不如去找陳曉智說明白吧。”
“好，我問他要借多少，反正我幾個月的生活費都在卡里，還有周轉的餘地，畢竟胡愛卜確實有困難了，他們找到了我，我也不能冷眼旁觀。”
“蘇式薇，你真善良。”
“你還不是一樣。”
“什麼。”程功裝糊塗。
“即使那麼討厭胡愛卜，你也會借錢給他吧。”
程功聳聳肩，擡頭望着天空，鏡片下的那雙眼睛有些深邃。
程功和蘇式薇在宿舍樓前分手，程功回到宿舍的時候，胡愛卜正在談論蘇式薇獎學金的事情：“國家獎學金對於蘇式薇那樣的貧民來說就跟天文數字一樣吧，所以纔會抓的這麼牢固，捨不得放手，我又不是要借光她的錢，只是借一點，瞧她嚇得那樣，好沒出息。”
陳曉智坐在椅子上，上身彎着腰前傾，雙手互相交叉在胸前，他低着頭凝神盯着地面上虛無的一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有出息的話，那你別問女孩子借錢啊，程功想這樣反駁他，但考慮到還要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三年，理智戰勝了情感，程功忍住了，將到嘴邊的話活生生吞嚥回去。
嘴上雖然忍住了，但是程功心中的焰火沒有熄滅，人在生氣的時候，力量會不自覺地比往常大，他將書包重重地放在書桌上，發出巨大聲響，陳曉智緩緩擡起頭望向他，程功邊收拾書包邊說：“蘇式薇沒有獲得國家獎學金，她獲得的是學校一等獎學金，這兩個獎金可是有天壤之別，不管是從名頭還是從獎金數上來說。”
“什麼！”胡愛卜瞪着程功。
問人借錢之前也不打聽清楚，程功冷笑。
“不可能啊，我明明聽班長說她提名國家獎學金了，班主任還讓她寫了自我介紹呢。”
“你也說是提名，小李子還常常提名奧斯卡獎呢，但是那個小金人他至今也沒拿到手中，你知道獲得國家獎學金有多難嘛，一個系部纔有幾個人能獲得國家獎學金！”
沒想到平常不太說話的程功還有如此伶牙俐齒的時候，胡愛卜覺得自己的喉嚨就像是被饅頭噎住了一樣，喘不上氣來，陳曉智則是深深地望着依舊在有條不紊收拾書包的程功。
“國家獎學金是8000，院一等獎學金是2000，靠，2000塊夠什麼用，話說回來，問她借區區兩千快都嚇得魂不附體，果然貧民就那點量度。”
程功無語地翻白眼看着上面的書櫥，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無恥的人。
陳曉智的電話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沒有接，程功轉過身子，對陳曉智說：“電話響了，不接嗎？”
“不是什麼重要的電話，不接也可以。”
程功不明白陳曉智現在又在鬧什麼彆扭，他耳根子難道就這麼軟，別人怎麼說蘇式薇，他就怎麼相信，蘇式薇都打電話過來了，他連她的解釋都不聽嗎？如果陳曉智一意孤行，那麼他也不配得到蘇式薇的愛。
蘇式薇給陳曉智打了不下於10通電話，打到最後，她甚至懷疑她存錯了手機號碼，可是覈對一遍，明明確實是陳曉智的電話，不是手機欠費，也不是手機關機，明明打得通，爲什麼不接呢。
“蘇式薇，你到底在幹嘛，出去一趟回來後，整個人心神不寧的。”
“我沒事，走吧，去吃晚飯。”
張若亞嘴角抽搐：“你確定？”
“怎麼了？”
“你打算穿着你大紅色的拖鞋出去幾次。”
“啊，真被自己逼瘋了，謝謝若亞姐提醒，否則我又丟人了。”蘇式薇換涼鞋，“程綺雲怎麼還沒回來？”
“剛剛收到她發來的微信消息，她在和學生會的成員吃飯，今天給他們部長踐行。”
“外聯部的部長怎麼了？”
“外聯部的部長是大四生，要考研，他沒時間和精力繼續管理外聯部，所以向主席提出辭職，主席已經批准了，他有意推薦程綺雲接任部長，程綺雲呢，也有意競選。”
“原來是這樣，程綺雲有能力，當部長很合適。”
“你呢，你就沒想過競選秘書部部長。”
“你別嚇我了，我哪有那個能力，我覺得我還是適合當蝦兵蟹將，海龍王就讓有能力的人當吧。”
“沒出息的傢伙。”
既然陳曉智不接她電話，蘇式薇準備晚自習的時候，跟他親自解釋，晚自習鈴聲已經打響，陳曉智居然沒來，就在她忐忑陳曉智不會不來了吧的時候，陳曉智和胡愛卜姍姍來遲。
過會打中途休息的鈴時，陳曉智會早退，現在是最佳時機，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蘇式薇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後一排的同學齊刷刷地看向她，韓彩霞不解地問：“蘇式薇，你幹嘛？”
“我……我上廁所。”她低着頭匆匆從前門走出去，蹜蹜疾行到後門立馬剎住腳，掏出手機給陳曉智發短信：“出來，我有事情找你。”蘇式薇發完短信，趴在牆邊從後門探頭張望，陳曉智確認短信，下意識擡頭看了眼蘇式薇空空的座位，又朝後門望來，正對上蘇式薇的眼睛。
蘇式薇朝他招手，陳曉智不耐煩地轉過頭，故意視而不見，程功不冷不淡地說：“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