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羣號啕大哭的大老爺們,葉涵幾次想開口勸,又幾次把到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
不是不想勸,而是不知道怎麼勸。
他沒被外星人俘虜過,更沒變成蟲人,不可能知道這些痛哭的漢子經歷過什麼,只能憑他對外星人的瞭解,想象一下這些人被俘後的經歷。
葉涵很清楚,與蟲人的親身經歷比起來,他的想象實在太片面太淺薄,但他完全可以理解衆人的心情。
男兒有淚不輕彈,就讓他們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但是蟲人比想象中更有自制力,中年蟲人只哭了一小會兒就止住失控的情緒,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再次向葉涵敬禮:“原北方軍區10x師34x團七連,莊宇!”
另一個年輕些,臉上帶着一道傷疤的蟲人站了出來,敬禮道:“東南軍區3x師10x團四連,劉興國。”
接着是第三個蟲人:“原北方軍區10x師34團一連,何永志!”
“西南軍區……”
“西北軍區……”
“武警11x師……”
一個個番號報出來,被俘前或是軍人,或是曾經的軍人,每一個人的臉都是同樣的堅毅,同樣的頑強,哪怕還帶着未乾的淚水。
葉涵一一還禮,可是後一個戰士報完之後,仍有不少蟲人躲在一邊,一點沒有靠過來的意思。
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蟲人來歷複雜,許多人被俘前只是普通人。
葉涵目光復雜,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莊宇突然朝其蟲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帶槍的蟲人突然回身端起了步檢了。
他們的動作極快,嚇了葉涵和蜂巢一大跳,兩個人下意識地就想出槍,手都摸到了槍上,才意識到槍口對準的不是他們倆。
在兩人驚駭的目光中,那幾個蟲人悍然開火,子彈準確命中躲在一旁的蟲人,一連數聲槍響之後,六個蟲人倒在血泊之中。
葉涵暴跳如雷,一個箭步衝到莊宇面前:“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後面的蜂巢乾脆抄起了步槍,只要發現蟲人有任何不軌的舉動,都會第一時間開火。
莊宇直挺挺在站在葉涵面前,聲音卻又低又沉:“首長,我……我也不想這麼幹,但是他們幾個來歷不明,有可能是打進抵抗軍內部的敵人!”
“什麼?”葉涵聽了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
他完全無法想象,蟲人內部居然也會上演一場明爭暗鬥的諜戰大戲,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葉涵退開一步,正視莊宇的眼睛:“你確定嗎?”
“不確定。”莊宇說。
“那你的依據呢?”葉涵並沒有爲莊宇的回答而暴怒,他不是莊宇,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莊宇的謹慎確實可以理解。
莊宇目光復雜:“他們和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接觸過,沒人能證明他們的身份,安全起見,不能留手!”
“這就是你的依據?”葉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萬一錯了呢?”
莊宇道:“首長,在外星人那兒,任何一點疏忽都是死無全屍,我不能冒險……您或許不能理解,但是我必須要說,我們變成這副模樣早就不想活了,錯了也沒人怪我。”
葉涵聽完,多少有點明白了。
這話的意思是加入抵抗軍的蟲人都有嚴重的自殺傾向,只是爲了報復蟲人才活到現在,死的那幾個如果確實是抵抗軍,死亡只會是解脫。
反之,若是外星人下的釘子,那就是死不足惜。
葉涵心裡突然間空蕩蕩的,他嘆了口氣說:“我不認同你的做法,但是我能理解……除了他們幾個,其他人都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了,其他同志都能互相證明!”莊宇說。
說到同志這兩個字的時候,莊宇的表情非常自然,半點不見異常。
葉涵忽然間又覺得心裡堵得慌。
曾幾何時,同志這兩個字代表的是共同的志向,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字漸漸從普通人的生活中消失,變成了某種特殊傾向的代名詞。
葉涵從不歧視特殊傾向,因爲那是別人的私事,只要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就行,但是把同志這個詞戴在特殊傾向上面,卻一直讓他無法理解。
可是今天,他再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卻百分之一千、百分之一萬的相信,莊宇口中的同志,依然是它原本的意思!
只要想一想到蟲人自在敵營的艱難,就能理解找到一個同伴是多麼的困難,在那種情況下,抵抗軍不知道得付出多少鮮血和生命,才能達到今天這樣的規模,沒有什麼稱呼比同志更適合抵抗軍。
葉涵壓住起伏的心緒,環視一週道:“能說說你們的情況嗎?詳細說說。”
莊宇的目光越過葉涵:“合適嗎?”外面還有槍聲,戰鬥還沒結束,這個時候說這些?
葉涵道:“放心,肯定沒問題。”
莊宇點頭同意:“那好……您想知道什麼?”
葉涵道:“你先說,想到什麼說什麼,沒說到的我再問。”
“好!”莊宇答應一聲,想了想說,“我們現在都是蟲人抵抗軍亞洲分部的一員,我是臨時隊長……”
臨時隊長?
葉涵有些疑惑,可是看莊宇沒有細說的意思,他也沒多問,耐心地聽莊宇說完,低聲問道:“我想了解一下你們的基本情況,沒問題吧?”
“沒問題。”莊宇說。
“你什麼時候……嗯,落到外星人手裡的?”
“31年。”
“喔,那什麼時候恢復的?”
“33年。”莊宇指着後腦,“意外撞暈了,醒過來就恢復了。”
葉涵心說這還真是意外:“那你恢復之後……嗯,怎麼和抵抗軍聯繫上的?”
莊宇陷入回憶:“剛開始的時候心情特別複雜,也恨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天天從早裝到晚,就怕讓外星人揪出來,前後大概有兩個多月吧,外星人沒把我揪出來,倒是讓別人看出來了,那個人說他老p,是個抵抗軍,後來他找機會跟我接觸了一下,我就進了抵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