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魂散

醫館裡一下子喧譁起來。

顧若離轉身過來,就看到崔婧文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血來,她靜靜站着沒有上去。

她看得出來,崔婧文方纔聽到自己中毒時的樣子不是裝的,那麼就是有人給她下毒,而她自己不知道。

誰會給她下毒,目的又是什麼?

崔婧文不是那種聽由別人煽動的性子,她來同安堂一定是自己深思熟慮過的。

那麼這個下毒的人,是早就知道了,還是臨時起意?

她心裡想着,目光就落在呆滯的跪坐在門口的連翹身上。

崔婧文的身邊,就只有連翹這麼一個得力的丫頭了,她最親近最信任的也應該是她了吧。

若是連翹,她又爲什麼這麼做呢。

心頭飛快的轉着她走過去,扶了崔婧文的脈。

“顧若離。”崔婧文忽然攥住她的手,死死扣着,“幫……幫我將那個賤人拖過來。”

顧若離點了點頭。

韓苗苗將連翹拖了過來,摔在了崔婧文的跟前。

“顧大夫有事,那我們今兒就算了吧,稍晚點我們再來。”等着的病人也不好接着看熱鬧,紛紛起身,索性都是小病忍個半日也無妨,方本超跟着後面送客,“抱歉,抱歉,今晚我們會晚點打烊,各位吃過飯再來也可。”

衆人應着是,走了。

醫館裡安靜了下來,周雲就有些尷尬的站在一邊,揮揮手讓自己的兄弟們退了出去守在外面,他找個不大顯眼的椅子坐着。

這事兒他不好處理,都是有身份的,得罪誰都不好。

連翹坐了起來,面上並無恐懼之色,只是漠然的看着崔婧文。

崔婧文只覺得肚子裡一陣陣的絞痛,她撐着坐起來,望着連翹眯了眯眼睛,道:“毒,是你剛剛在馬車裡下的?”

“是!”連翹點了點頭,“奴婢在回來的路上買的。”

崔婧文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望着對方譏誚的道:“路上買的,你來問問顧大夫,同安堂能不能買到毒藥。”

“奴婢買到了。”連翹垂着眼簾,“你不用懷疑。”

崔婧文皺着眉,反手就是一巴掌:“賤人,你哪裡來的膽子,殺了我你以爲你能活?”

“不殺你,奴婢就一定不能活。”連翹的臉瞬間腫了五個指印,她滿目憤恨的盯着崔婧文。

崔婧文陰鬱的亦盯着她,就在昨天晚上,連翹還和她一起殺了崔延庭,當時的她可半點反意都沒有。

爲何今天一個上午,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忽然欺身過去,一把封住了連翹的衣領,逼視着一字一句問道:“我對你不薄,你爲什麼這樣對我。”她病死和被人毒死,結果雖同,可含義卻大相徑庭。

她必須要弄清楚。

連翹一把將她推開,呵呵笑道:“你對我不薄?大奶奶奴婢有眼睛,有心去看,去聽。當年三小姐被您騙的團團轉,當年您給郡主下毒,您做了那麼多的事,哪件不是奴婢幫你的。你病了這麼久身邊的人誰盡心了,只有奴婢啊,奴婢不分晝夜在照顧你。”

“可是你怎麼對奴婢的,你居然還有臉說對我不薄。”連翹心寒不已,她以爲崔婧文死前會安排好她,至少給她一個安穩的去處,哪怕求崔巖收留也可以,可是崔婧文呢,居然讓她撞死在同安堂,把事情鬧大。

用她們命去換顧若離的身敗名裂。

她崔婧文是要死的人當然可以最後拉着顧若離陪葬,可是她爲什麼要這樣做,她想活着,她還這麼年輕……

她不想死。

“賤人!”崔婧文慘淡的笑笑,“可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高看你了。”

連翹悲從中來,蹲下來看着崔婧文:“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恨你的嗎。就從那次你讓我梳頭開始。你明知道那不過是顏夫人試你的手段,你居然還是疑心的將我推了出去,居然讓我嫁給一個傻子,你將我當做人看過嗎,你爲我考慮過半分嗎。你這樣的人,憑什麼要求別人對你忠心不二。”

崔婧文噴出一口血來,趴在地上,笑着搖了搖頭……如今,她身邊最後一個人也沒了。

在這個世上,她真的是一無所有。

“你活不了的。”她擡頭,譏誚的道,“弒主的奴才,你以爲你活的了?”

連翹並無恐懼的樣子,她篤定的笑了笑,道:“那就勞煩大奶奶您在地下等上百年吧。”話落,啐了一口,轉身就朝同安堂門外去。

韓苗苗看向顧若離,問她要不要攔住,見顧若離點了頭,她立刻上前去,剛到門口,忽然外頭有人過來,一腳踹在正出門的連翹身上,踹的她連退了四五步,跌倒在地。

崔巖和崔婧語大步走了進來,他喝道:“琉璃,將她給我綁了!”

“是!”琉璃上前,抖了手裡的繩子去綁連翹,連翹抵死推着,喊着道,“你們憑什麼綁我,我現在已不是建安伯府的人,你們憑什麼綁我。”

崔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的賣身契還在家裡,你是怎麼脫的籍?給我綁了,回去亂棍打死!”

“你們敢!”連翹大喝,崔巖上去又是一腳,“那你看看我敢不敢。”

琉璃上去就堵了連翹的嘴,三兩下綁了起來。

“茂燊。”崔婧文看到崔巖來了,眼睛一亮,“這個賤人,不能留!”

是誰讓連翹下毒的,就在剛纔她還沒有想到,可是此時此刻她看着連翹,就明白過來。

不由覺得嘲諷,她以爲是二夫人……可是二夫人這個人是想不到這種事的。

那麼,讓連翹下毒來害她的人,只有一個了。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迫不及待的讓她死?

想到這裡,她猛然擡頭看着顧若離,忽然就明白過來了,覺得異常的諷刺,便咯咯笑了起來:“……可真是太有趣了,我竟是這麼久以來都不曾想到過。”

人心啊人心,隔着一層肚皮,真是讓人看不清猜不透啊。

無論看上去多麼美好的人,不撕開那層皮,就永遠不會知道她的內裡是多麼的骯髒,噁心!

也好,也好,她死了還有人前赴後繼,終有一天會有人替她報仇,收拾了顧若離,收拾了方朝陽。

她在地下等她們。

崔婧文沒了力氣,躺在了地上,眼前一圈圈的黑影,她看到了楊氏,楊氏微笑的看着她,眼角細微的紋路讓她看上去沒有年輕時那麼好看,卻異常的溫暖,這是她這麼多年以來最貪戀的笑。

她看到了崔延庭,他醒來,掐着她的脖子瞪着血紅的眼睛望着她,他的聲音還回繞在耳邊:“……我若知道你是這樣的畜生,在你生下來時,就會將你溺死。”

“可惜你沒有。”崔婧文笑着,她以爲每個人都會爲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她以爲老天是公平,可是她錯了,這世上沒有公平的事,你想要公平,就只有自己去爭取,自己去努力。

胸口腥甜一陣陣的往上涌着,她的眼前露出崔巖的臉來,她伸出手去抓崔巖,呢喃着道:“茂燊,茂燊你要多聽祖父的話,有事和表哥多商量,記住沒有。”

崔巖看了她一眼,回頭噗通一聲在顧若離面前跪下,垂着眼簾哽咽着道:“縣主,求你救救她,只要她不死,我一定不會再讓她出來生亂。你若是恨意難平,我願意替她受罰,無論什麼我都願意。”

顧若離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崔巖。

“縣主!”崔巖磕了一個頭,“求你。”

她抿着脣,眉頭緊緊蹙着,話就在她喉嚨裡,可看着崔巖她卻說不出來。

“縣主。”他擡頭看着他,額頭被自己撞的紅紅的,他身後躺着的是崔婧文,她伸着手嗚嗚咽咽的喊着,“不要,不要啊!”

而他的身側,立着的是崔婧語,沉着臉面無表情。

顧若離想起方朝陽坐在空心的椅子上,將脣咬的血肉模糊時的樣子,她攥着她的手,和她說:“嬌嬌,若是娘死了,一定要給娘報仇。”

她當時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縣主!”崔巖看着她,目光是決絕,好似他說出這句話來,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就當……就當你還我一條命!”話落,他緊緊的抿着脣,不敢看她。

她不欠他的命啊,當初他生病時就是她救回來的。

他知道他此刻很無恥,可是已經沒有辦法了。

“對不起。”顧若離道,“她本身病重,腎臟衰竭,如今毒性致使病情加重,我也無能力。”

她說着,轉頭過去,不看崔巖。

“謝謝!”崔巖知道顧若離不是敷衍他,他轉頭過去,抱着崔婧文沉聲道,“我帶你回家。”

崔婧文按着他的手,搖頭道:“我不走。”她說了,她要死在這裡,死在同安堂,“你記得……記得幫我報仇。”

“你夠了。”崔婧語大喝道,“你還想鬥到什麼時候,都被人下毒了,居然還想着顧若離,你怎麼不去回憶一下,到底是誰,誰給你下的毒。”

誰給她下的有什麼關係呢,這讓她很高興啊,至少她知道,還有人等着顧若離死。

“走!”崔巖一把將崔婧文抱起來,“回家!”

崔婧文無力反抗,軟軟的任由崔巖抱着起來大步出了同安堂,崔婧語回頭看了一眼顧若離,笑了笑,道:“看來,你的日子又要不太平了。”

顧若離沒有說話。

崔家的馬車停在外面,崔巖將崔婧文放在車上,回頭看着崔婧語:“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不回去。”崔婧語掃了一眼馬車內,“她要是死了,你也不用來告訴我!”話落,頭也不回的走了。

崔巖想說什麼,可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攆了車伕,自己趕着車往家去,等馬車到了側門她就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坐在門口,這還是他這麼多年來,頭一回看到兩個嬸母這麼心平氣和的在一起,不吵不鬧

他覺得自己這半輩子,很失敗。

“她要死了?”二夫人從椅子起身,滿面嘲諷的走了過來掃了他一眼,掀開了車簾子,就看到崔婧文正半闔着眼睛很痛苦的樣子,她咯咯一笑,道,“瞧你的狼狽樣子,不是打算死在同安堂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崔婧文虛弱的睜開眼,可只能看得見眼前有個黑影,籠在她的頭頂。

“剛纔你應該讓我殺了你的,這樣你就不會蠢到被別人下毒了。”二夫人越發笑的歡快,“現在你自己也中毒了,是不是也很有趣?”

崔婧文閉上了眼睛,彷彿沒有聽見。

二夫人刷的一下摔了簾子,沉着臉和崔巖道:“要死也不能死在家裡,她可是宜春侯府的人,你應該把她送回去纔對,免得將來成了孤魂野鬼。”

話落,重新進了門,和三夫人一起,堵在側門內。

三夫人頷首,道:“茂燊,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家,你今兒想將這個毒婦帶進來,那你就從我們的屍體上壓過去。”

“二嬸,三嬸。”崔巖壓着怒道,“二姐她中了毒,你們怎麼能這樣。人之將死,就給她最後一點臉面吧。”

二夫人哈哈一笑,道:“我給她臉面,誰來給我臉面。茂燊,你不要忘記了,就在昨晚她還將你們的父親毒死了,你若不信現在就可以去皇陵問問,你怎麼還能將她接回來,你就不怕別人戳你的脊樑骨。”

崔巖紅了眼眶,他能怎麼做,這個人再怎麼壞,可還是他親姐姐,而且,對他一直很好:“二嬸,不管她做了多少錯事,可是現在……”

“不要再說了。”二夫人擺了擺手,“話已經說的很清楚,趕緊將人送回去。”

崔巖痛苦的砸了一下牆,不得不再次上車,將崔婧文送宜春侯府去。

她和顏顯還沒有和離,她確實是宜春侯府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應該葬在宜春侯府的祖墳裡。

“崔伯爺。”他剛剛將車掉了個頭,衚衕口顏夫人身邊伺候的辛媽媽帶着人浩浩蕩蕩來了,面無表情的朝崔巖行了禮,遞了封信過來,“崔伯爺,這是我們夫人給您的信。”

幾乎不用多看,崔巖就已經猜到信中是什麼意思了。

“你們如此,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崔巖啪的一聲將信拍掉,“此事你們誰說了都不算,讓顏釋文回來和我說。”

辛媽媽笑了笑,道:“伯爺,我們夫人就是因爲看着您和我們世子好的份上,纔會留了幾分薄面,這麼長時間都忍着,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原諒,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給大家留了面子的,沒有大張旗鼓的休了崔氏,而是讓他們和離。”

崔婧文腦子裡像是被人刷上了一層漿糊,渾渾噩噩的怎麼都想不清楚,耳邊只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想了很久才認出來,說話的人是顏夫人身邊的那個媽媽。

叫什麼來着?

她伸手艱難的拽了簾子,聲音如蚊蠅一般:“我生是顏家的人,死……”她的話只說了一半,那位媽媽已經和崔巖道,“若是人沒了,還是葬在崔氏的祖墳裡吧,我們宜春侯府供不起這樣的菩薩。”

崔婧文氣的胸口一翻又吐出一口血沫子來,她睜開眼睛,望着雕花的車頂,覺得離她好遠好遠,她怎麼都摸不着……

顏顯,回來了嗎。

如果他在的話,他也會這麼說嗎,宜春侯府的祖墳,不讓她進。

娘,您要保佑我,保佑我活下去,讓這些小人看看您的女兒她們誰都比不上。

娘,我不甘心,不想死,就是爲了能好好活着,我才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如果知道忍耐的結果依舊是個死,那我爲何要受這麼多年的罪,我早早去找你多好。

崔婧文抽搐着,口中的血不斷涌了出來,耳邊的只有崔巖一個人的聲音,他在發怒,滿聲裡的悲涼和無奈……她活了一世,最後唯一留在她身邊的,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茂燊。”崔婧文想喊他,可聲音出來如同被風吹走了,散在了嘴邊,最後連崔巖的聲音也沒有了,萬籟俱寂,她看到了崔延庭朝她走過來,掐着她的脖子怒吼道,“你這個畜生,早知道你會如此惡毒,我就該將你溺死。”

她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又看到方朝陽輕蔑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往後你們姐妹少在我跟前走動,我沒這個福氣生這麼多孩子,所以,你們也不必當我是母親。”

“二姐!”車簾唰的一下掀開,崔巖看着她正要說話,忽然側門口齊思敏提着包袱帶着丫頭婆子走了出來,失望的看着他,面無表情的道,“崔茂燊,你太讓我失望了,往後你就守着你嫡親的二姐過吧。”

“思敏。”崔巖一怔,齊思敏已經領着人往外走,和他擦身而過,“不要喊我的名字,我不高興聽。”

崔巖追了過去,拉着齊思敏:“這都思敏什麼時候了,你不要胡鬧行不行。”

“我胡鬧,你說笑吧。她這樣一個弒父的毒婦,你居然還當寶貝一樣護着,你將家裡人置於何地,將你父親置於何地。你就不怕天下人笑你善惡不分。”齊思敏推開他,“我今兒把話撩在這裡,你若將她接回家,葬在崔氏的祖墳裡,那麼崔家就沒有我,將來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入你崔氏的祖墳。”

她是明媒正娶,死了不入祖墳,那不就是表示她不是崔齊氏,她和崔巖的婚事也到頭了。

“茂燊……”崔婧文忽然怒吼一聲,“讓她走。”

崔巖沒動,拉着齊思敏的手不鬆,痛苦的看了一眼崔婧文……他的生活已經如同一團亂麻,他不想再這樣亂下去。

崔婧文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緊接着,戛然而止,再沒有了聲音。

“二姐!”崔巖要去,齊思敏轉身就走,他回頭看着她,滿目的痛苦。

顧若離洗漱好披着頭髮盤腿坐在炕上寫寫畫畫,方朝陽進來坐在她對面,問道:“今兒那個瘋子又去鬧事了?”

“嗯。”顧若離道,“她想死在同安堂。卻沒想到自己被人下毒了,我請了兵馬司的來了。”

方朝陽冷笑一聲,怒道:“怕她作甚,你就讓她死在同安堂,等她死了就將她吊在門口,曬成人幹!”話落揉了揉太陽穴,想起什麼來問道,“誰給她下的毒。”

“是她身邊的大丫頭連翹。”顧若離放了筆看着方朝陽,道,“不過,連翹對她一直很忠心,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又給她下毒了。”

這還用問,一定是有人在挑唆過了,崔婧文要死,連翹爲了保住性命而已。

至於是誰,她挑眉道:“連翹人呢。”

“被帶回建安伯府了。”顧若離也很好奇,那個讓連翹給崔婧文下毒的人,到底是什麼居心,是衝着崔婧文去的,還是衝着她來的。

爲什麼。

“不管是誰,反正她做了一件事好事。”方朝陽笑道,“死了也好,省的害人。”

顧若離沒有說話。

“郡主。”李媽媽掀了半截竹簾,指了指外頭,“崔管事有事回稟。”

方朝陽打量了一下顧若離,見她穿着沒什麼問題,便頷首道:“讓他進來說吧。”

崔安就進了門,行了禮回道:“小人剛纔聽到,今兒早上崔老伯爺在皇陵的山腳下被人找到了。死於中毒,被人拋屍在林子裡了。”

“死了?”方朝陽一愣,問道,“昨天晚上誰去找他的,二小姐?”

顧若離也是一愣,和方朝陽一樣,她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崔婧文。

果然,崔安點了點頭,道:“說是二小姐常去那邊看望伯爺,所以那邊許多人都認識她,昨天她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伯爺下山去見他的,後面就再也沒有回去。早上監工下來找,才找到屍體的。”

連親爹都殺了,是怕親爹活着回去搶崔茂燊的爵位?方朝陽厭惡的皺着眉頭。

顧若離餘光看了她一眼,見她面上只是生氣而未有悲傷,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太小孩子氣了,方朝陽當時若對崔延庭一點都不喜歡,就不可能嫁給他了。

這世上,大約也只有她這個女兒永遠都認定了,在方朝陽心目中無人可取代顧清源罷了。

“你去一趟建安伯府。”方朝陽看着李媽媽道,“讓三夫人將連翹審問清楚,剝皮抽筋出了事由我擔着,無論如何將指使她下毒的人查清楚。”

李媽媽應是,想了想又道:“要不要和伯爺說一聲,二小姐這樣嫁出去的姑奶奶,不能入自己家祖墳?”

“那是他們的事,和我們無關。”方朝陽擺了擺手,“我沒這個閒工夫管別人的事。”

李媽媽應是出了門去,徑直去找三夫人,建安伯府很安靜並沒有要辦喪事的樣子,三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頭秋露和她道:“……伯爺將姑奶奶的遺體的送法華寺去了,在那邊辦靈堂停上七天,就會就近找一處地方葬了。二老爺和三老爺都不許入祖墳,也不準進祠堂,說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宜春侯府那邊怎麼說?”李媽媽問道。

秋露回道:“二姑奶奶人還沒去,宜春侯府的人就來了,給了伯爺一封和離書。說二姑奶奶亦不是顏氏的人,讓伯爺隨便處置。”又道,“原來的楊媽媽已經去侯府點算嫁妝了,這兩日就擡回來。”

李媽媽點了點頭心裡也嘆了口氣,要說以前,她雖不喜歡三小姐,可對二小姐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甚至還勸過方朝陽,對她們姐妹好點,將來人出嫁了,一份嫁妝就打發了。

現在想想,不由唏噓,人心隔肚皮,原來那個看上去最老實最好的,卻是蔫着壞的。

“槐香還好嗎。”李媽媽說着人進了院子,秋露嘆了口氣,道,“不吃不喝的躺在家裡,三夫人的意思,等過幾日就將她送去鳳陽姑太太那邊,求姑太太給她找個人家。”

李媽媽點了點頭,這樣安排已經很好了。

說着話,兩人進了院子,秋露回稟後李媽媽進了暖閣,三夫人聽了她說的來意,就道:“你不提我倒是忘記了。”她說着就起身道,“成,我這就去看看。”

崔巖將人送回來後還沒有空過問,現在人還在關在柴房裡。

三夫人帶着李媽媽去了外院的柴房,喊了小廝開門,門一打兩個人就愣住了,裡面哪裡有連翹的人。

“人呢。”三夫人回頭看着小廝,小廝一愣進去到處的找,變了臉色道,“人一直關在裡面的啊,還捆了手的,怎麼……怎麼沒有了。”

三夫人和李媽媽對視一眼。

此刻,連翹跪坐在路邊的一輛馬車裡,磕着頭感恩戴德:“奴婢謝世子妃娘娘救命之恩。”

“你也真是可憐見的。”梅氏嘆了口氣,“一會兒我下車,你就安靜待着,等去了通州你就上船,是往南還是往北都隨你的意思。以後過的如何,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是。”連翹點着頭,她懷裡揣着的是,崔婧文讓她隨身收着的一千兩碎銀票,有了這些錢她去哪裡都可以。

梅氏又嘆了口氣:“要說,你這丫頭也真夠心狠的,怎麼能給她下毒呢,她也是要死的人了,等着死不就成了。”

“奴……奴婢原本也不想,可是她在車裡就跟奴婢說,讓奴婢一頭碰死在同安堂,奴婢心一橫就下了毒。但是沒敢多放,誰知道……”連翹說着心裡也砰砰跳着,想到崔婧文看她的眼神,她真的好怕。

“這事兒,我竟也成了幫兇了。”梅氏紅了眼睛,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連翹怕梅氏生她的氣,磕着頭道:“您菩薩心腸,實在是怕我們奶奶作孽太多,您這是爲了她好。這一次,若非縣主查到中毒的事,就不可能請兵馬司的人來,到時候我們奶奶在同安堂一死,這事兒就真的沒法收拾了。”她的命也定然保不住。

連翹想起那天梅氏請她去的場景。和她料想的一樣,梅氏是覺得她太可憐,問她,等崔婧文去了她有什麼打算。

她說沒有打算,梅氏就道:“……她這病若能治好是最好的,若治不好怕是也要拖上一年半載,你可以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來告訴我。”

她當時就害怕了,崔婧文若真的要拖個一年半載再死,她真不知道她以後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就在昨晚,她親手給崔延庭喂毒,殺了親生的父親。

將來她還會殺誰,她不敢想象。

梅氏給了她五十兩銀子,讓韓媽媽送她出門,在路上韓媽媽就說起她自己的事,她早年不是在汝南侯府,而是在京中的另一家人家做婆子,那家人也是不太平,爲了老祖宗的嫁妝不知鬧成了什麼樣兒,什麼慢性的毒藥都用了出來。

還說有個姨娘,在夫人用的胭脂裡放了一些砒霜,那位夫人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差,卻不知道自己中毒了……想想就覺得可怕至極。

她宛若醍醐灌頂,出了榮王府就鬼使神差的買了一小包砒霜,她不敢放多怕崔婧文喝完藥就死了,所以打算一點點讓她慢性中毒。

卻不成想,那一點的毒就讓她毒發了。

連翹給梅氏磕頭,她不後悔做了這件事,崔婧文不仁她不忠,都是她逼她的。

梅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望你以後一生順遂。”話落,就戴着帷帽掀了簾子由韓媽媽扶着下車去了另外一輛車。

連翹沒敢出來,坐着那車徑直出了城。

梅氏上了車,拿帕子擦了擦手丟在了一邊,韓媽媽低聲道:“您消消氣,她們若是聰明會辦事,就不會那麼久了朝陽郡主母女還好好的。”

“是蠢。”梅氏搖了搖頭,她以爲崔婧文多會辦事呢,居然就這麼冷冷清清的跑去了同安堂,還由着顧若離請了兵馬司的人來,“早知道這麼蠢,我就不費這功夫了。”

韓媽媽笑着道:“靜安縣主本來也不是好糊弄的,又在她所擅的範圍呢,她當然是一查一個準。”

“你到是提醒我了。”梅氏微微頷首,道,“敗了醫德對她也沒什麼用,得從別處下手纔對。”

韓媽媽笑着應是。

“慢慢來。”梅氏撫了撫鬢角,儀態端莊,笑容輕柔,“遠山還沒回來呢,他不在做這些沒意思。”話落,便靠在車壁上,打着盹兒,“我歇會兒,到家了再喊我。”

238 二白238 二白194 天成085 失蹤257 懊悔199 對策134 因果097 絕望082 難安187 猝然071 鬥勢210 癥結112 相處217 鈴聲107 躁動159 你死130 起落229 戍邊218 手法200 路子052 謙和137 喜事084 理事248 動靜071 鬥勢300 青春296 母親095 人心026 突發106 進宮113 衝撞170 無常117 慶陽285 裡應297 先生149 猶死179 女人036 角度209 末路165 位置165 位置168 修行215 聖女048 診金284 交情057 驚詫190 生養078 挑事284 交情098 地位021 大夫149 猶死005 醫德175 故人143 無解273 人外168 修行198 驚訝091 病態260 青梅035 分歧162 謀劃239 偷襲288 絕路143 無解130 起落223 權位014 朋友083 陷害099 可以086 震驚172 廢物184 到死279 栗子155 反欺113 衝撞285 裡應108 離京245 歡喜277 太后238 二白105 進退175 故人143 無解285 裡應093 時間188 靈堂279 圍堵237 素璋076 情義163 維谷041 聚會038 防己079 後悔058 不善267 出行140 明路067 苦岸026 突發106 進宮
238 二白238 二白194 天成085 失蹤257 懊悔199 對策134 因果097 絕望082 難安187 猝然071 鬥勢210 癥結112 相處217 鈴聲107 躁動159 你死130 起落229 戍邊218 手法200 路子052 謙和137 喜事084 理事248 動靜071 鬥勢300 青春296 母親095 人心026 突發106 進宮113 衝撞170 無常117 慶陽285 裡應297 先生149 猶死179 女人036 角度209 末路165 位置165 位置168 修行215 聖女048 診金284 交情057 驚詫190 生養078 挑事284 交情098 地位021 大夫149 猶死005 醫德175 故人143 無解273 人外168 修行198 驚訝091 病態260 青梅035 分歧162 謀劃239 偷襲288 絕路143 無解130 起落223 權位014 朋友083 陷害099 可以086 震驚172 廢物184 到死279 栗子155 反欺113 衝撞285 裡應108 離京245 歡喜277 太后238 二白105 進退175 故人143 無解285 裡應093 時間188 靈堂279 圍堵237 素璋076 情義163 維谷041 聚會038 防己079 後悔058 不善267 出行140 明路067 苦岸026 突發106 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