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意氣用事，多少有點理虧。並且也暗自下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碰佛經那東西。它總是在教人如何看明白世事和輪迴，當時以爲自己得到了真理和領悟，只是事情一旦發生，才明白，哪裡是自己看透了，分明是被佛經欺騙了看不透的東西要強迫自己去看明白想通透。
芳齋林是一片果子林，千八百年結一次果。佛會那天，九重天祥和千條瑞氣騰騰，金色的佛光萬丈延伸到了天邊，衆生皆普渡。佛界裡的尊神菩薩們趕往九重天時，我便躲在芳齋林裡，躺在一棵樹上，啃着梨果。
倏爾樹下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我隨手摘了一隻金梨往下拋去，道：“嚐嚐，這個味道不錯，汁很多，也清甜。”歪頭看下去，珏正站在樹下，手裡捧着梨子，沒有說話，只咬了一口品嚐了起來。
後來他便坐在樹腳下，和我一起看那九重天上的佛光。他忽然道：“爲什麼不去看看。”
我取了兩片綠葉遮住眼睛，閉目養神，道：“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去看戲。”
“去聽聽，佛怎麼說也好。”
“該去的早已經去，該來的遲早會來，爲何偏偏要去聽佛怎麼說。又不是聽戲。”
珏笑了，又取了一隻梨，道：“不是看戲也不是聽戲。阿尋還是不明白天帝請求將佛會在九重天展開的良苦用心。只是五千年才一次，風雨過矣，佛會說過去，也會說往生。阿尋，你就不想知道，青華大帝和羲和君上他們的往生嗎？當年，聽我父親說，天后娘娘的雙親在大戰中灰飛煙滅，便是佛點化他們的往生……”
珏話未說完，我拾起裙角便投下樹，一路朝九重天奔去。
輪迴，輪迴。輪迴過後，便是往生。我父親母親本是上古神祗，他們羽化以後神形俱滅原本沒有輪迴，卻意外地有靈魂碎片支撐着他們的意志將他們引入輪迴生生世世都相見相愛。何時，纔是盡頭，何時纔不再有分離不再有許多次陌生的相遇。
我也想知道，佛怎麼說。只是不想，竟然會在佛會上說。
珏隨後趕了上來，在九重天上與我並肩走。兩邊的菩提往生樹不惹塵埃密稠茂盛。這個時候該參加佛會的差不多都已經進凌霄殿場了，外面只有稀稀疏疏幾位仙家還在匆匆往裡趕。沒想到這個當口，我與珏遇上了在別棲宮幾乎足不出宮門的雲燼兄長。
他看見我們來，鳳目怔了怔，旋即面上流淌着自然的笑，道：“還以爲你們早進去了，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你們。”
珏跟雲燼打招呼道：“燼殿下。”
雲燼淡淡然，眯着眼睛看了珏一眼，笑意裡帶了點兒別樣的調侃，道：“妖界平素沒什麼事要忙麼，怎麼以尋妹妹去哪裡都有妖王作陪？”
珏面不改色，點點頭道：“恰好比較閒而已。”
雲燼便又與我道：“要來聽佛會怎的不早點兒，這個時候才進去怕是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