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之所以這般篤定,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這個人,從不打無把握之仗。
當初樑家上門逼婚,她一眼看清楚眼下形勢,所以並沒有怎麼掙扎,就應了。
因爲那時候,樑家背後有一位得寵的樑貴人。
徐氏自知得罪不起,所以便避其鋒芒。
而現在,樑貴人被貶,樑家醜聞加身,徐氏當即就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更何況,這纔不過短短數月。
樑家給的那些屈辱,她都會原封不動地還給她們家的。
樑家先出了luanlun 醜事,現在又出了人命官司,緊接着又牽扯出一樁人命舊案,哪一樣,都夠樑家喝一壺的了!
樑家初來乍到,根基淺薄,哪裡明白,這京裡的人啊,是最最現實不過了。
今日你家中得勢,便有趨炎附勢的小人湊上來巴結,哪一日你倒黴失了勢,那對不起了,不親自上去踩一腳,都算是顧念往日裡那點不怎麼真的情分了!
徐氏深諳這個道理,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帶着顧家,小心翼翼地在京都這汪深水中浮沉。
從不敢越雷池半步。
這也是顧家門庭逐漸衰敗,卻依然能在京中留有一席之地的主要原因。
顧家最最拎得清的,就要數徐氏了。
方氏等幾個媳婦私下再鬧,再爭,其實爭的不過就是內宅裡的一畝三分地,徐氏明知眼見,卻睜一眼閉一眼,就是因爲知道,真正的大權,從未旁落過。
就好比這一回樑家的事,她私下做了什麼動作,不想讓她們知道,她們就一個都不知道。
徐氏真是愛死這種,將他人都掌握在自己鼓掌之間的感覺了。
不過如今事情已定,即便她不說,方氏她們稍後也會得到消息,所以也就無所謂瞞着不瞞着了。
徐氏將自己這些日子做的事,簡單的跟方氏說了一遍。
方氏聽罷,心底微微發涼。
徐氏什麼時候做下的這些安排,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她自詡,如今已經將永寧侯府的大小事宜,掌握得差不多了,沒想到,還是棋差一着。
方氏忍不住心驚。
徐氏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勢力,藏在暗處?自己做的那些小動作,她又是否都知道了呢?
如果知道了的話,那麼今日這般作爲,是否有別的含義呢?
比如,爲了敲打她……
方氏還真就猜着了。
徐氏今日之所以這般做,還真就存了要敲打她的心思。
實在是,方氏近來的所作所爲,太有失水準了。
徐氏看方氏實在不爭氣,才藉着這次機會敲打她,好叫方氏知道,這個家裡,真正手眼通天的人,是誰。
這樣,往後方氏再想要做什麼不靠譜的事情時,也該知道想一想,三思而後行。
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徐氏心情頗好,笑眯眯地揮手讓方氏下去忙了。
方氏斂下多餘的神思,躬身退出了松鶴堂。
……
樑府。
陳氏一到府門口,就聽見前面鬧哄哄的。
讓轎伕停了轎,陳氏自己掀開轎簾往前一看,就見樑府門前圍着一羣人,烏泱泱的,對着府門口指指點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陳氏一見這情形,就對到樑家找她回來的僕從怒吼道:“你們都是死人麼,由着這羣泥腿子圍着樑家的大門,是誠心給我添堵不成,還愣着幹嘛,還不敢進將他們都給我轟走,轟得遠遠的!”
誰知那僕從聽完她的話,並沒照着她的吩咐去做,反而哭喪着臉道:“老夫人,轟不走了!”
陳氏一聽這話,險些沒氣個仰倒!
什麼叫轟不走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這羣人圍在他們家門口不走,她還不能叫人將他們轟走了?
這是個什麼道理?
陳氏氣得急急喘了幾口氣,剛要發怒,就被那僕從接下來一句話,嚇得愣住了。
那僕從說:“老夫人,少爺被刑部衙門帶走了!”
陳氏整個人都傻了。
樑家還有別的少爺麼?
沒有了吧?
那麼被帶走的,就是她小兒子樑無道了。
陳氏愣了片刻,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叫,”你放屁!我兒犯了什麼罪,刑部的人憑什麼將人帶走!”
陳氏這一叫出聲來,瞬間就將府門前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大家紛紛轉過頭來看她。
陳氏哪裡還有心思顧及這些人看不看她,忙連滾帶爬地從轎子裡出來,一把揪住那僕從,惡狠狠地問他。
“你說,他們爲何抓走少爺!”
僕從被陳氏這副要吃人的樣子嚇得渾身一抖,腿軟了一瞬,趕緊答說:“刑部的人說有人狀告少爺,所以他們要將少爺帶去問話,配合調查。”
“報案,“陳氏聲音抖了抖,腦子亂的不行,”哪個天殺的要害我兒!不行,我得親自去一趟,我不能叫他們欺負我兒!”
說罷,陳氏便一把推開那僕從,轉身又進了轎子,然後,吩咐轎伕去刑部衙門。
陳嬤嬤等駭了一跳,忙扒住轎子拼命勸道:“老夫人您冷靜些,您這樣去刑部,說不得更見不到少爺,刑部既說是尋少爺過去問話,興許只是因有人狀告,他們不得不走個過場,因而才差人來帶少爺過去的,咱們先派個人去問問到底怎麼一回事,知道清楚了,您再去也不遲啊!”
若被抓的是別人,陳氏自然能聽得進去陳嬤嬤的勸,冷靜下來。
可被抓的是樑無道,她千嬌萬慣養大的心尖子,寶貝疙瘩,她哪裡還有什麼冷靜可言。
遂一揮手,厲聲喝命轎伕趕緊去刑部。
陳嬤嬤見陳氏意已決,知道再勸無望,只得趕緊吩咐,跟着陳氏出來的另一個婆子,回府去多支些銀錢,然後立即去刑部尋她們。
分頭行事,那婆子聽命回去取銀子,陳嬤嬤則跟着陳氏匆匆去了刑部衙門。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直打的人措手不及,陳嬤嬤心裡慌得厲害,總覺得樑家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過這話,她是斷斷不敢在陳氏面前說的。
如今這個時候,她就更加不敢多言了。
罷了,聽天由命吧,陳嬤嬤有些喪氣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