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沫卿說完,胥寧當即傻了。
胥爾升鼻子一酸,筷子一放,沙啞道:“失陪一下。”
他緩緩起身,繞過玄關走上樓梯,所有的動作優雅舒緩,有條不紊,當他邁入二樓的過道的時候,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跑着衝進了自己的書房裡。
胥爾升隨手反鎖了書房的門,脊樑死死地貼着門板,雙手擡起捂着自己的嘴巴,終於抑制不住全身的顫抖哭了出來。
他不會忘記在紐約與凌予朝夕相處過的時光,不會忘記凌予對他說過的那句:“這是軍人的承諾。”
胥爾升一個人在書房蒼涼地哭着,一張妖孽般的臉龐佈滿悲傷而糾結扭曲着。
那種嘶啞的哭聲,帶着無盡的淒涼,一點點滲透在周遭的空氣裡,仿若要將這漸暖的五月,哭回冬日。
樓下,胥寧的一雙胳膊肘撐在餐桌上,十指深深埋進自己的頭髮裡,他閉着眼,一雙手腕幾乎遮擋住了他的俊臉。
靳子洛側過目光,隱約可以看見胥寧抽搐的嘴角,還有不斷滑動的喉結。
慕煙一手捂着嘴,一手死死抓着桌角,她現在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她的女兒靳如歌該怎麼辦?!
“如歌嗚嗚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嗚嗚”
24歲就守寡,還帶着三個孩子,慕煙一想到這個,心裡就跟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靳沫卿擦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對不起,不該瞞了你們這麼久。”
說完,他看着靳子洛:“好好照顧他們,下午三點爸爸來接你們去領證。”
這一刻,沒有人再糾結爲什麼不能儘快舉行婚禮的事情了,胥寧忽然徒手擦擦臉,看着靳沫卿,眼眶紅的不像話,沙啞着:“爸爸,我想去看看凌予,我想看看如歌。”
慕煙當即說着:“如歌,我也要看看如歌!”
靳沫卿深深看了他們一眼,沉吟了片刻,說:“等你們徹底安全,能後自由出入軍區的時候,我再帶你們去看凌予吧。他葬身在大海里,那個墓地裡埋的,不過也就是一身軍裝而已。至於如歌,後天是雙休日,孩子們不用上學,我後天送他們來這裡跟你們聚聚吧。”
胥寧不放心,只覺得自己太該死了!
在妹妹那麼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居然偷閒在這裡過着逍遙恬靜的日子,還感嘆什麼狗屁的歲月靜好!
靳沫卿走到鞋櫃換鞋,開門的一刻說:“如歌每天照常上班,到現在,她還不肯接受凌予去世的事實,我們幫着把凌予的後事全都料理完了,可是她卻說,她要等凌予回來。如果後天我把她接來了,你們要是能勸,就幫我勸勸吧,不管怎麼說,凌予是真的不在了,是她怎麼等都不可能等回來的。”
靳沫卿說這段話的時候,何其悲廖,胥爾升剛剛走到樓梯口欲下來,就聽見了這段話,好不容強制壓下去的情緒再次侵襲而上,忍不住地淚流滿面!
靳沫卿走後,沒人有吃飯的心情了。
胥寧心裡疼的都喘不過氣來,看着靳子洛:“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靳子洛垂着睫毛,喉嚨堵得難受,沙啞着:“我爸爸說,舅舅的事情是意外,他是軍人,他有他的責任,所以暫時瞞着不要說,怕你們知道,會難過自責。”
胥寧深吸一口氣,抱着腦袋在飯桌上痛哭了起來。
若不是他跟靳子洛的關係,加上靳如歌跟慕煙的關係,讓這件事情根本瞞不住,怕是靳沫卿還打算瞞着他們一輩子呢!
胥爾升緊緊閉眼,忍不住又轉身上樓回了書房。
而慕煙則是心心念念地喚着靳如歌的名字,捨不得女兒現在的遭遇!
過了兩個小時之後,暮煙回了房間休息,靳子洛將餐桌收拾乾淨,然後搓了條溫熱的毛巾出來遞給胥寧。
胥寧接過擦擦臉,順手將靳子洛摟在懷裡,那麼那麼緊。
他忽然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子洛,我們一會兒先去領證,等到你姐姐什麼時候舉行婚禮,找到幸福了,我們再辦婚禮,好不好?”
世上能夠給靳如歌婚禮的男人,不止凌予;但是世上能讓靳如歌這樣愛着的男人,只有凌予。
胥寧知道活着的人還得活着,讓靳如歌此生不嫁,不可能,但是這個傻妹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放開這段刻骨銘心的過去,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誰也不知道。
也許,三五年。
也許,十年八年。
也許,更長遠。。。。。。
誰也不能預知未來,胥寧知道他的要求有些委屈靳子洛,但是若沒有凌予,胥寧一家又怎麼可能團圓?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看着凌予的遺孀孤孤零零的,然後自己去跟靳子洛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
他做不到。
他相信,胥爾升也不會願意的。
他將靳子洛抱的緊緊的,嘴上說着這樣的要求,心裡卻在不停地說着:“寶貝,對不起委屈你了”
靳子洛緩緩擡起手臂,將無助而失落的胥寧如孩子般抱在懷裡,她輕輕摸着他的頭髮,柔聲道:“好,能領證就是對我最好的承諾了。至於婚禮,我們就一起等,等到姐姐幸福的那一天,等到姐姐擁有了屬於她的婚禮後,你再補給我!”
“嗯!”
胥寧重重地點頭,想起靳如歌,想起凌予,淚水再次侵襲。
不一會兒,靳沫卿的電話打了過來,讓胥寧跟靳子洛帶着彼此新辦好的身份證下樓,然後靳沫卿載着他們去了民政局,民政局的副局長出來親自接待了他們,等他們到民政局的時候,派出所的一個小所長親自送來了臨時變遷的胥寧跟靳子洛的戶口證明,因爲辦證突然,所以靳沫卿找人把他倆都加在了自己那棟公寓的戶籍裡,跟自己共戶。
等到他倆一人手裡領着一個小紅本出來的時候,靳沫卿又開車往軍區走。
車上,胥寧將靳子洛的手握的緊緊的,這一刻起,她便是與他共度一生的合法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