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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予當即起身,自己從冰箱裡去了罐冰咖啡放在熱水盆裡暖着,順手又給管家泡了杯茶。
當他遞過來的時候,管家嚇了一跳,雙手接着。
凌予笑笑說:“您是長輩,不必跟我客氣。我接手洛家也晚,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還得請教您。”
“不敢不敢。”管家微微思忖了一下,便簡略地說了出來。
原來,當年洛家跟恩人家都是一個老家的,就一個村子裡住着。
洛振宇的父親在村裡開了個雜貨店,混口飯吃,管家的父親,就是洛振宇父親雜貨店裡的小夥計。洛振宇的母親就每天下地幹活,夫妻倆一起努力過日子。
恩人家的兒子外出打工,不能時常照顧着家裡,洛振宇的父親看在連祖輩都是鄰居的份上,就經常過去給人家幫忙。
有一年那家人的二老要過世了,偏偏二老的兒子沒能及時趕回來,那時候農村人進城打工,地點都不固定,想捎信也沒地兒捎。當時更沒有電報跟電話這種東西。那家人家裡還有個兒媳婦,跟幾歲大的孩子。
洛振宇的父親就在人家牀前伺候了好幾天,洛振宇的母親也幫着給人家做飯,做點農活。村上人都說洛家人心善,那家人的二老臨終前,就跟洛振宇的父親說,他們家人死後都要葬在一個固定的墓羣,每一代的人死的時候,要把身邊最值錢的東西都跟着埋藏在棺材裡,留給自己的孫子輩,等孫子們的父親去世的下藏的時候,就可以打開爺爺的棺材把祖輩的財富取出來。
老人還說,他們這幾代都窮,沒什麼可留給孫子輩的,就讓洛振宇的父親幫忙,在他們死後,把家裡的幾個銀鐲子放在陶罐裡,放他們棺材裡,也算是他們對孫子的一點心意。
洛振宇的父親照做了,幫着給人家下了葬,還自己貼錢給人家辦了後事,也算盡了祖輩起就一直是鄰居的情分。
可是,洛振宇的父親卻思索起那過世的二老的話來,心想着會不會那個墓羣裡有被遺漏的棺材,有什麼沒被發現的財產。
當時洛振宇的母親還笑話他,說人家都是隔代就取出來了,要有的話,人家早就挖出來了。
洛振宇的父親笑笑,沒說話。但是當天夜裡,他叫上了管家的父親一起,刨了那家人的祖墳。一干就是兩個晚上,十八口棺材全掀了看過又埋上了,還真就在其中一口棺材裡發現了寶貝。
那寶貝就是一木匣子的金條,還有幾件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青銅器。
管家說,那木匣子不是很大,跟現在裝鞋子的鞋盒差不多大,但是裡面裝滿了金條。早年時候的黃金純度特別高,打開匣子後金燦燦的都能把人的眼睛晃迷了。
洛振宇的父親仔細檢查了那些金條,全都是光禿禿的亮面,沒有一根是有標記的。
他跟管家的父親一起把這些都埋在了自家院子裡,然後等待風聲過去。人家二老剛剛過世,現在忽然拖家帶口消失,未眠不合時宜。
就這樣,洛振宇的父親在村裡憋了整整四年,人家二老的兒子陸續回來過兩次,第二次的時候,留在村子裡不走了,說要好好帶着媳婦務農過日子,人家還非常感謝洛家在關鍵時候的出手相助。
洛振宇一直笑笑,說鄰里之間幫助是應該的。
漸漸的,時間又過去兩年,兩家人就跟鄰居一樣相處着,非常融洽。洛振宇那會兒到了快上小學的年紀了,洛振宇的父親看着兒子,想了又想,最後一咬牙,說想帶着老婆孩子去城裡闖蕩闖蕩,當時那家人的兒子說,他去過城裡,外地打工的很難立足,但是洛振宇的父親說,不闖就永遠不知道行不行。
最後,在那年秋天,洛振宇的父親帶着妻子兒子,還有管家一家人買了個馬車,徹底離開了老祖宗一直生活的地方,來到了b市。
聽到這裡,凌予總算明白了,洛家是怎麼發達起來的,原來,是得了不義之財。
凌予的心情有些沉重,蹙眉問了一句:“那,洛家起來之後,有沒有回頭去幫助那家人?”
管家說:“自然是有的,你父親把人家一家都從山裡接了出來,給人家買了房子,落了戶口,還幫着人家也開始經商,後來,人家在b市也慢慢有了一席之地。所以,那家人家到現在還很感激我們洛家。”
凌予雙眉一挑,在b市有一席之地的商家屈指可數,眨眨眼,他想了又想,問:“是哪家?”
管家深深看了凌予一眼,嘆了口氣,沒說話。
凌予見他不答,心知他有顧慮,也沒接着問,但是,這答案几乎是可以推敲的。
想了想,他又問:“那現在那宅子裡放着的,就是那家人祖上傳下來的青銅器?”
管家點點頭:“黃金上沒有印記,可以換現錢。但是青銅器這屬於古董,不能輕易出手。你父親曾經找人專門確認過,那幾件都是商朝的東西,距今三千多年了,每一件都是真品,每一件的價值,都價值連城,無法估量。”
凌予嘆了口氣,心頭埋上了濃濃的陰影。
以洛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其價值早已經不是一匣子黃金可以匹敵的,可是早期起家的那一段,卻真的不是很光彩。
掘人祖墳,盜人寶物,不管是哪一件,都令人髮指。
管家看出凌予的心思,淡淡笑着:“少爺,你也不必太過感懷,其實都是上上代的事情了,再說,現在兩家人都從大山裡走了出來,也都過上了富裕安樂的日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凌予眨眨眼:“可是,始終還是欠了人家的。”
不說別的,就說這青銅器,賣不敢賣,捐不敢捐,就算祖祖輩輩這樣傳下去,就跟燙手的山芋一樣。國家文物法有規定,不得私藏,不是正規渠道來的,沒有相關的購置文件,若有天被發現,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管家嘆了口氣,飽經風霜的雙眼閃爍着濃濃的感慨道:“也許,到現在爲止,已經都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