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裴氏集團員工們似乎像集體商量好的一樣,全都提前半個小時就到達了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上午的董事會全體會議,將決定裴氏集團這個商業巨頭的未來走向。它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公司命運的轉折點,更是會對本市的商界發展,產生巨大影響。
還沒到開會的時間,但公司大門外的緊張氣氛已然讓人感到窒息了。來自本地的記者拿着各自的“長槍短炮”,幾乎將通往辦公樓的路徑圍了個水泄不通。
每當有裴氏集團高層出現的時候,記者們就像是聞見了花粉味道的蜜蜂一樣,“呼啦”一下衝上去開始不停地發問。
“請問今天的股權改革會塵埃落定嗎?”
“裴寒臨會主動讓步嗎?”
“今天會通過罷免總裁的提案嗎?”
“如果裴寒臨離職,誰會是他的接班人呢?”
……
面對五花八門的問題,大多數被採訪者都選擇了沉默以對。還有幾位採訪對象一面大喊着:“無可奉告!”一面見縫插針,拔腿就跑。那速度,估計連陷入人羣的奧運冠軍,也未必能趕得上。
就在大門處因爲記者的包圍而變得亂哄哄的時候,今天會議的主角裴寒臨則選擇另闢蹊徑,從公司的一處側門開車到達。這處側門平時很少打開,因此連一向有堵後門習慣的記者都未曾發覺。
一走進辦公樓,裴寒臨就找到這幾天一直忙活着籌備會議的何西,向他問道:“怎麼樣?電視轉播這一塊準備好了嗎?”
何西點頭道:“準備妥當了,從昨天晚上起電視臺就派來人開始調試設備,到今天早上已經試驗了好幾遍,都沒發現問題。電視臺的導演說了,這次會議別說只在全公司直播,就是放到電視臺上進行全市直播,也一點問題沒有!”
裴寒臨苦笑了一下,說道:“自己家的事,自己人看看就行了。讓外人跟着指指點點地瞎討論?沒必要。”
“裴總,您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了,我就先去忙我的了。”何西問道。
裴寒臨點點頭:“我沒事了,你去吧。哦對了,溫總來了嗎?”
何西答道:“來了,一大早我路過她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就看見她在裡面工作。估計她忙活的連早飯都沒吃呢!”
裴寒臨聽完,立刻動身前往溫璟心所在的辦公室。
“璟心,你吃早飯了嗎?”來到目的地,裴寒臨張嘴就問。
溫璟心正埋頭整理會議最後要用到的文件,他看到裴寒臨來了,臉上的疲倦頓時消散了很多。
“你其實不用來這麼早,多在家休息會兒吧。”
裴寒臨搖搖頭:“今天這樣的日子,我怎麼能在家呆得住?我看大家也都是提前來了,人的思想有的時候真是出奇得一致啊!”
溫璟心頓了頓,試探着問道:“寒臨,你看見大門口圍的那些記者了嗎?”
裴寒臨微微點頭道
:“看見了,都是一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他們巴不得今天裴氏集團弄出點動靜來,否則回去寫不出新聞,都沒辦法交差了。”
溫璟心沒有說話,她似乎顯得心事重重,完全不像平常那樣從容不迫。
裴寒臨看着她這個樣子,知道她是藏着心事。不過裴寒臨沒有直接發問,而是以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再次邀請溫璟心去吃早餐。
“寒臨,我……我感覺沒什麼胃口,恐怕吃不下去。”溫璟心的語氣裡充滿了擔憂。
裴寒臨來到她的身邊,輕聲安慰道:“吃一口算一口。馬上就要開會了,如果不是早飯,身體會撐不住的。聽話,跟我走!”說着他拉起溫璟心的手,就往外進發。
“寒臨!等一等!文件我還沒幫你審閱完呢!”溫璟心慌亂地說道。
裴寒臨連頭都沒回,直接說道:“那些已經不重要了,填飽肚子要緊!”
就這樣,裴寒臨一路牽着溫璟心的手,來到了公司的餐廳。路上的目光、議論,在裴寒臨看來統統不值一提。因爲在他看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已經緊緊地握在了自己手中。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別的感受,能和這種幸福的感覺相提並論。
在餐廳落座之後,裴寒臨笑嘻嘻地注視着溫璟心,發現她儘管在竭力掩蓋,但還是看得出她的臉色依舊處在剛剛害羞的狀態之中,沒有完全變過來。
“寒臨,你別看了!我……”
“你不好意思了?”裴寒臨笑着接過溫璟心的話茬,笑着笑着,他逐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璟心,你還記得嗎?不久前的那天,也是在一場重要的會議之前,我們一塊手挽手來這裡吃早餐。今天的情形和那天多麼相似啊!只是那天的你,表情和我一樣輕鬆隨性,好像什麼事發生都不會擔心。璟心啊,我還是喜歡那天的你。放鬆下來,笑一笑好嗎?”
溫璟心沒有笑,而是無奈地搖搖頭:“寒臨,那天和今天不一樣。那天的危機,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和準備去化解。可今天不一樣,無論是你還是我,都預料不到幾個小時後在會議室裡會發生些什麼,萬一……”
裴寒臨插話道:“‘萬一我被罷免了董事長的職務,該怎麼辦?’你是不是想說這個?”
溫璟心無言了,此刻她只能以沉默作答。
裴寒臨同樣沉默良久,他望向窗外,似乎再回想自己當年第一次踏入裴氏集團時的樣子。
“璟心,別爲我擔心。今天我既然來了,就能夠接受任何的結果。我相信,裴氏集團還是需要我的,就像我離不開裴氏集團一樣。當然,如果真的向你所說的那樣,出現了‘萬一’的情況……我依然會笑着離開,因爲我在這裡幾乎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說這番話的時候,裴寒臨的面部表情出奇的平靜。似乎“笑着離開”就是他的心裡話;似乎“能夠接受”就是他的真實想法。可是在溫璟心眼裡,無論裴寒臨怎麼
掩飾,她都能看到他那言不由衷而又無可奈何的“隱藏面”。
他不給自己看,是因爲愛自己。溫璟心知道裴寒臨這樣“豁達”的表現,全都是爲了不讓自己爲他擔心。
“到底,我該怎麼去幫助他?”溫璟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對待愛人的無助,她想請求別人的幫助,但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象去傾訴。
在這最最緊要的關頭,現實逼迫着溫璟心,必須要獨自挑起“保衛”裴寒臨的重擔。
“璟心,我要跟你說一件事。”裴寒臨突然壓低聲音,對溫璟心耳語了幾句。
沒有人知道裴寒臨對溫璟心說了什麼,只是溫璟心聽完之後,眼睛裡漸漸溢滿了淚水。當淚水在她的眼眶中飽和之後,兩道淚痕從她的臉頰上簌簌地滑落下來。
幸好這裡是包間,除了裴寒臨,沒人能看到溫璟心在流淚。
“璟心,不要這樣。”裴寒臨拿出面巾紙,輕輕地將溫璟心的淚水拭去。一邊擦,他一邊繼續微笑着說道:“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要是等會兒你頂着兩個紅眼圈出去,別人會笑話你的。”
溫璟心好像沒聽見一樣,眼淚繼續不停地流着。
裴寒臨不再說話了,他的唯一動作就只剩下了爲溫璟心擦眼淚。
用了接近一包的面巾紙,溫璟心的淚水纔將將擦乾。
裴寒臨長舒一口氣,他看着溫璟心,心疼之情溢於言表。
“哭也哭過了,難受也難受過了。我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我剛剛對你說的話。那是我對你的請求……呵呵,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很少請求別人爲我做些什麼。但在你面前,我沒有任何顧慮,可以放心大膽地求你。所以……答應我吧,好嗎?”
溫璟心面無表情,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既不說話,也不吭聲。這一瞬間,她好像化身成了一座停止而美麗的雕像,她那深邃的眼神中藏着什麼,連裴寒臨都完全捉摸不透了。
“你不回答,就說明已經默認了。好……好,這樣我就放心了!”裴寒臨的話,聽起來更像是自說自話。因爲在他說話的時候,溫璟心仍舊沒有理他。
早餐上桌了,裴寒臨大快朵頤地吃着,顯得胃口很好。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溫璟心的胃口也並不差。她吃的一點都不比裴寒臨少。
“不錯,這纔對嘛!”裴寒臨笑着說道:“看來哭過之後,人的飯量也會增長啊!”
溫璟心突然瞪了一眼,用略顯沙啞的嗓音反問道:“不要胡說八道!我什麼哭過?你看見了?”
裴寒臨足足愣了三秒鐘,然後大笑道:“是是是,我錯了我錯了!您根本沒哭!那些面巾紙都是我用的!”
溫璟心並沒有被裴寒臨誇張的表現逗樂,她仍舊專心致志地吃着飯。不知爲何,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堅毅的成分,似乎是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
用完早餐,時間差不多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