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牀上,江蕭白的臉有些蒼白,那是失血過多所致。
蘇晴空輕輕撫上他的眉眼,手指順着他的輪廓一點點的往下,最後停在他的下巴上。
她以前也摸過他的臉,但他這個人時刻都很警醒,即使是在睡覺,只要她稍有動作,他就會立刻醒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麻藥管着,他緊閉着眼睛,對外界沒有一點感覺,能讓她細細的觀察着他。
他的眉眼生得很好看,哪怕是閉着眼,也有一股氣勢與凌厲在裡面。
他的鼻樑很挺直,勾勒出冷硬的線條,他的嘴脣也很薄,總是抿着脣,兩邊嘴角微微下壓,給人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可是她知道,他的嘴脣其實很熱,很有力度,很強勢,很霸道。
蘇晴空想着想着,耳根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她欠起身,湊近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然後在他脣角吻了一下,然後像個偷偷做壞事的孩子一樣,快速縮了回來。
江蕭白打完電話走到門口,正巧看到蘇晴空充滿孩子的氣小動作,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自嘲,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蘇晴空把屋子收了一下,把那些沾了血的衣服都裝進了一個袋子裡,又打開窗戶散了散味道。
忙的差不多了,又在牀邊坐了下來。
她輕輕掀開被子的一邊,想看看傷口包紮的怎樣,有沒有不方便,畢竟他今天是休息的,但明天又要繼續工作,而且,臨近年尾,他身爲總裁,不可能有那麼多的閒時間用來養傷。
一隻手掌覆在了她的頭頂,傳來溫熱的觸感。
蘇晴空一怔,趕緊放下了被子,擡頭看去。
“你掀我被子,在看什麼?”江蕭白笑意淺淺。
“我……我看你穿褲子沒有?哦不是,我是看你傷口包紮好沒有!”蘇晴空被他盯的很不好意思,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我穿了沒有?”
“沒……沒沒看到!”
江蕭白猛的掀開了被子,“那現在呢?”
江蕭白上身穿着黑色的襯衫,已經有些皺巴了,下面只穿了一條平角短褲,短褲下面是大長腿,蘇晴空臉上的羞紅一直蔓延到脖頸深處,竄進了衣領子裡。
“你幹什麼呢?趕緊蓋上,當心着涼!”蘇晴空幫他把被子重新蓋回去,江蕭白順勢把她摁在了身上。
蘇晴空怕碰到他傷品,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別鬧,江蕭然來了!他很擔心你!”
江蕭白松開了她。
蘇晴空站起來,去休息室外轉了一圈,一臉疑惑的回來,“奇怪,之前還在辦公室裡呢!”
對上江蕭白戲謔的眸子,蘇晴空急道:“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問石頭,江蕭然還和他說過話呢!”
“我沒有不信你!”
“那你還用那種目光看我?晚上想吃什麼?這一次輪到我來叫外賣了,要是我們還在西園,或者這裡有廚房,我一定親手給你做!”
——
當天晚上,石頭遞來消息,說李非魚想見江蕭白。
江蕭白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正常走開的,腿傷的消息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
而李非魚在江蕭白離開之前,早就暈了過去,更不可能知道江蕭白腿傷的消息。
江蕭白沒給一點面子,直接拒絕了李非魚的要求。
“那李海華那裡……警方那邊讓人打過招呼,想把人提走!”石頭道。
“不管那些,先拖幾天!”
“是!”
李非魚被拒絕一次,並沒有灰心,三番兩次的要求,這兩天幾乎每天都會來江氏一趟,說是有生意跟江總談。
第四天的時候,李非魚又來了,態度明顯比前幾次要謙卑很多,一向風情萬種的她,連臉上的妝容減淡了,化了個裸妝。
石頭對她的態度很滿意,早知今日,當初幹嘛去了!
這一次,江蕭白同意見她了。
李非魚激動的深吸了一口氣,被一個保鏢領着去了會客室。
她那天昏迷後,被江氏的人送去了醫院,醒來後就回電視臺了,年底電視臺有幾檔節目要主持,她是金海的花旦,主持任務幾乎少不了她,每天都是彩排,忙的腳不沾地。
但她還是抽時間來見江蕭白了。
由不得她不願意,江蕭白當着她的面打斷了李海華的胳膊,一點情面都不給。
直到現在李海華也沒個人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動用自己的關係,包括是許秋明的關係,都想着見他一面,無奈江蕭白就是不允許。
還有那天江蕭白打的那個電話,統統說明了她惹惱了江蕭白,主任已經找過她談話,許秋明也有意迴避她,她還有把柄留在江蕭白手裡,她倒是不想來,可她不敢。
江蕭白太狠了,他舉着棍子敲斷李海華胳膊的畫面永遠的刻在了她的腦子裡,總是會不經意的冒出來。
每次聽到李海華淒厲的慘叫聲,她便嚇的渾身起了顫慄,讓她一想江蕭白那薄涼的眉眼,就渾身發冷。
李非魚到的時候,江蕭白已經在會客室裡等着了,一身筆挺的黑西裝,纖塵不染,半靠在皮椅裡,手裡拿着文件在翻閱。
“江總!”
江蕭白淡淡瞟了她一眼,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李非魚走到他的右首位置坐下,中間隔着一張椅子。
“聽說非魚小姐帶了足夠的誠意想要見我?”
“江總,我錯了!向您賠罪!”
江蕭白冷笑了一聲,沒有迴應。這話他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了,第一次就沒相信,更不用指望他這一次就信了她。
他讓人蒐集了李非魚這些年的資料,資料顯示這個女人是個手腕極其高明的蕩婦,攻利心很強,爲了上位,不惜出賣身體。
目前來看她是隻有許秋明一個男人,那是因爲在許秋明之前,她已經征服過很多男人,許秋明是她從衆多牀伴中挑選的一個最爲成功的男人!
而過完年後,許秋明很有可能再上一步,那樣一來,李非魚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被人唾罵的同時,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妒忌李非魚的才幹。
“江總,我有一個關於蘇晴空的秘密!”
江蕭白依舊鎮定自若,翻文件的手指卻停了下來。
李非魚繼續道:“之所以是秘密,是因爲沒有多少知道!我想江總對這個消息一定會好奇!我要的也不多,只希望江總放過我,放過李海華!”
“李海華的胳膊和腿已經廢了,放不放過他,又有什麼意義?”
“那就是他自己操心的問題了!”
“他如今殘廢了,也許我不放過他,正好是成全了他!他無手無腳,以後還能幹什麼呢?幫你撞個車都不可能!”
李非魚被噎了一下,臉色很不好看,“看來,江總是不打算跟我合作了!”
江蕭白把文件夾往桌上一扔,淡淡道:“李非魚,你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資格,李海華跑不掉,我會把他移交給警方,這次的槍殺事件,還有十七年的酒駕肇事事件,你以爲他能脫身?你是聰明人,我勸你還是想想你自己,李海華一再綁架蘇晴空,背後主使可是你,你覺得我會放過你?”
李非魚面色煞白,他還不肯放過自己?
她在電視臺,都快呆不下去了。
如果這都算是放過,那不肯放過又是怎麼樣的懲罰?
“那……我用這個秘密換自己的安全!”
江蕭白目光鄙夷的看着她。
李非魚不敢再找賣關子了,直接開門見山,“蘇晴空不是蘇錦程的親生女兒,西江蘇家和蘇晴空沒有半點關係!”
江蕭白倏地眯起了眼睛,眼裡迸出凌厲駭人的利光。
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手裡的人挖出來不少信息,唯獨沒有這條消息。
“怎麼樣?這條消息能不能換我的安全!”
“我如何信你?”
“蘇錦程親口告訴我的!”
“蘇錦程死了!”
“我有蘇錦程和蘇晴空的親子鑑定報告!”
江蕭白終於正視李非魚了,這個表面風情萬種,實際心如蛇蠍的女人,如果事實真如她所說,這的確算是一條重磅消息。
江蕭白看過資料,蘇晴空父母的照片,她都看過,可以說,蘇晴空跟蘇錦程沒有半點相像,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但他也沒多想,基因這個問題太複雜,單靠長相方面,並不能解釋一切。
如今麼……
李非魚道:“我17歲就認識蘇錦程了,是他資助我念完了大學,我實習也是他安排,他對我毫無保留,這些都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跟羅書珺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
“既然如此,李海華又爲何開車撞死蘇錦程和羅書珺?”
李非魚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那是一個意外!”
江蕭白冷冷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羅洪山奚秀文,還有蘇家的老爺子蘇祥泗!現在,再加上你一個!”
“蘇晴空的父親是誰?”
李非魚嘲諷的笑起來,“我如何知道?蘇錦程跟羅書珺結婚時,我還不認識他。”
“江總,我的誠意足夠,您應該也看到了,有人利用蘇家在打擊你,哪怕你很強,打擊不到你,也對蘇晴空不利。那是一羣吸血鬼,二十年前就是這樣,蘇錦程不在了,這羣人不僅沒有消停,反而變本加厲,只要有錢,什麼都幹得出來,我本意沒想把這事曝光,我恨羅書珺那個踐人,恨羅家所有人,看到她的女兒痛苦,被人嘲笑,我只會開心,也替蘇錦程開心!”
江蕭白打斷了她,“李海華又爲什麼要綁架蘇晴空?”
“第一次的原因我已經解釋過,我不想許秋明丟臉,想保證元旦那天訂婚儀式的順利進行,至於第二次,我根本不知道,是李海華的個人決定!”
李非魚走後,江蕭白在會客室坐了很久。
李非魚說的那些話他沒有全信,在他沒有得到證據之前,並沒打算把這事告訴蘇晴空。
被石頭攙着回辦公室,只見辦公室裡不知何時擺了一個輪椅,蘇晴空正站在輪椅前調試。
看到他回來,興奮的說道:“你來試試,看看合不合適?”
“這是要做什麼?”
“給你的呀!你不想用柺杖,行走又不方便,那就用輪椅吧!我告訴你哦,很方便的,我剛纔試了試,操作很方便,也很靈活,關鍵是輕便,這樣你要是去開會什麼的,還能省一張椅子呢!”
江蕭白皺眉,“我不用這個!”
“那怎麼行?沒事的,我推你啊!”
“蘇晴空——”
“啊?我說錯了嗎?那不然你要石頭一直架着你走嗎?坐在輪椅上還能優雅一會,被人攙着很彆扭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之間有問題呢,兩個大男人摟一起,這像話嗎?”
“蘇,晴,空!”江蕭白的臉越來越黑。
蘇晴空看看腦袋快要鑽進地毯裡的石頭,又看了一臉陰沉的江蕭白一眼,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些什麼!
真是豬腦子啊,她怎麼能把心裡想的話都一骨腦的全部說出來呢?
“那個,我去收拾房間去啊!”蘇晴空趕緊溜走,把輪椅留在了辦公室。
江蕭白哼了一聲,往辦公桌走過去,石頭趕緊過來攙他,卻被江蕭白猛的一推,險些被推到地上。
“滾!”江蕭白怒吼。
石頭訥訥,低頭走了出去,也沒離開,就守在門口。
琳達整理完資料,有一些要總裁簽字,石頭接了過來,走進去交給總裁,又走了出來。
琳達臉色蒼白,苦笑了一下。
自從總裁受傷以來,她就沒被再允許進過總裁辦公室。
琳達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她對工作一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在丁若霖利誘她時,她只是把糖衣炮彈扒了一下來,炮彈又打了回去,沒有出賣總裁和蘇晴空一分。
她心裡委屈,卻又無處申冤。
——
兩天後,李非魚把那份鑑定報告郵寄給了江蕭白。
江蕭白仔細看了內容,不像是造假。
按李非魚的說法,蘇錦程一開始就跟羅書珺沒有感情,羅書珺是奉子成婚,蘇錦程在那時也知道蘇晴空不是他的女兒,可他還是特別做一份親子鑑定報告,多此一舉的原因,就是爲了在離婚官司中,多分得一分財產。
只可惜,兩人還來不及協議離婚,就被李海華撞死了。
李海華說,當年他之所開車撞人,只是想讓羅書珺死。
李非魚是李海華的親妹子,李海華愛惜這個妹妹,看到妹妹只是做了別的男人的地下情人,心裡有怨,他想讓李非魚高興,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羅書珺消失。
那個時候的蘇錦程羽翼已豐,完全不是剛結婚的那個時候的一窮二白,有權有勢,人就風流,李海華爲了自己的妹妹,決定鋌而走險。
只可惜,世事弄人,誰都沒到,爲什麼那一天蘇錦程恰好就在羅書珺的車上!
李非魚爲這事,和李海華斷絕了關係,十幾年都沒有往來。
李海華爲這事,自責了十幾年,對李非魚言聽計從,甚至自作主張,願意幫李非魚解決一切麻煩。
江蕭白把李海華交給警方了,李海華人已經廢了,又有案底,根本沒可能逃掉。
休息室的門從裡面敲了兩下,然後門被打開,蘇晴空從門縫裡探出了腦袋,眼睛眨啊眨的,“你在忙?”
江蕭白把報告扔進抽屜,向她招手,“過來!”
蘇晴空高興的小跑過去,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當然,他的一條腿上傷還沒完全好,她捏的是另一條腿。
“這麼殷勤,又在冒什麼鬼點子?”
“我……這個週末跟薇薇約了去逛街!”
江蕭白挑了挑眉。
蘇晴空趕緊舉手,“我一定會小心,李海華不是已經抓起了嗎?他害不了我了,至於其它人,好像沒有誰跟我仇!當然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薇薇那邊推掉!讓她自己去逛街!”
還有幾天就放假了,江蕭白也覺得這段時間太緊張了,蘇晴空一直被他關在66層,如果他要不同意,她嘴上不會說什麼,心裡肯定會很失望。
江蕭白蹙了一下眉頭,從一邊的抽屜裡拿出來一個四方的包裹,遞到她面前,“這個東西給你!”
蘇晴空怔了一下,這不是她上回的快遞嗎?
就是爲了這個快遞,她差點見不到他了,還害得他受了傷,直到現在走路都不自然。
蘇晴空討厭這個快遞,沒有接,“不要了,扔掉!”
“不打開看看?”
“你好奇,你爲什麼不打開?”
“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某人說這是送給我的禮物,怎麼着?禮物不打算送了?爲了這個快遞,你從西園跑到江氏,現在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扔掉?你這是傷了我的腿,又傷了我的心!”
蘇晴空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好像的確是那麼回事!
“打開看看,我想看!”江蕭白半擁着她。
蘇晴空有些不好意思,這種禮物是要看氛圍的,比如休息室,比如兩人在一起獨處的時候,現在這裡可是辦公室,雖說也是兩人獨處,感覺總是有點怪怪的!
“嗯?”江蕭白用眼神催促。
蘇晴空嘆了口氣,死就死吧!
她從檯面上拿了把剪刀,把快遞盒子劃開,然後從裡面掏出來一個精緻又清新的紙盒,紙盒是天空藍的顏色,上面還寫了一句令人牙酸的話:來自你我最貼心的守護!
蘇晴空揭開蓋子,看到裡面的東西怔了一下,好奇的抓了起來,卻又嚇了一跳,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趕緊扔了回去。
不僅如此,她還把整個盒子都扔進了快遞盒,想要丟進垃圾筒。
若說江蕭白此前還有兩分好奇,現在又增加了五分,他抓住蘇晴空的手腕,把那個天空藍的紙盒重新撿了起來。
“寄錯了,這賣家太可惡,我要投訴,差評,必須的!”
蘇晴空越緊張,臉紅的跟蕃茄一樣,江蕭白就越好奇。
只見他挑開蓋子,然後用食指勾出了一塊輕薄的紗布,確切來說是一塊黑色的網紗製成的短小內~褲,輕薄到隔着兩層布,她還能看到他的手指。
讓我死了吧!
蘇晴空痛苦的用手掌擋住了臉。
江蕭白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全部抖開,纔看清了全貌,哪怕他一向淡然冷漠,此刻耳根處也爬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緋色。
“你喜歡這個?”江蕭白的嗓音低沉,眼底劃過一絲躁意。
“不是,根本不是!明明是寄錯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蘇晴空捂着臉反駁。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擋臉做什麼?”
“我……我臉癢,過敏!這東西肯定甲醛超標,還不趕緊扔掉!”
江蕭白低笑了一下,見盒子裡面還有其它東西,便又拿了出來。
兩手抖開,是兩條平角短褲,很大衆的款式,一條黑色,一條深灰,不同的是在褲子後面印上了卡通的圖案,一個是金剛葫蘆娃,一個是兔斯基犯賤的表情。
江蕭白哭笑不得,世界太魔幻,他想靜靜!
蘇晴空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兩條卡通短褲,瞪着水盈盈的大眼睛道:“這兩條纔是我要買的,剛纔那個不是,店家肯定是在推買一送二,哦不,買二送一的活動,那個是搭送的,要麼就是店家一時頭腦發暈,塞錯了!蕭白哥哥,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的眼睛!”
“你不能這樣,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哪裡去了?”
“蘇晴空,你很讓我意外啊!”江蕭白勾起那條短小的紗褲。
蘇晴空的臉再次紅了一分,就像是飲了高度烈酒,暈暈糊糊,恍恍惚惚。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