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閒扯,至甬道出口才告別分手,凌天放繼續他的值守,婁小乙則直奔城南。
都是玩笑話,誰也不會當真;但你必須承認,有些東西就能在玩笑中解決,他不需要別人給他開城門,只需要一些戍衛軍的佈署規律即可。
這是萬不得已,他也不希望有這一天。
在照夜城內,他又被查了很多次,每過一坊,都有盤查的兵丁,因爲他沒有照夜城衙門發放的路牌,所以每過必查,搞的他這樣好脾氣的都有些煩。
直到善政坊,這個高官勳爵聚集的地方,幾個兵丁更是直接帶路,一方面可能是爲了討好奮威將軍府圖個賞錢,一方面也是爲了看他到底是不是將軍府的親戚。
及至到了將軍府,又是一通繁瑣,看門的做不了主就通知外府管家,外府管家再一層層的報上去,主人還不在,又找內宅女主人,等婁小乙能坐在小客廳喝茶時,午食時間早過,
窗外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幾個調皮的孩子在窺覷,卻又不敢進來;小客廳已經屬於比較私密的所在,這是在某種程度上對婁小乙身份的認同。
但始終,沒有真正的主人出來接待,哪怕是他的表兄弟們;可能都比較忙,和奮威將軍一樣不在,但他知道,如果婁司馬還活着,歡迎會從門口,甚至在照夜城門處就開始。
也是人之常情,世人又有幾個能做到無論貧賤皆一視同仁?他自己都做不到,又何必怪別人?
一直等到未時末,纔有管家過來致歉,言內府大夫人有請,請婁少爺過去一敘,大夫人,就是他的二舅母,三品誥命,比他母親差遠了,但因爲男人在,所以若論含金量,卻是二舅母的三品要比母親的一品重的多。
畢竟是在照夜城,這裡的豪門大宅是普城那樣的小地方所不能想象的,門洞無數,迴廊曲折,七繞八拐,纔來到一個小花園似的地方,聽母親說二舅母愛花,果不其然。
他心裡對此沒有任何的豔羨,覺得反而不如自家府裡來的自然,質樸,在見過戈壁的荒涼變幻,一望無際後,他對所有人工的美景都失去了興趣,唯一讓他有點興趣的是,不知當初便宜老子婁司馬風光時,住在照夜哪裡?現在那個地方又是誰在居住?
小花園中搭着一座涼棚,有七,八個婦人或站或坐,主子打扮的有四個,其他的都是丫鬟婆子,案前桌上各種奇珍異果,排場很是不小。
但大夫人是誰不辨可知,衆星捧月圍着的那個就是,婁小乙不緊不慢上前,長揖拜下,
“外甥小乙,見過舅母大人!”
晚輩對長輩,尤其是像他這樣自出生時起二十年沒見的,其實應該跪拜,但他現在有文狀功名在身,所以可跪可不跪,端看你是來求人,還是來助人?
婁小乙膝蓋比較僵,除了母親彩姨,他就沒跪過任何人,所以也就打了個馬虎眼;以他前世的性情,這種不鹹不淡的親戚也想讓他行大禮,那是不可能的。
肚子還餓着呢!他的愛憎一貫比較直接!
二舅母是見慣大場面的貴婦人,表面上的好惡根本看不出來,一番介紹,另外兩個都是他的表嫂,還有一位來姚府作客的貴婦。
一陣常規的,禮節性的致意後,旁邊一個表嫂就開始旁敲側擊他的來意,這讓婁小乙立刻意識到了二舅家的家風,對後宅女眷,男人們的籌謀做的是滴水不漏。
“好教瓊嫂得知,小乙此來,是爲母親給二舅送封信,另外也在照夜耍上一段時間,長長見識,回去後也是談資!”
瓊嫂就笑,“也是,普城那地方,山高水遠的,也不知姑姑怎麼就選了那樣的地方落腳,親戚們離的遠,都沒個探望的機會!
小乙早就該來了,畢竟照夜城非他處可比,論繁華榮昌,哪個城市比的過?不過你這次來的可不湊巧……”
二舅母姚王氏就輕咳一聲,攔住了這個嘴快媳婦的話頭,像這種國家大事,她們婦道人家是不好開口的,還是稍待留給老爺回來由他親自教訓。
“小乙已是文狀,這次來京,可是有意進一步深造?你浩表兄就在文養閣,可以安排你去那裡聽學,都是數十年的行文大家,在照夜國赫赫有名,由他們教授,想來進步是極快的!”
對她們這樣的人家來說,如果實在沒什麼好說的,那就說科舉好了,對婁小乙來說,這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文養閣,就是類似他前世古代國子監一樣的地方,表哥姚子浩,姚府下一代中最出息的人物,三十多歲,文典出身,現在文養閣撰史磨資歷,就等有機會外放爲官,就有一翻作爲。
婁小乙懶的聽這些,所以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讓舅母失望了,小乙自小厭倦讀書,更是不喜官場中的勾心鬥角,所以這個文狀麼,也是在母親強逼下考取的,爲此還使了錢,求託了人,文狀都如此,就更別說文元文典文魁,怕是終生於小乙無緣。
所以這次來照夜城,就是遊玩,別無他意!”
婁小乙的回答成功的將本來就不想在他身上花太多時間的姚王氏,直接將見面降到了不足一刻,他被下人帶往住處後,小花園中的幾位女主人不由的都嘆了口氣,她們都是知道婁府的過往的,尤其的姚王氏,也曾親身經歷過那時司馬府的輝煌,真正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惜……
“這孩子,看着一表人才,卻沒想到是這麼個不思長進的?想當年婁司馬初入照夜,才情人物,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家閨秀,豪門貴女,最後卻便宜了你那小姑子,世事難料,卻不成想他唯一的兒子卻……”
姚王氏就撇撇嘴,“壞就壞在我那小姑子身上!沒有她的縱容,沒有她的避世清高,這孩子現在能這樣?人生在世,不進則退,因爲一次失敗就看破紅塵,離羣索居,都這樣的話,照夜國朝堂之上,還能剩得幾個?
失敗了,再爬起來就是了;老子沒了,兒子再頂上,只有這樣才能維持家族的興盛,卻去學那失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