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近正午,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陽光毫無保留的照射在大橋上,將白色的大理石橋面照的透亮,光芒反射到弗恩眼裡,晃得他睜不開眼。但是好天氣沒有持續多久,突然颳起的大風捲起大橋周圍的沙礫,遮天蔽日的土黃色將陽光阻擋在外,天空就像是黃昏時一般昏暗。
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向阿爾圖納趕去,將大部分和他們差不多時間跨上大橋的旅行者拋在了身後,行進到現在,他們身邊的行人已經十分稀少,除了一些馬車和昨天就出發的旅行者外,就連在大橋上巡邏的奧格登士兵也非常少。這裡已經深入無主之地,漫天的風沙被吹上橋面,最初踏上大橋的興奮感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挫折感。
奎艾已經戴上了圍巾,將鼻子和嘴巴都嚴密的遮住,以防止風沙吹入。“難道接下去的半天都會是這個樣子嗎?”
“恐怕是的。”弗恩同樣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但至少我們不會在這荒原裡迷路,在沒有天空之橋的年代,每年都會有不少旅人在這裡迷路,再也沒有走出去過。”
奎艾迴過頭朝身後看了一眼,風沙將能見度降低到只有幾十碼,再遠處被土黃色所掩蓋,什麼都看不見。“在這裡,我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個瞎子。”
“你在擔心什麼嗎?還是你已經知道什麼了?”伊諾克騎到奎艾的另一邊,邊境國人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
奎艾的眼裡閃過一絲警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伊諾克,如果你有什麼話就直說。”
“如果不是弗恩的請求,我早就說出來了。”戰士依然沒有看法師,兩腿一用力騎到斥侯身邊去了。
奎艾悄悄瞥了一眼弗恩,傭兵的臉完全包在了兜帽裡,女孩怯怯的靠近他。“弗恩,伊諾克他……”
“奎艾,你不必在意太多,你只要跟緊我,跟緊我就行了。”弗恩向女孩伸出了手。“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奎艾的眼裡閃爍着晶瑩,緊緊握住了傭兵的手。
呼嘯的狂風從橋面上掃過,幾次幾乎將衆人的馬匹吹倒,橋邊的旗幟都已經被常年的風沙染成了黃色,在風中劈啪作響。終於,兩座圓頂的屋子出現在幾十碼開外,在屋子後方,所有的旗幟都變爲了紅色,中間的徽記也不再是獨角獸,而是一隻正在向下俯衝獵食的北方白頭鷹。
“到了,邊境線。”弗恩微笑着,稍稍握緊了女孩的手。“只剩下一半路程了。”
奎艾點着頭,下意識的朝周圍望了一眼,除了他們四個人和守衛邊境線的兩國士兵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守衛們將橋面分爲了兩段,左邊一段由阿爾圖納士兵把守,盤查着所有進入阿爾圖納的旅行者。右邊一段由奧格登士兵把守,同樣有四個披着藍色斗篷的士兵盤查着所有進入奧格登境內的旅人。
“今天的天氣真不適合過橋。”伊諾克向阿爾圖納的守衛打着招呼。
“的確是這樣,很多旅行者都在前面的驛站休息,你們也可以選擇今天在這裡過夜,明天再看天氣是否會好轉。”守衛也將全身裹在斗篷裡,他們都穿着盔甲,沙子吹進盔甲中可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們今天必須趕到阿爾法利塔。”伊諾克特意用含有阿爾圖納口音的通用語和自己的同胞說話,這樣可以減少守衛們檢查他們所花的時間。
果然,戰士的這招很有用,守衛只是讓四人取下圍巾看了一眼他們的臉,就放他們過去了。伊諾克趁着弗恩從關口通過後快速從他身邊經過,輕聲的囑咐,“出奧格登了,小心。”
傭兵點了點頭,等着奎艾從關口趕上來,兩人的手再次牽在了一起。
一行人經過了邊境線附近的驛站,說是驛站,其實只是兩幢建在大橋一邊的稍大些的圓頂屋子,在屋子周圍停着些馬匹與馬車。過了驛站後,又是單調毫無變化的橋面與漫天的風沙,紅色旗幟的密度也比奧格登境內藍色旗幟要低得多,每隔幾百碼才能看到兩面在風中不住拍打着的旗幟。但是伊諾克和米露蕊婭卻強打起了精神,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又是長時間的行進,一行人已經幾乎有兩個小時沒有看到過其他行人了,在阿爾圖納這一側,巡邏隊也十分稀少。在馬上顛簸了這麼久,弗恩幾乎感到昏昏欲睡,傭兵搖晃下了,又清醒過來,戰士和斥侯依然在前方帶路,奎艾的手依然緊緊的握着他。
又一陣睡意襲來,弗恩感到自己的意識再次遠去,傭兵並沒有刻意打起精神,他知道當自己的身體傾斜,自然就會清醒過來。但是這一次與之前不同,弗恩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幾乎從烏雲身上摔了下去,卻依舊沒有清醒過來。突然,一股劇烈的撞擊襲來,傭兵被猛地撞下了馬,意識終於清醒。
“魔法!”伊諾克的聲音傳入腦海。“我們被偷襲了!”
弗恩拔出了劍,跑到了伊諾克背後。“是催眠術!”傭兵向箭矢望去。“奎艾,快施放結界,抵禦住催眠術!奎艾……”箭矢的背上空無一人。
“她一定跑了,混蛋!”伊諾克咒罵着,向自己的坐騎跑去。“快,我們必須衝出這裡!”
米露蕊婭牽過箭矢,剛準備催促坐騎前進,兩張閃着紫色光芒的魔法網向她和戰士撲來,斥侯大叫一聲,從坐騎背上翻了下來,躲過了攻擊,但是兩匹坐騎都被罩在了網中。伊諾克也閃到了一邊,他的坐騎同樣被魔法網困住,戰士大吼一聲,衝上前去,拔出匕首用力割着藍色的大網,但是任憑他如何用力,卻不能傷到魔法網分毫。
“閃開,讓我來!你們的武器對魔法沒用。”傭兵衝向坐騎,舉起劍快速的揮砍了幾下,將坐騎解救了出來。“你們兩個快跑,我來斷後!”
“見鬼,你如果被抓了,我們跑了有什麼用,我們的任務就是護送你到瓦爾多斯塔。”伊諾克從傭兵手裡搶過石中劍,將自己的劍塞到了他手中,堅決的看着斥侯。“米露蕊婭,你和弗恩一起往北跑,我來斷後!”
斥侯點了下頭,拉着傭兵騎上了馬匹,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旋風從前方吹來,旋轉着的強風將三人的斗篷掀起,遮住了他們的臉。同時,兩股快速的氣流從側面撞向傭兵和斥侯,將他們從馬上撞到在地,數張魔法網從前方和後方同時襲來。伊諾克揮舞着石中劍,在旋風中他無法看清魔法網的位置,只能胡亂朝天上揮砍着,突然一陣灼熱從面前衝來,戰士下意識的舉起劍擋在了面前,一個碩大的火球猛烈的撞擊在了石中劍上,雖然石中劍使戰士免於被火球直接擊中,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火球所蘊含的魔法力之強,依然灼傷了戰士的雙手和胸前,伊諾克痛苦的大叫着,石中劍掉落在了地上。
“伊諾克!”弗恩在旋風中找到了戰士跪在地上的背影,快速向他跑去,又一個火球向戰士飛去,傭兵舉起了地上的石中劍,擋在了戰士面前。一直漂浮在衆人頭頂的魔法網像是受到了控制,在這緊要關頭找準了弗恩的位置,準確的將弗恩罩在其中,網不停的收縮着,弗恩被巨大的壓力壓倒在地,無法再舉起劍,火球就在幾碼外,眼前就要吞噬用傭兵和戰士。
“結束了嗎?”弗恩單膝跪地,抵抗着魔法網的壓力,妮絲與奎艾的臉龐在他腦海中快速閃過。
千鈞一髮之時,一個苗條的身影閃到他跟前,他聞到了熟悉的玫瑰花香味,一個魔法盾擋下了火球,劇烈的衝擊讓法師幾乎站立不穩,法師的棕黃色長髮在魔法撞擊的氣流中飛舞。
弗恩趁着這個空隙,用石中劍割破了魔法網,扶住了法師。“奎艾!”
“快跑,弗恩,能施放出這個威力的火球的一定是大法師,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快跑!”女孩虛弱的看着傭兵,一把推開他。
“見鬼,米露蕊婭!”傭兵向身後看去,斥侯正在躲避着不停跟着她的魔法網。“快把奎艾弄上馬,我負責伊諾克,快!”
斥侯快速向奎艾跑來,魔法網找準了機會,撲了下來,就在快要碰觸到斥侯的時候,弗恩一躍而起一劍把它砍成了兩半。“快!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
米露蕊婭架起奎艾,向箭矢跑去,身後再次響起了石中劍與火球撞擊的聲音。“不,米露蕊婭,放開我,弗恩他抵擋不住的,我必須得幫他。”
米露蕊婭嚴厲的看着法師。“我相信你奎艾,憑着我們過去這段日子的相處,不要讓我失望!”斥侯放開了手,轉身去牽她們的坐騎。
“七神啊,借給我你們的力量吧,讓我可以抵禦住大法師的魔法吧,即使會損耗我的生命也無所謂。”奎艾仰面朝天,胸膛向前挺起,雙腳離開了地面,身體慢慢的漂浮起來。
“見鬼,弗恩,別管我,快跑!”伊諾克被傭兵架着,聲嘶力竭的大吼着。
弗恩的手也被灼傷,他用盡全力的拖着戰士向後退去。“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從橋上扔下去!”
一個紅色的圓點從後方的風沙中顯露出來,快速的變大,又是一個火球!
“見鬼!”弗恩大聲咒罵着,忍住手上不斷傳來的劇痛,再次舉起了石中劍。
逼人的炙熱在火球離開還有二十碼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面前,烤的弗恩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突然,一股清涼的感覺撞進了傭兵的後背,從他胸膛前衝出,火球在傭兵面前還有十碼的地方像是撞擊到了一個護盾上,四散飛濺。
弗恩立刻像身後望去,只見漂浮在空中的奎艾雙目緊閉。“奎艾!”但是法師沒有任何迴應。
“她似乎失去意識了,你快去吧,伊諾克我會照顧。”米露蕊婭將馬匹都牽了過來,扶着伊諾克騎了上去。
“奎艾!”弗恩把法師抱在了懷裡。“我不會丟下你的!”傭兵把法師面朝下放在了烏雲背上,然後翻身上馬,將女孩護在了身前。“箭矢交給你們了!”
米露蕊婭將箭矢的繮繩牽在了手中。“交給我了。”
火球和魔法網仍在不斷向四人襲來,但是所有的攻擊都在離他們周圍十碼左右的地方被擋開,火球消散成四散的火苗,魔法網更是直接在空中被撕碎,飄落在地上。三人奮力催促着坐騎,快速向前方跑去,前方的魔法網被他們越過,拋在了身後,最後一發火球追逐着他們足足飛行了一百多碼,最終還是被無形的護盾給抵擋下來。
風沙再次將身後掩蓋起來,整個世界除了風的呼嘯聲和快速奔跑着的馬蹄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弗恩一隻手牽着繮繩,另一隻手緊緊按在了奎艾的後背上,感受着女孩的心跳。飛舞的風沙鋪天蓋地而來,模糊不清的橋面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一定要沒事啊,奎艾,我不會丟下你的,跟緊我,奎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