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程知遠怎麼出劍都沒有看到,雖然是下五重的頂峰,馬上就要摸到中五重的邊緣,然而
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幾個人,鬼金羊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挑了挑眉頭,隨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扎手的小子。”
他確實是沒想到這幫人這麼沒用,然而同時,也爲程知遠的本領感到驚歎,鬼宿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少年似乎比當時對付渾邪烏檀要更加厲害了,這樣的話,拉攏過來佔有的好處,是明顯要高於斬殺,驅逐的。
鬼宿不想看到“風起於青萍之末”的現象。
世間上的一切驚風,都應該起於上方,下方升起的龍捲,還不足以擎天驅雲,面對更加強大的規則,狂妄的青萍之風只能持續很微弱的一段時間,隨着歲月的推移,最後終究會被人淡忘下去。
孤身一人在世上,成不了大事。
“這幫人損失了,不過還有另外一個方案。”
鬼金羊豎起一根手指,在半空打了個兜轉,指着其中的幾個盆栽,而後,隱隱間,似乎各個盆栽上都騰起一股灰敗的詭異氣息,盡數灌注到程知遠所在的盆栽之中。
相師看的不明所以,鬼宿則是笑了笑:“這招數叫做‘天屍引’,我得星宿府鬼宿之位,前些日子剛好得了聖人同意,去覲見了一次渾天儀,學得了這門星辰數術。”
“萬物衆生都會走向死亡,這是最終的宿命,所以人在冥冥之中,有一副虛幻的軀殼,叫做‘天屍’,一般來說,天屍不會互相見面,即使是一對親兄弟,他們的天屍之間,互相也不會產生半點聯繫。”
“但是我這門法術,卻可以讓天屍見面。”
相師聽得有些不明白,於是便順着問:“若是...見面了,又會怎麼樣?”
“見面了?”
鬼金羊笑了笑:“天屍兩兩不相見,如二者見,後者見前者,誰先睜眼爲前者,則前者受後者吞噬,失去天屍者,運勢大吉,變爲大凶。”
“這段大凶的時間,要持續到下一個天屍長成纔會結束。”
相師愣了愣,隨後大驚失色:“這...這是道術!天地之間,唯有道人之術法才主吉凶禍福之事,可你之前說覲見了渾天儀,但星宿府的渾天儀又怎麼會有吉凶占卜的法術....”
鬼金羊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不然你以爲,渾天儀是做什麼用的?”
“趙國請墨門作渾天儀,其中封存二十八門吉凶道術,稱爲‘太平黃道’之法,以吉凶之術護佑趙國國運,不然哪裡有今日趙國之強盛?”
“所以星主與其他斬妖人的不同,就是在於星主擁有覲見渾天儀,並且從中取得一門道術的權利。”
鬼金羊認真的看着相師:“我的道術還只是粗淺的,初窺門徑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也就只能在這裡耍一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了。”
“牽引天屍相,讓原本的路線發生一些轉折,考生們本來會遇到楓人,然後由楓人進行篩選,但現在麼,你不覺得讓我們的天才少年來篩選更好一些嗎?”
他目光盯着那座盆栽:“移花接木,牽線搭橋,大吉化爲大凶,倒要看看他能對付幾個?”
————
程知遠原本好端端的行在深林之中,可就在此時,突然駐足。
心中升起了一種可怕且詭異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身上,層層的血肉正在被細膩的剝開,雖然並不是真實,且察覺不到疼痛,但那種逐漸暴露,宛如小兒持金過鬧市被發現的感覺,讓程知遠很不舒服。
他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而就在那種感覺越發清晰的時候,他的背部,往世雷書所紋上的眼睛,忽然從閉合轉爲睜開!
唰——!
霎時間,那種篡改血肉精神的力量,黑暗中的怪異法術頓時就被隔絕開來,而往世之眼自己睜開,着實也讓程知遠嚇了一跳,他仔細運轉氣息,發現往世雷書的力量並沒有運轉,好像剛剛是被刺激的自主防禦,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什麼下作手段都能刺激的雷書自己暴走,那未免和這玩意的“高大上”太不符合了些。
微風迴盪在樹林間,地上的枯葉偶爾有幾片不安分的被掀翻,吹起,那劍未曾收回鞘中,囂器劍上回蕩起一種鋒銳亢長的劍勢。
青釭劍勢可驅逐一切邪性,無匹的劍就是最好的破局手段,程知遠發現了不遠處出現的人,並不是一個,而是很多個!
“走了一撥又來一撥?”
程知遠駐足站定,而不遠處出現的那幫人一個個都顯露出本來面目,並不是之前趙青絲特意囑咐說會迷惑人的非常之怪“楓人”,而是貨真價實的考生。
這幫人,有幾個之前還照過面的!
而這些人原本都在自己的路上走着,突然發現前面多出了一個人影,而當他們看清楚站在,或者說攔在他們身前的人時,俱都是面色震動!
“程氏,是程氏的小兒!”
“啊?什麼....不對,你們怎麼會和我碰到一起?”
“我們....那個獨木橋...這是怎麼回事?”
“是考驗.....等等,不會要我們對付程氏吧!”
有人面色頓時難看至極,這約莫是見過程知遠本領的,知道眼前這個四重樓的少年是個異類,並不可以用尋常的境界水準來衡量。
諸人心中,有人開始打鼓,手裡的兵器不自覺的握的更緊了一點。
程知遠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他轉過頭,發現自己來時的路,居然變成了一根獨木橋。
哈?這是搞什麼,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簡直就和大BOSS一樣啊。
“青楓林不準退。”
橋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一個稚嫩的孩子,他咬着手指,脣紅齒白,如精緻的瓷娃娃,腦袋上還彆着一片青色的楓葉,看上去很是可愛。
他講話有點羞澀,對程知遠道:“....青楓林不可以後退的哦。”
“你就是楓人?”
程知遠盯着他:“這是你的考驗?”
“不是我哦。”
孩子使勁的搖了搖頭:“我只是考驗你哦,但是沒想到還有人在影響考試,這是作弊呢,我會回去和聖人講的!”
“這個橋本來是他們出去的路,但是因爲被人影響了,所以出現在這裡了呢。”
孩子伸着手:“每片青楓林中都有這麼一座橋,他們的橋都被連在一起了,而你卻站在橋的前面,可這個樣子,你是不可以回頭的。”
程知遠向孩子攤手:“這麼說,這個獨木橋是通過考覈的路,那你現在讓我過去,我可以和聖人說,這裡有人作弊,考試作廢。”
孩子又是使勁搖搖頭:“不行不行,雖然他們作弊了,但是卻是‘被’作弊的,考試還是需要繼續考的。”
程知遠哦了一聲,隨後目光轉向了後面的那幫人。
所有人同時也盯着程知遠,一時之間,在這片青楓林中,聲音悄悄的消失了。
囂器劍發出了一聲綿長的劍鳴。
程知遠把劍的刃面翻轉過來,同時掃視所有人。
“哪個先來?”
山野古林,窅冥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