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急了,兩隻腳勾住對方腳上的繩子,眼睛瞅準了,趁對方啄過來的時候,兩手就是一抓。這一把,狠狠把對方的小腦袋攫住,連對方的喉嚨都被他狠狠擠壓。
那繩子是個半活的節,剛纔混亂中他也沒想那多。現在,他雙手用力扯,兩腳跟着往上帶,繩子跟着勒緊,把神鳥翅膀也勒得更緊了。然後,神鳥不爽,使勁要縮回腦袋,然後就……
是的,不知不覺中,一人一鳥緊緊纏在了一起,在地上翻來滾去,不可描述。
但是,大家千萬不要把陸然往壞處想,他也不想這麼不體面,引起誤會。可是沒辦法,這是關乎性命的事情,誰還有時間思考。再說,以他這點體質,加上剛學會的護體訣,能沒被咬死就很不錯了。
不遠處,羣雄已經靠近過來了。吳新月很心急,是有心要救陸然一命,連忙催着小白加把勁快點飛。
飛禽在空中的穩定性,遠不如地上的大石塊,借力是借不了多少的。不過她怎麼說也是個大能,只要隔三四十丈,她應該就能衝過去了。
可就在這時,老天爺跟陸然開了個玩笑,超級大的玩笑。
就在滾得渾身燥熱滿面通紅的時候,陸然突然感到身子一輕,不滾了。但是,還在翻,天地還在旋轉。
嗯?這什麼個情況?飛……飛起來了?
嚴格來說,這,也叫飛。只不過當天空轉過去,懸崖上的峭壁轉出來時,他頓時明白了——這特麼是自由落體,是掉下去了!
有那麼一瞬間,陸然閉上眼睛,想象着眼睛一睜開,他還是個考古學家,躺在沙發上喝咖啡,或者正在某個陵墓裡發掘文物。
可惜,睜開之後,他發現墜落得更快了。
其實,如果只是他自己掉下去,吳新月還能催着小白趕來把他撈上去。可跟着洛神鳥一起掉,那就不一樣了。
神鳥乃天地之靈,靈性超然,身輕體盈,飄然所過如風兒相送,疾如電。這速度,那叫一個快啊。
羣雄看見這一變故,一個個心都涼了。不是擔心有個無辜的人被害死,而是知道這樣下去他們是肯定追不上的,除非神鳥的繩索被解開。然後繩子不解開,神鳥這麼落下去——馬上就成死鳥了。
千年一遇洛神使者,天下羣雄各憑本事,到頭來讓鳥給自殺了,這也太——史書到時候要怎麼寫?怎麼寫都不能掩蓋他們“無能”的光暈啊。
不過雖然心裡拔涼拔涼的,他們還是沒放棄,順着神鳥墜落的路線追去。不管怎麼說,活要見鳥,死要見屍。撈到屍首的話,最起碼還能分點肉吃,畢竟當今世上還沒人嘗過呢。再說羽毛也不錯,製成筆或者編織扇子什麼的,絕對是極品。
咻!
一道白影如流星般墜了下去,讓下面不少正欣賞風景的人大開眼界,沒想到現在人已經這麼有才,開始玩蹦極了。
咻咻咻……
一連串的五顏六色的影子衝了下去,讓更多人眼珠子和小心臟都快掉出來了。這一羣速度慢一些,勉強能辨清——裡面居然有鳳凰城的大能!乖乖,頂尖人物的人生樂趣,已經發展到這種領域了嗎?
“你們說,他們用的什麼繩子?這速度太快了吧,好像沒聽說有啥繩子這麼給力的。”
“你懂個屁,人家需要繩子嗎?這是什麼人物?人家玩的就是刺激,只有我們這種垃圾才需要保險措施。”
“我怎麼覺得前面那個跟後面的不一樣啊,看模樣好像有點神鳥的影子。”
“嗯……英雄所見略同啊。我琢磨着,他們這是要抓洛神鳥回去養起來。”
“但是,神鳥怎麼不張翅膀?難道神鳥也喜歡刺激?”
……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天地之間,陸然此刻就是這心情。此時此刻,被鳥喙戳個洞的可怕,已經被摔成肉餅的更可怕取代,讓他有心給神鳥解開繩子。
可是,他姿勢不是很好,騰不出手來。這神鳥簡直就是個神經病,都這時候了,也不知道和解,還特麼一個勁地攻擊他。單單從這一點看出來,鳥就是鳥,即便到了神鳥境界,也不如人這般知道合作共贏。
“紫衣,”他又想到這個救命恩人了,心裡不是一般着急:“有沒有什麼給力點的口訣,一秒鐘就能學會的,最好能把這繩子砍斷啊?”
嗯,看來陸然也是個得寸進尺不知好歹的人。以前跟紫衣要口訣的時候,是有沒有短期內三五個月能學會的,然後變成十天半個月,後來變成一盞茶,現在直接變成一秒鐘了。
瞧瞧,就這種人,你說紫衣能有好態度嗎?能有耐心和心情嗎?
“有的呢,你用牙齒咬,口訣就是誠心。心誠則靈,誠感動天,就能一口咬斷了。”
“……紫衣,你對我也是有感情的,是不?你忍心看着我這麼英俊的一個少俠,摔成肉餅?而且還是跟一隻鳥同歸於盡……到時候娘子過來爲我收屍,萬一連屍體都分不清怎麼辦?”
簌簌!
白影越來越快了,彰顯出作爲神鳥的高傲,讓上面那一羣黑影望塵莫及。陸然也越來越苦逼,連欣賞美景的心情都沒有了。
“哎,真是拿你沒辦法。”紫衣嘆息,隨後語氣激變:“那就神伏它!”
神……神伏?陸然一激動,再一激動,心裡罵孃的話都有了。
仙子,現在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估摸着就這速度,再過二十秒——最多三十秒就沒了,啥都沒了的那種沒了。這時候你不傳我個厲害的手段讓我割繩子,你給我來句神伏它?
拜託,上次神伏小灰的時候,哥差點就掛了好吧?小灰只是個武宗二重的靈獸,可眼前這是神鳥啊。不說神鳥是個啥概念,就單單這牛逼的氣勢,一看就知道修爲絕對有武宗中期,這要怎麼伏?
難道說,仙子的意思,是讓我在落地之前被神鳥給神伏,這樣一來就體會不到摔成肉餅的痛苦了?所謂安樂死?
可是不對呀,上次抓小灰的時候,那感覺明明比被人用刀子捅還痛苦……
“還楞着幹嘛,快點運口訣啊,真想死?”紫衣催促道。
陸然在心裡罵了句麻麻批,實在無可奈何,便硬着頭皮上了。也罷,反正是一死,最多不過二三十秒,人死鳥朝天,從此我不見,無所謂啦。
“起於百匯,聚於印堂……”
他狠狠抓住神鳥的腦袋,盯着它眼睛,在心中運起了口訣。因爲有了兩次經驗,這次又情勢危急,運行起來還蠻快的。
所以,恐懼比以往來得更快,更猛烈,更……無以言狀。
翁!
只一瞬間,他瞳孔都縮小了,身子僵硬,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感覺。在那神識深處,中若萬鈞的恐懼裹挾黑暗席捲而來,照面都還沒打就把他逼到了角落。
要說對於神性有沒有過深刻而清晰的認識,陸然現在可以作答了——有。只是,這認識直接就把他送到了死亡邊緣。
“意志,你的意志呢!”
恍惚之間,他隱約聽到紫衣尖叫的聲音。嗯,這最後的時刻,仙子還不忘開玩笑呢。也好,能一直笑對逆境的心態,總是好的。
“紫衣,我要走了。謝謝你陪我度過這段時光,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可惜,不能跟娘子告別……”
他已經開始告別了,而且話說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小聲。聽得出來——已經不行了,正在抓緊時間呢。
“你個廢物!給我閃開!”
紫衣又大喊一聲,幾乎是在咆哮了。只是這讓他不解,閃開是啥意思?你融合在我的神識裡,我還怎麼閃開?
“紫衣,我……我怎麼閃?你讓我把最後幾句說完——”
“說你個頭,讓我來!這天底下還沒有我制伏不了的飛靈!”
“額,我到底要怎麼讓……”
陸然都快哭了。眼睛的餘光裡,大地的輪廓都出現了,這時候仙子有法子,他當然喜出望外。可問題仙子的話他聽不懂啊,都在一個腦瓜裡,怎麼讓?
人最恨的是什麼?就是快要死了,千鈞一髮,最最危急關鍵的時刻,還出現聽不懂交流不通這種讓人蛋疼的事兒。而且這種事兒還在浪費最後的寶貴時間。
“哎呀,你個蠢貨,給我讓開!讓開——!”
讓開……讓開……
在最後的意識中,他微弱地重複着紫衣的咆哮……也不知過了多久,識海深處出現一陣玄妙的波動,讓他感到有點疼,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最後的時刻,無人見證,有點可惜了。
對了,洛神使者算是見證了的。它本來的打算,是趁機把陸然殺死,然後啄開繩子,振翅遁入山林之中。
後來,它的計劃基本上實現了。只不過,過程有些出入。
神伏過程的最後階段,陸然的瞳孔不知怎地放大起來。而洛神鳥的眼睛,幾乎在一瞬間被恐懼籠罩,瞳孔急速縮小。
至於神識什麼的,陸然甦醒之後就發現了——他成功收服了傳說中的洛神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