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
隔着毀損的籬笆牆，一顆顆冰粒在虛空中碰撞着，爆開化作了一團團冰藍色的霧氣，讓方圓數十丈內儼然都進入了寒冬臘月。
無論曲直，不管快慢，凌風彈出的每一顆冰粒都會準確地找到對面屬於納蘭尋的碰撞在一起，感覺就好像是在對着鏡子施展一般。
連綿不絕的碰撞炸開聲音不絕於耳，落在衆人的眼中，則是一道由寒氣凝成的氣牆在不住地向着納蘭尋的方向推移了過去。
“轟轟轟~~~~”
凌風彈出的冰粒終於再也找不到對手了，轟然撞在了籬笆牆上，洞穿炸開了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眼兒，向着納蘭尋飛去。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我們納蘭家不傳之秘？！”
納蘭尋內心在嘶吼着，怒罵着，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冰粒如冰雹一般，鋪天蓋地而來，而他納蘭尋就如蛛網中蟲子，遍尋不到掙扎處。
這種感覺，向來是他給別人，今天終於輪到他自己享受了。
“啊啊啊~~”
納蘭尋驚醒過來，怪叫着再次施展出彈指神通來，然而剛剛將第一批冰粒碰落，連珠炮般，第二撥，第三撥的冰粒接踵而至。
在這種情況下，納蘭尋哪裡還顧得了什麼體面，什麼風度，什麼世家風範？連滾帶爬地閃避着。若非彈指神通這門絕學他熟悉到了極點，怕是連這點時間都堅持不下來，就要爲梨花暴雨般的冰粒打成了篩子。
人力終有窮時，恰似納蘭尋以前與人比武時候一般，但凡讓他佔到了上風，連綿不絕地施展出彈指神通，對方的閃避也就是苟延殘喘罷了。
連十個呼吸的時間都不到，納蘭尋被逼到了房前，一個踉蹌身子僵了一下，眼看就要閃躲不及了。
“罷了~！”
納蘭尋兩眼一閉，放棄了抵抗。
“嘭嘭嘭~~~”
一瞬間的功夫，納蘭尋只覺得周身上下諸多竅穴處皆是一涼，好像在寒冬被人以冰涼的手伸了進去一樣。
“中招了……完了……”
納蘭尋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偏偏等了好半晌，那想象中的劇痛卻一直沒有到來，反而先前一涼的那些地方重新暖了起來。
“嗯？”
納蘭尋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了凌風面帶笑意的臉龐，周遭武者們目瞪口呆的模樣。
“輸了……”
“還被人手下留情了……”
納蘭尋臉上一陣燥熱，低下了頭來，看到他身上一塊一塊溼潤的痕跡，腳下地面上更是暈出了一汪清水。
看到這一幕，他一個立足不穩，險些跌倒在地。
“遙相掌控，收放自如，他的彈指神通境界，更在我之上！！！”
這個答案，簡直讓納蘭尋心灰意冷。
若論震驚，
四周那些武者們也不在他納蘭尋之下。
他們一個個瞠目結舌地看着這個結果，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原本以爲納蘭尋已經勝定了，不是都把凌風逼到了籬笆牆處了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分神的空隙，就發生了驚天的逆轉。
逆轉也就罷了，納蘭尋竟然還是輸在了他最擅長的，以之名聞武院的獨門絕學——彈指神通下！
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那些武者們不是不想開口，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應當說什麼，猶自在那震撼當中，不能自已。
最先醒過來的還是納蘭尋，他心中有一個疑問忍了又忍，終究忍耐不住，若是得不到答案他簡直是死不瞑目了。
“你怎麼會我們納蘭家的……”
他話剛問出了一半，四周那些武者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先是低聲碎語，繼而蔓延匯聚，形成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連納蘭尋的話都被掩蓋了下去。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八個字，如同是驚濤駭浪一般，席捲而過，倏忽之間傳遍了白石山每一個有武者存在的角落。
“什麼？”
納蘭尋到口的話嚥了回去，震撼得近乎麻木地看向凌風。
他此前的問題，已經不用問出口了。
本來納蘭尋一直想不通，凌風是怎麼可能得到彈指神通絕學的，他無比確定，納蘭家只剩下他一根獨苗了。
然而，周遭那些武者們是口口相傳的那句話聽起來再是荒誕，卻也是最大的一個可能了。
“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絕世天才？”
納蘭尋心中那種不甘，那種憋屈，反而消散了不少，怔怔地看着對面那個只有他一半年紀的少年。
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山呼海嘯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凌風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微笑，心中道：“張三果然做得好，不早不晚，不露痕跡。”
這，就是前幾日，凌風交代張三所做的事情。
至於彈指神通，凌風爲了謹慎起見，事先讓武癡王五模仿過基本的指法，猶記得當時將王五震撼得幾乎都傻了。
現在，一切都到了回報的時候，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宣告了他凌風真正的到來。
從此，白石山、白帝城、武院，所有人都會知道，少帝之中，有凌風這樣一號絕世人物！
不管是對突然出現在散人武者羣中的消息，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個說法信與不信，那些武者們從震撼中醒了過來後，望向納蘭尋的目光都帶着幾分同情。
在他們的心目中，納蘭尋也算是一個頗有實力的少帝了，完全有着繼續向上爬的希望。
現在，敗給凌風之後，兩人的位次對調，就相當於他納蘭尋掉到了八十位之後，打擊不可謂不沉重。
散人武者們的同情目光，對納蘭尋來說無異於一把重錘，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胸口處，“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我輸了！”
採菊園中，納蘭尋臉色一片死灰，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後，也顧不得擦去嘴角，胸口處濺上的鮮血，蹣跚着向前走去。
他沒有去看周圍那些武者的表情、目光，連冰蟾手套都忘記摘下來，就這麼在衆人默然讓開的道路中一步步走下山去。
這個時候，再看納蘭尋的背影，哪裡有此前在齊聲高呼中走出採菊花的榮耀，哪裡有衆人希望寄託於其身時候的偉岸，看上去是那麼的蕭瑟、淒涼。
昔日輝煌榮耀有多重，現在的淒涼落寞就有多深。
這，便是失敗者，在這個武者世界的悲哀。
凌風並不像那些武者一般，以同情的目光望向納蘭尋。
不是失敗者不值得注目，而是他知道，對一個剛剛落敗的人來說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的傷人。
納蘭尋敗給凌風，其實並不算什麼，他是被動接受挑戰，而不是主動挑戰，回過頭來一樣有一次挑戰的機會，重新回到前八十的排位。
可是，以其驕傲來說，那些同情的目光，卻有可能讓他一蹶不振，至少以凌風看來，三五個月內，是不要想在少帝居挑戰中看到納蘭尋的身影了。
凌風收斂了心神，在武者羣中爲他響起的歡呼聲裡擡起頭來，仰望如神龍般探手雲中的那些少帝居。
隱隱約約地，他在一座座形制各異，或是舞榭歌臺，或是金碧輝煌，或是空谷幽居門外，看到了一個個的人影。
事實上，凌風所挑戰的第七十五座少帝居採菊園，固然是不起眼，不像是前三十的少帝居，每一次的挑戰都足以引起轟動。
然而，由於凌風的獨特身份，這新一屆少帝向上挑戰的象徵意義，故而這一戰關注者之多，遠遠超過了凌風等人的預計。
在張三事先安排的人將聲勢造出來之後，凌風打敗納蘭尋的消息，凌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名聲，瞬間如瘟疫一般，傳遍了整個白石山。
除了最高處終年封閉的十座少帝居外，一位位少帝從居所中走了出來，站在門外，眺望而下。
凌風擡頭望向這些未來對手的時候，他們也以聽到身後迫近腳步聲的感覺，凝望了下來。
雙方的視線，在驟然散去了不少的山間，隔着蜿蜒盤旋而上的山道，于山風流嵐間碰撞在了一起。
一時間，如起火光。
“想要有把握在三年後挑戰追風，在論道崖上戰而勝之，你們，便是我的對手！”
“若說我凌風是一把劍的話，你們就是一塊塊磨刀石，少帝居下龍元地脈就是薪火煤炭，三年的時間，以之淬鍊出絕世之鋒芒！”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收回了目光：“從現在起，我就是採菊園的新主人，第七十五位少帝。”
“而這，只是暫時的。”
凌風回過頭來，含笑望向了眼看塵埃落定，走進了採菊園中的黃裳等人。
“恭喜你了，凌兄！”
黃裳、白鐵衣、安唐、嚴晴語、郭怒、郭蓉蓉……
一個個新任少帝，抱拳相賀。
凌風以少帝第一人的身份，直接挑戰納蘭尋成功，無異於是爲這一屆少帝的所有人正名，立威。
他的這次成功，也相當於坐穩了本屆少帝第一人的位置。
凌風微微一笑，坦然道：“凌某，不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