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撕碎了黑夜,響徹天地的喊殺聲打破了平靜。
大雪紛飛的深夜,寒風呼嘯而過,而在火光照耀之下,蜂擁而來的秦軍士卒好像‘潮’水般涌入金兵大寨,將倉促結陣的金兵一個個砍倒在地,壓制的金兵不住後退,後退,再後退。
張鋒聚善攻,而這一場夜襲,也將他的攻擊‘性’淋漓盡致的顯‘露’了出來,以自己麾下五千‘精’銳未先驅,撕開金兵的防禦,繼之以猛虎武勝軍兵卒,再之後,便是禁軍‘精’銳,留在後面的,則是河中新軍所部。
一萬多兵馬,傾力向前,根本不留後手,勢要一戰之下,將灘頭金兵壓入汾水,攻如烈火,不死不休,這便是西北悍將張鋒聚。。。。。。。。。在離開自己的義兄,沒有了遮掩之後,展‘露’出來的屬於自己的領兵風範。
無所謂防守,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雖有缺陷之處,但這樣一個人,也必然成爲戰陣之上的驕雄,而當年,他便曾率八千士卒,殺的四萬餘南侵金兵鬼哭狼嚎,幾近於全軍覆沒,與今日之戰事相比,如出一轍。
在這等猛烈的攻勢之下,金人慶榮軍所部再是‘精’銳,也是一下子便被打懵了,任憑結陣已成的金兵再是奮力抵抗,在大呼向前,奮不顧身的秦軍攻擊之下,根本站不住腳跟,一隊隊金兵消融在秦軍攻勢之下,一層層的被從軍陣中剝離出來,然後在雪亮的刀光中紛紛倒下。
鮮血在瀰漫,屍體在累積,雖然慶榮軍乃金兵‘精’銳,雖然慶榮軍駐守灘頭的幾部在人數上還稍佔了些優勢,但在秦軍摧枯拉朽般的突襲之下,很快便‘混’‘亂’了起來。
實際上,歸根結底,慶榮軍雖駐守大同,全軍上下也還算得上是身經百戰,但這樣的硬仗,卻從來不曾遇到過,換句話說,離能攻善守,勝而不驕,敗而不餒的真正‘精’銳之師,還差的老遠。
而遍數北地,無論金國,還是西夏,皆已是日薄西山模樣,韃靼人也早就失去了先祖們的榮光,成吉思汗能起於東北,數十年間,便橫掃天下,根子上,其實就在於此,並非‘蒙’古戰士絕世無雙,而是南方諸國皆呈沒落之勢,這才讓‘蒙’古帝國趁勢崛起罷了。
而話說回來,如今所謂的金國‘精’銳大多於慶榮軍相仿,經歷過戰事,將領們也還稱得上英武,但和真正的‘精’銳相比,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也許有的人要問,照這般說法,爲何對上太原守軍,趙石主力卻還打的那般吃力?
這解釋起來也是簡單,戰略上的失利,用戰術來補救,而付出的代價就是這般了,軍中‘精’銳四散,只能在居於劣勢之下,選擇決戰,沒有騎軍相輔,其中所部又多數都是河中新軍以及民壯,能夠死戰不退,最終獲勝,已是邀天之幸,就更不要說完勝了。
其實,究其根底,還是趙石有些心急了,他這一部,本就是偏師,連進兵汾州,都有些勉強,何況與以逸待勞的太原守軍傾力一戰?所以吃虧也是必然,若不是種種措置,最終還算得力,不然的話,全軍覆沒於太原府,也是意料中事而已。
這一場大戰,若要追究起來,趙石本身,是逃不脫干係的。。。。。。。。。
扯的有些遠了,只說當下戰局。。。。。。。。。。。。
殺聲中,不到半個時辰,灘頭之上的金兵大寨便已經丟了大半兒。
張大虎盔甲不整的來回奔走,嗓子早已經喊的啞了,身上也已血跡斑駁,他從酣睡中被親衛叫醒,等到整理盔甲,出到帳外的時候,秦軍已經攻入大寨。
接着便是聚集軍兵,倉促應戰,不利之時,更帶着身邊‘精’銳,上前廝殺,但沒有用,秦軍攻勢之猛烈,根本非是一人兩人所能抗衡,戰局更非主將勇悍可以扭轉,在身上被劈了兩刀,差點就被兇‘性’畢‘露’的秦軍士卒戰斬在當場之後,他便被身邊親衛死拖活拉的‘弄’了回來。
“去,派人告訴姓林的那個王八蛋,他若是再退,老子之後一定砍了他的腦袋。。。。。。”張大虎滿面的猙獰,對於那個只會在大人面前阿諛奉承的傢伙,已是恨之入骨,要不是那個傢伙結陣太慢,若不是那個傢伙所率軍兵一下子便被衝的大‘亂’,不然的話,也不會只打了這麼點時候,就成了這麼一副樣子。。。。。。。。。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只要等到天明,大人一定會派兵過來。。。。。。。”張大虎聲嘶力竭的吼叫着,極力振奮手下士卒的士氣。
但沒有用,換了旁人,也許會給他一點喘息之機,但張鋒聚不會,一旦進攻,便是無休無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人都說剛不可久,這樣猛烈的攻勢,自然不會沒有盡頭,時間越長,則也必然會‘露’出致命的弱點。
但像這樣的攻勢,卻也讓人無可抵禦。
戰鼓聲隆隆作響,好像主將的心情,響聲越來越急,充滿了催促之意。
秦軍上下的士氣,更是猛然攀升,不顧傷亡的向前撲擊,本就是從陣前退下來,一直退到右翼,已經‘混’‘亂’非常的林城福所部,再也抵擋不住秦軍的攻勢,主將林城福心膽具喪之下,率先向寨後逃竄。
隨着林城福將旗歪斜着倒下,秦軍將士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金兵右翼瞬間崩潰了下來,接戰的金兵開始陸續掉頭逃竄,接着便成隊的向後敗逃,秦軍隨即向前掩殺,潰散的金兵進退失據,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隨着金兵右翼崩潰,張大虎這一部再也無法獨立支撐,在秦軍圍攻之下,跟着便崩潰了開來,而後面已經嚴陣以待的五千金兵,也被潰逃而下的金兵一下子衝開,金兵大敗。。。。。。。
秦軍隨後掩殺,將狼狽逃竄的金兵驅離大寨,向汾水岸邊趕了過去。
已經膽落的金兵再也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潰逃中的金兵,來到汾水岸邊,哭號着,徘徊着,還剩下的幾許理智,阻擋住了他們的腳步,接着便開始瘋搶河邊的幾艘渡船,但越來越多的人擁擠在岸邊,終於有人被擠着逃上了剛剛上凍沒多久的冰面兒。
冰面的積雪看上去很厚,但只要細瞅,就能看見河中心的冰面還是移動,可以想象,這冰面到底有多薄。
不用太多的人,只幾十個人踩上去,冰面便已經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聲中碎裂了開來,上面的金兵毫無意外的掉入冰冷的河水中,他們掙扎着,想要重新爬上冰面,但只能讓冰面碎的更快,更多。。。。。。。。
岸邊越來越擁擠,潰兵蜂擁而來,後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身不由己掉入河中,就像是下餃子一樣。
這場面無疑有些瘋狂而且恐怖,但恐懼驅使着這些逃卒敗兵,讓多數人都沒有選擇的餘地,當後面喊殺之聲越來越響,已經開始有金兵成羣的主動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拼命向對岸逃去。
一時間,慘叫聲,哭喊聲,叫罵聲,響徹於汾水上空,河面上,黑壓壓的滿是人頭,好在河水並不算深,水流也遠談不上湍急,足可讓人渡過河面,但悲劇的是,如此嚴寒的天氣,人一入水,人體的溫暖會被冰涼刺骨的河水迅速‘抽’離,再加上這一片‘混’‘亂’,溺斃凍斃者,不計其數。
“跪地者不殺,跪地者不殺。。。。。。。。”
成羣的金兵被蜂擁而來的秦軍士卒砍殺在地,勸降之聲也隨之響起,大批的金兵不再頑抗,也不再去爭取那一線逃命之機,而是一批批的扔下兵刃,跪倒在地上,成了秦軍的俘虜。。。。。。。。。。。
僅有的幾條渡船早已離岸,這些渡船全是從附近漁民家中‘弄’來,不大,也總有十數只,用來運送衣甲糧草,其實也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多數東西,還是兵卒於河中運送上岸,這十幾條渡船對於一萬五千多大軍的作用,實在是不敢恭維。
不過這個時候,渡船卻真真成了搶手貨,林城福此時臉‘色’蒼白的立在渡船上,心有餘悸的眼睜睜看着蜂擁而來的潰兵廝打着,甚至因爲搶奪渡船,而自相殘殺不絕,而幾支渡船在搶奪中被‘弄’的支離破碎。
剩下的幾支離了岸邊,上面的兵卒瘋狂的砍殺着所有想要爬上渡船的潰兵,‘弄’的船幫上血淋淋的,都是手掌與手指之類的噁心物什,河面上黑乎乎的,不過還是能隱約見到後面河水裡面黑壓壓晃動的人頭,那是泅渡的潰兵。。。。。。。。。
渡船走的並不快,不過很快還是到了對岸,親衛們七手八腳的攙着林城福上了岸,這時岸邊早已經燈火通明,彷如白晝一般。
“是林將軍,是林將軍。。。。。。。。”
迎上來的人很多,林城福不但認識,還差不多都能叫出名字,身不由己的被簇擁着向前走,身邊的親衛卻已經被毫不留情的綁了起來,林城福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張大虎呢?”
完顏清的聲音好像比這天氣還要冷上幾分。。。。。。。。。。。
林城福磕頭不止,額頭上很快就已經見血,大哭道:“秦人勢大,末將率軍拼死迎戰,本已堪堪擋住秦軍鋒芒,奈何劉百川所部爲秦人所破,末將獨力難支,最終敗逃,至於張將軍蹤跡,末將不知。。。。。。。”
秦軍雪夜襲營,喊殺聲震天動地,也讓白頭灘金兵大營上下駭然不已。
雖說知道可能要吃虧,但還是未曾想到會敗的如此徹底,慶榮軍半數‘精’銳就這麼沒了?完顏清兀自不敢相信,稍後便是大怒,根本未等林城福乞饒的話出口,‘抽’出腰刀,上前一步,一刀斬下,便已將林城福劈翻在地,這個時候,他可不管此人說的話到底有多中聽,平日裡又是怎樣的令他身心愉悅,漢人,畢竟只是漢人,說的話再中聽,也不過是他養的一條狗罷了。。。。。。。。。。
一刀斬殺林城福,完顏清紅着眼睛望向對岸,心痛如絞,謹慎再謹慎,不想卻在這裡跌了個跟頭。。。。。。。。
但他卻不知道,這個跟頭還要繼續跌下去,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不遠處的大營當中,喊殺之聲驟然傳了過來。
“秦人,是秦人。。。。。。。”淒厲的呼號聲,從高高的望樓上傳來。
可惜,太晚了,而整個大營中,無論軍中將校,還是手下兵卒,心神都已經被汾水對岸的戰事所吸引,根本未曾想到,秦人竟然會來到自己的身後。。。。。。。。。
在大營西北方向,營‘門’被悄悄打開,六千河中子弟,披着霜雪,邁動已經凍的發麻,方自活動開氣血的雙‘腿’,懷着滿腔的仇恨,蜂擁衝入金兵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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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架起浮橋,我們衝過去。。。。。。。。。”張鋒聚抹了一把臉,聲音中帶着興奮和殺氣,這一戰,天時地利佔盡,勝的輕易了些,但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對岸還有兩萬多金兵等着宰殺,一定不能放他們走了,而這一戰下來,大軍退路再也無憂,就等着大哥帶兵回來了,也不知大哥那邊兒,情形到底如何。。。。。。。想到這個,憂慮之餘,殺心卻是更盛了幾分。
種懷‘玉’策馬在他身旁,黑夜之中看不太清,其實他早已眉開眼笑,隨軍征戰至今,只這一戰可稱硬仗,不過卻還是乾淨利落的勝了,他雖非主將,但這功勞卻是跑不了的了,而這時,他纔算真正嚐到些勝利的甘甜滋味兒。
這滋味是如此的美妙,讓他酣然如醉,幾乎不能自拔,鐵馬金戈,男兒事業,這些東西果然讓人沉醉,古人之言不虛也。。。。。。。
聽到張鋒聚大聲下令,他在旁邊連連點頭,“對,對,趕緊過河,功勞不能讓孟青全得了去。。。。。。。。”
這位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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潰敗,還是潰敗。
當六千河中子弟一路奔襲,忍受住刺骨的寒風,以及鋪面的風霜,並挾着復仇的怒火,以及對金人百年壓迫,盤剝,而又眼見金人屠戮無辜的慘象而來的刻骨仇恨,衝入金兵大營的時候,他們其實已經完成了從新軍到‘精’銳的蛻變。
當第一個河中兒郎,揮起手中鋼刀,將一個滿面愕然的金兵砍翻在地,溫熱的鮮血噴灑在他臉上,他卻仰天呼嘯,根本沒有頭一次見血帶來的種種負面情緒的時候,這六千河中子弟徹底的將埋藏在身體中的獸‘性’爆發了出來。
一路上所受的苦楚有多大,於文水見到的慘象有多駭人,這時所宣泄出來的殺‘性’便有多劇烈,六千條河中漢子,就像六千條擇人而噬的惡狼,殺進了金兵營寨,已經被孟青戰前的言語,徹底刺‘激’的紅了眼睛的他們,根本未曾想到,敵衆我寡,也未曾想到,此戰可能死在這裡,他們只想摧毀眼前看到的一切,殺光這些天理難容的畜生。
百年欺壓,朝不保夕,戰戰兢兢,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仇恨,在今時今日,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晚上,一口氣全數宣泄到了慶榮軍頭上。
無可阻擋,也無法阻擋,別說金兵已經軍心動搖,更別說主意早已被引到河對岸的方向,即便是金兵全力應對,面對這滿懷仇恨而來的六千河中子弟,結果也是一樣。
突襲而來的六千河中子弟,從後營而來,瞬間便摧毀了金兵的糧草輜重護軍,接着蔓延到中軍,擊潰一隊隊倉促應戰的金兵所部,直殺到中軍,砍倒了完顏清的帥旗,將中軍踐踏的一地狼藉,挾着一往無回的氣勢,追着潰兵的腳步,一頭撞進了陳有重兵的金兵前營當中,雖然遇到了金兵的頑強抵抗,但接連遇到突襲,軍心動搖,軍無戰心,將無鬥志的金兵被殺的連連後退,根本無法穩住陣腳。
年輕的河中子弟,怒吼着,咆哮着,衝擊着金兵最後的防線,一旦有了缺口,便不管不顧的蜂擁而入,幾個碰撞下來,倉促列開陣勢的金兵就已經被殺的寒了心,陣型根本沒保持多少時間,就已經被亡命而進的河中子弟衝擊的支離破碎。。。。。。。。。。
大敗,金兵大敗,當河對岸的秦軍士卒架起綁好的原木,一截截的放入並不湍急的河水當中,成爲一座浮橋,一隊隊急不可耐的秦軍士卒從浮橋上疾步而過,踏上白頭灘灘頭的時候,腹背受敵的金兵已經潰不成軍。。。。。。。。。。
白頭灘一戰,金人慶榮軍幾近全軍覆沒,慶榮軍統領完顏清只帶數百人馬,沿汾水北上,兔脫而走,其餘慶榮軍所部,或死或降,三萬餘大軍,煙消雲散,秦軍,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