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記這是要幹嘛?就憑楊志遠是周至誠的秘書,和本省官員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就該‘難得糊塗’一把纔是。一查到底?鐵面無私?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但趙書記讓自己覈查一下,也不能說其有什麼不妥,正如他所說的,查一查,既愛護了幹部,又給羣衆一個滿意的答覆,沒什麼不對。
張博剛纔已經把紀委副書記找來談過了,畢竟此事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真要事實清楚,那就必須上楊家坳一趟,做些適當的瞭解。張博讓副書記親自帶兩個人不聲不響地上楊家坳去一趟,瞭解完情況就立馬回來,千萬別鬧得滿城風雨。副書記也知道此事看似微小,其實牽扯卻大,弄不好就是一場地震,搞得本省不得安寧。張博同時明白,楊志遠亡父,本省官員不可能一無所知,只怕多少會有牽扯。怎麼辦,張博想了想,還是四個字‘難得糊塗’。副書記點點頭,說自己知道怎麼辦。副書記走出張博這間辦公室的時候還直搖頭,說自己辦了無數的案子,就這個案子讓自己搞不懂,不知道該不該辦,這辦得是個什麼糊塗事。
張博說此事該辦,而且務必快辦。副書記說,那還說什麼,我明天就上楊家坳去一趟。張博等副書記離開,自己也是搖搖頭,苦笑,自言自語,說,真是沒事找事。
張博心知,像這樣的小案子派個副書記或者處長下去就成了,可趙書記有言在先,希望自己和楊志遠親自面談。怎麼談就成了問題,讓楊志遠上省城來?還是自己上社港去?張博想了想,覺得還是自己親自上社港一趟爲好,自己和楊志遠以朋友的身份談一談,可以儘量減小此次覈查對楊志遠的影響。而且以他對楊志遠的瞭解,楊志遠這麼沉穩一個人,知道大操大辦會涉及違紀問題,還一意孤行,肯定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楊志遠又不得不爲的原因。張博還真有些好奇,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原因是什麼。
張博思量已久,不再猶豫,決定給楊志遠打電話。
楊志遠是在小會議室接到張博的電話的。
其時他正召集孟路軍、旅遊公司的沈信愈、張茜子、以及主管農業的副縣長、農業局局長、信息公司的莊勝笠等一起就臨社窄軌旅遊專列運營一個月的情況聽取彙報。爲什麼要莊勝笠出席,因爲窄軌旅遊專列的運營與莊勝笠有聯繫,油菜花開過以後,遊客賞心悅目完了之後,就得有莊勝笠代表政府統一收購,聯繫買主,要不然,明年再怎麼動員,油菜花也不可能成片成海,成不了氣候。當然臨社窄軌涉及社港臨江兩縣,今天到會的除了社港方面,也還有臨江主管副縣長和兼管旅遊的農業局長。
沈信愈首先彙報了臨社窄軌運營一月的具體情況:本月經張溪嶺小火車站購票到社港臨江來賞花的人數爲5235人,其中省市20來個旅行社帶團人數爲3176人,其餘爲周邊市縣的散客。臨社窄軌實行一票通行制,二天一夜,車上食宿包乾、所有景點免費,票價爲258元,共計收入爲一百三十萬零陸百三十元整,實際支出刨開開業運營請記者、旅行社免費參觀的費用,實際支出一百五十來萬,虧損二十來萬。”
沈信愈檢討說:“楊書記,我工作沒做好,請你批評。”
楊志遠沒有批評,反而笑,說:“我批評你沈總幹嘛,我不但不批評,我還要表揚你。所謂萬事開頭難,你首月能有如此成績很不錯了,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我還以爲這個月至少要虧一百萬呢。賬不是你這麼算的,得這麼算,臨社窄軌一運營,原來的臨社窄軌的一百來號職工得以重新上崗就業,工資就開出了近十萬。而且我聽說臨社窄軌一開始運營,觀景臺邊就有羣衆在擺地攤,買社港土特產品,還有人給遊客照快照,雖然是小本經營,但有總比沒有好,這無形中就讓沿線的農民增收了。而且現在有5235人到我們社港來旅遊了,這就是種子,我們只要把服務質量抓好,把旅遊環境治理好,讓遊客感覺賓至如歸,一傳十,十傳百,百而千而萬,社港臨江兩地的旅遊不就慢慢地火起來了。從全局來看,窄軌旅遊專線運營這月是賺了的。臨江的同志,我聽說遊客對你們梯田的油菜花歎爲觀止,梯田周遭老百姓今年新春的新茶、去年的陳茶都賣光了。
臨江的副縣長點頭,說:“楊書記,情況屬實,不是空穴來風。”
楊志遠說:“看看,這就是成績,要是沒有開發窄軌旅遊,梯田周遭老百姓的茶葉會一掃而光?只怕是不可能吧。老百姓今年的茶葉賣光了,那麼他們會不會自發地加大茶樹的栽植力度,向荒山野地要效益,想想就不難知道。”
唯一的問題來自油菜籽。今年因爲用的是省農科所的新農一號良種,油菜籽畝產達到了200公斤,比往年的平均畝產高了近20公斤,而且兩縣今年比去年新增了萬畝田地播種油菜,也就是說兩縣今年一下子增加了200萬公斤的產量,再加上超產的,社港、臨江兩縣就增加了近300萬公斤的油菜籽,此飽和部分由信息公司投入300萬予以全盤接收,現在就壓在兩縣的糧食倉庫裡,一時半刻還無法消化。
楊志遠笑,說:“不急,誤不了事,沿海浩博生物醫藥的陳浩天董事長已經來電話了,說我們兩縣的油菜籽合乎他們的標準,他們的工廠一旦投產,300萬的油菜籽對他們來說只怕還少了點。拋開浩博生物不說,憑兩縣之力,300萬人民幣的油菜籽我們咬咬牙,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我們兩縣承擔得起,畢竟發展旅遊纔是我們的目的。”
會議告一段落,大家稍事休息。張茜子在一旁直拍胸脯,說:“沒想到楊書記還會表揚我們,我剛纔一進會議室,心就‘噗噗’跳個沒停,以爲書記這次肯定會讓茜子同志哭一回呢。你看,紙巾都準備好了。”
楊志遠呵呵一笑,說:“張茜子同志想哭,予以批准,紙巾可別浪費了,等會就給同志們哭一個。”
大家哈哈一笑。
就在這時,楊志遠的電話響了,正是張博。
張博在電話裡笑,說:志遠,是我,張博!”
楊志遠忙起身往外走,說:“張書記,一接你的電話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張博笑,說:“何以見得?”
楊志遠笑,說:“敢情張書記今天是好事啊,那張書記說來聽聽,讓我也高興高興。”
張博一笑,說:“志遠,我明天到社港,咱們談談,說說心裡話如何?”
楊志遠笑,說:“行,我在社港等着張書記的大駕光臨,準備檢討。”
張博放下電話,發了一會愣,這個楊志遠,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心裡已經清楚自己到社港的目的了。楊志遠掛了電話,同樣也發了一會愣,從楊家坳的鄉親們執意要爲楊石叔大操大辦喪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此事會給自己招來麻煩,但他當時什麼都沒說,該他楊志遠承擔的他就得承擔,沒得選擇,該認就得認,這筆賬,他躲不過,他得認。
現在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比自己預想的還晚了好些時間。
這事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呢,但願省委不會考慮將自己調離纔好,要不然,自己這一年在社港的心血就白費了。楊志遠站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天,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正是風雨欲來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