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職務自然比什麼副市長好,但責任卻重。鍾濤心想,馬少強之事對交通廳的影響顯而易見,馬少強貪贓枉法這事是他此生最大的憾事,現在周至誠省長提議劉書琦去交通廳,如果劉書琦在交通廳工作取得優異的成績,那對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安慰,周至誠此舉可謂是用心良苦。
鍾濤笑,當即點頭讚許,說:“至誠同志,你的想法總是與衆不同,好,就讓劉書琦同志上交通廳去,也算是幫我還債吧,了卻一樁心願。”
常委會之後,劉書琦的任命走完程序,前些天已經下文。劉書琦一直拖着沒去報到,他是想等鍾濤書記離開本省後再去。鍾濤自是明白劉書琦的心思,也就由了他,只是不忘一再告誡劉書琦,說交通廳位置重要,引人追逐,務必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千萬要記住馬少強的教訓,周至誠同志用心良苦,希望你不負衆望。
鍾濤的話意味深長,劉書琦頓感責任重大,重任在肩。此時面對楊志遠,他也就說了心裡話,說:“志遠,我真是誠惶誠恐,生怕到時有負重託。”
楊志遠笑,說:“其實這很簡單,這無非就是一道選擇題。金錢和良知;美女和榮譽;私利和公心。就看你選擇的是什麼,選擇對了,就沒有什麼可惶恐的,你老兄以後肯定會大有作爲。”
劉書琦想了想,笑,說:“志遠,你這道選擇題倒是有些意思。”
楊志遠說:“看似容易,可當這道題目真真切切地擺在了大家的面前,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往往一步錯,步步錯。”
楊志遠繼續說:“其實,省長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在正義和良知面前,你捫心自問,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一個人只有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纔會知道自己會選擇什麼。這道選擇題不是一時,也不是一次性的,是一道需要我們用一生的時間去選擇的人生命題。”
劉書琦點點頭,說:“志遠,謝謝你,我想我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選擇了。”
此時,巡着一路花香,鍾濤書記和周至誠書記走進了省委招待所。正好和文坤和付國良碰了個照面,二人同時說:“鍾書記、周書記,你們倒是好雅緻,同志們可是等急了,特意派我倆來尋你們。”
鍾濤哈哈一笑,說:“至誠,看來我們等下得自罰三杯啦。”
周至誠也是哈哈一笑,說:“不怕,有鍾書記給我鼓勁,何懼之有。”
鍾濤一聽,就知道周至誠這話是有所指,他望着周至誠微微一笑,倆人並肩朝裡走去。
其實省委大院和省政府大院的格局差不多,一樣的五六十年代的蘇式風格的建築,有山有水,自成一棟。
周至誠這天一早,上了於小閩的奧迪,這次奧迪沒有開往省政府,而是直奔省委。
到了書記辦公樓下,周至誠躬身從奧迪車上跨了下來,楊志遠知道,從周至誠書記走下車的這一刻起,本省自此進入了周至誠時代,在未來的五年來,周至誠書記儘可以按照自己心中的設想,一步步地爲本省勾勒出一幅靚麗的藍圖。
這小小的一步,看似平常簡單,但卻是許多人夢寐以求,即便是爲之奮鬥了一輩子也難以逾越的。
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同的是,知道周至誠今天正式進駐省委辦公,省委副書記郭建明、紀委書記黃凱、組織部長何亞洲、新任宣傳部長文坤、新任省委秘書長付國良等在這個省委大院工作的省委常委們早就等在一旁,列隊迎接周至誠書記。周至誠一下車,郭建明立即迎了上來,熱情地和周至誠握手,說歡迎至誠書記。周至誠笑呵呵地,依次和常委們握手,說謝謝。
楊志遠知道,常委們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在表明一種姿態。大家擁着周至誠上了樓,在書記的辦公室裡坐了一陣,然後禮節性地告辭,相約中午在省委食堂爲周至誠書記接風。大家離開,辦公室裡就留下了付國良和楊志遠。
官場有官場的忌諱,比如說,有些後來者不願意用前任的車,一上任就另購新車,也不願意在前任的辦公室裡辦公,想方設法另尋它處。周至誠卻是不講究這些,前二天特意交代付國良,說別窮折騰,就用鍾濤書記的辦公室。這次楊志遠看了看,發現書記辦公室沙發桌椅書櫃休息間都是原封不動,唯一有所變動的就是,在辦公桌的正對面,周至誠書記徇私,把院長在農博會上題寫的墨寶,從省政府要到了省委,掛到了對面的空牆上,讓這個辦公室平添了一種霸氣。
唯一讓付國良頭痛的是鍾濤書記的那個大書櫃,鍾濤書記離開時把他平時愛看的書悉數帶走,毫不客氣,只餘下了一個空空如也的大書櫃。當初這個大書櫃應該是在辦公室裡量身打造的,付國良即便是想把書櫃移出去,也移不走,除非是把書櫃拆了。付國良跟周至誠彙報,周至誠笑,說:“這個鍾書記也忒小氣,幾本書都捨不得留給我。光留下一個書櫃給我有何用,總不能讓我把放在招待所裡的書都搬過來吧。”
付國良說:“要不上新華書店買些精裝本回來,充充門面。”
周至誠笑着制止,說:“國良,千萬別這麼幹,浪費錢不說,大家一看反而覺得我這是打起臉充斯文,實無必要。”
付國良笑,說:“那怎麼辦,拆了?”
周至誠說:“拆了!有些可惜。”
繼而乾脆當起了甩手掌櫃,說:“這種事情你還要來找我,你是秘書長,你去處理。”
付國良沒轍,向楊志遠討主意。楊志遠以前沒少上鍾濤書記的辦公室,對鍾濤書記的那個大書櫃印象深刻。他其實早有主意,就是不說,愣是讓付國良請了一頓飯,才通知楊家坳苗圃公司的李丹,讓李丹根據圖紙,上山挖了些樹兜,做了些根雕,送到了省委,擺在了書櫃裡,神采各異,栩栩如生,獨具匠心。
周至誠等常委們告辭之後,開始打量辦公室的佈局,看到書櫃裡的根雕,當即表揚,說:“國良,這個主意不錯,與衆不同,很有特色。”
付國良笑,說:“這是志遠的主意,不過我也付出了代價,志遠敲了我一頓飯,至誠書記,您的給我報銷。”
楊志遠笑,說:“國良秘書長你這就不夠意思了,這些根雕雖然在楊家坳不值錢,但放在市面上賣個三五百一個還是有可能,這麼多根雕,純屬楊家坳免費贊助,難道還抵不了一頓飯錢。”
周至誠哈哈一笑,說:“報銷沒有,志遠這話也是在理。這等事情你們內部處理,與我無關,即便是打官司,我這裡也概不受理。”
付國良和楊志遠齊聲抗議,說:“書記您可不能這樣,冷眼旁觀,可不是您的風格。”
周至誠笑,說:“嘿,不扯了,竟然一致對我了。行了,這等事情,沒什麼風格可講。”
三人說笑了一陣,周至誠拿起了眼鏡,付國良和楊志遠一眼,知道書記這是要開始辦公了,趕忙走了出去。楊志遠送付國良出門,說:“秘書長,你怎麼越來越小氣,請了一次客,就記在了心裡。你可還有一頓沒請,這頓飯只怕逃不了。”
哪頓飯,自然是付國良官跳升一級,官至省委常委這頓。付國良笑了一笑,說:“改天。”
楊志遠笑,說:“改天,該N天了,怎麼改。”
付國良哈哈一笑,說:“什麼時候書記請客了,我就請。”
書記、省長雖然都是省部級,但分量卻是更重,省長成書記自然也是升職。但此等事情想要周至誠書記請客,那隻能是癡心妄想。楊志遠一聽,大叫,說:“秘書長這是耍賴。”
付國良一笑,擺擺手,下樓去了。
楊志遠的辦公室與書記辦公室一牆之隔,中間留有一門,方便進出。楊志遠對這間辦公室很是滿意,相對來說,這間辦公室比省政府那邊要好,視野開闊,書記樓在省委大院的最裡面,楊志遠回過頭就可以看到窗外香樟假山流水,花香陣陣,心清氣爽,心曠神怡。
如同在省政府一樣,省委秘書一處的處長原來是劉書琦,劉書琦上交通廳以後,省委一處處長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別的位置只有空置,就會有人去幻想,唯獨秘書處處長這種位置,誰都不會心存奢望。就目前來看,楊志遠雖然只是解決了副處級待遇,沒有實職,但誰都知道他爲周至誠所倚重,秘書一處處長的位置空着,周至誠的意思很明顯,這個位子就是楊志遠的,楊志遠現在還不能走馬上任,那就讓這個位子空着,誰都看出來,周至誠書記這是在表明一種他看重楊志遠的姿態。楊志遠這人能力強、才學好、人品正、背景深,誰都看出來了,楊志遠必定會是本省政壇的一顆未來之星。
楊志遠隨同周至誠到了省委,楊志遠的職務看似沒有多大的變動,無非是從省政府秘書一處副處級秘書,變成了省委秘書一處副處級秘書,沒什麼不同,但其實不然,楊志遠感到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電話越來越多,跟他說話的人態度越發謙和。就拿周至誠書記當選的那天來說,他手裡的手機就沒有一刻消停過,全省各地的電話像蒼蠅一樣,沒頭沒腦地從天上躥了下來,嗡嗡地響了一天一夜,目的無非就是一個,向楊志遠表示祝賀。搞得好像是他楊志遠當選省委書記了一般,莫名其妙,卻又在情理之中。
這次換屆,給本省政壇最直觀的印象就是,但凡和周至誠走得近的人,都是好運連連,官升一級,前有朱明華,後有羅亮、付國良。如此一來,誰都想往周至誠這一條線上靠一靠。對此楊志遠表示理解,人在官場,誰都希望越走越高。但楊志遠感覺本省官場忽視了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朱明華也好,羅亮、付國良也罷,他們在的上升是有周至誠舉薦的因素在裡面,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反而爲大家所忽視,那就是他們的人品和才學在本省的官員中都屬上品。周至誠書記其實無非就是奉行任人唯賢的用人原則,你有能力,人品官聲都好,周至誠書記自然就會看重幾分,再加上書記舉薦,上升自然就比別人快。
但許多人只怕都不會這麼想,周至誠對此無可奈何,懶得去理會,楊志遠雖然疲於應付但還是得打着哈哈,畢竟能知道這個號碼的,都是一級領導,楊志遠自然不會去犯那種一時得意,就忘乎所以的低級錯誤,該客氣的還是要客氣,該謙和的還是一如既往地謙和,一時引得本省官場對楊志遠交口相贊。
周至誠因爲現在身兼兩職,省委的工作需要主持,省政府的會議也還要把握,楊志遠跟着周至誠書記在兩個大院來回地跑,楊志遠整天跟在書記身邊,對有些事情自然是看得比誰都明白。楊志遠看得出來,周至誠書記現在有意將政府這一塊的工作交由朱明華副省長代爲主持,許多的事情都有意讓朱明華決斷。政府方面的會議,周至誠書記只聽不說,任由朱明華拿主意。朱明華自然對此心領神會,知道周至誠這是在爲自己創造機會,在此等關鍵時刻,朱明華自然不會假意推諉,在政府工作會議上,該說就說,該拿主意就拿主意。很有章法,盡顯才學,魄力畢露。
大家盡職盡責,本省的興省強省之戰略不因省長一職沒有定論,而有所停滯,本省繼續沿着周至誠書記當初的戰略部署有條不紊地前進。省委常委們的工作,除了省委這邊有了微調,省政府這邊還是原封不動。張淮還是榆江市長,本省政壇因此出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省城榆江市的黨、政兩位主官同爲省委常委,這種現象在本省還真是第一次出現。
還有一事,也是不同尋常,大家原本以爲周至誠書記舉薦羅亮進入常委,那麼羅亮最有可能接任馬少強的職務,但大家很快就發現大家的想法都有錯誤。
在常委會討論羅亮的分工問題之時,周至誠書記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羅亮同志就任書記一年有餘,而梅雪迎同志作爲市長的時間與羅亮同志相差無幾,梅雪迎同志還有待在市長的位置上多加歷練,目前在沒有合適的同志接任羅亮同志的職務之時,暫不宜將羅亮同志上調省政府,我看羅亮同志有必要繼續留在合海,帶領合海人民再上新的臺階。
常委們一聽,敢情周至誠書記自始至終就沒有把羅亮調離合海的打算。常委們心裡暗自折服,周至誠這是該爲你考慮的就全力爲你考慮,該你做的事情,你必須幹好。羅亮的強項在哪,就在於主抓經濟,如果羅亮到省裡,當常務還差不多,要他接手馬少強主管的交通線,還真是牛頭馬嘴,根本就不合周至誠人盡其才的用人策略。如此看來,把羅亮留在合海,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對合海有利。而現在看來周至誠舉薦羅亮進入常委,目的還是讓其得到歷練,讓羅亮可以站在全省的高度考慮問題,培養其大局觀,也就是周至誠書記這是爲本省今後的可持續發展積累人才,周至誠書記這一着真是想得長遠。
周至誠書記事後特意把羅亮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坦陳了自己的想法。書記跟羅亮談話時,並沒有讓楊志遠迴避,楊志遠因此得以留在現場,書記說:“羅亮,我沒有同意你進省政府是不是有些失望?”
羅亮搖頭說:“沒有。”
周至誠笑,說:“真沒有?”
羅亮誠懇地說:“真沒有!”
周至誠點頭,說:“沒有就好,想要成爲一名政治家,目光必須長遠,而不必在意一時。”
羅亮說:“我一定謹記周書記的話。”
周至誠點點頭,說:“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志遠,叫上國良,今天我們和羅亮同志喝一杯。”
楊志遠笑了笑,說:“好,我這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