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話，瑞禕側頭看想亭子外頭的景色，抿抿脣好久沒說話。
兩個人這樣對坐着，無人說話，一下子安靜下來。
奇棻此時靜靜地打量着瑞禕，今兒個一身大燕服飾的她比往昔多了一層柔和之態。細碎的流蘇垂落在臉頰，越發襯得對面的佳人玉如凝脂，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了那日來找自己的湛意蘊。
湛意蘊的美並不比瑞禕遜色，然而卻因爲家裡的事情帶了幾分憔悴。相比起來，瑞禕就好似沒什麼變化，想想也是，不管出了什麼事情，都有汗王給她兜着，而她又需要費什麼心呢？就連她二哥，還殷殷囑咐自己湛意蘊的事情告知裴瑞禕。
想到這裡忽然有些喪氣，有些人是你嫉妒也沒辦法去嫉妒的人。
兩人不太熟，中間又有幾次的不愉快，此番相對而坐，頗有幾分尷尬。瑞禕心裡感激奇勳，待回過神來，就看着奇棻說道：“多謝奇姑娘相告，因我之故累的令兄奔波，心裡實在是感激不盡。”
他自己願意誰又能打斷他的腿去？
奇棻心裡腹誹，嘴上卻說道：“我二哥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他這樣做也不全是爲了你，也是爲國盡忠，裴姑娘不用介懷。”
沒想到奇棻居然會這樣說，瑞禕還真是頗感到有些意外。
奇棻恰好看到瑞禕這樣的神情，愣了愣這才說道：“我這樣很奇怪嗎？”
“是有些。”瑞禕實話實說，“畢竟你我之前相處不算是令人愉悅的行爲。”
奇棻聽着瑞禕這樣直白，不由一笑，不再看瑞禕反而看向外邊，開口說道：“誰能想到當年孤身一人來戎都的你，會成爲最後的贏家呢？”
“是啊，我自己也想不到。”瑞禕被奇棻這樣一說，自己也有些感嘆。“可見人這一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很多時候你只能被動的跟着走。”
“湛意蘊跟我說，她跟汗王之間有七八年的情分，最後她一定會輸。可是我不相信，因爲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猶疑。可你不一樣，今日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就想這是上呢有什麼事情是能讓你動容的呢？”
“有啊，很多很多事兒，我也是凡夫俗子一個，也有自己牽掛的事情。只不過我這個人極愛面子，心裡頭就算是急得要死，面上卻是不肯給人看笑話的。”瑞禕一本正經的說道。
奇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瑞禕，“你不太像是會開玩笑的人。”
“我也沒想到你今日沒有用白眼迎接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兩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這一笑，就像是春風化雨，那之前瀰漫的尷尬氣氛消散了很多。奇棻似是壓抑的久了，看着瑞禕接着說道：“我曾有段時間是很討厭你的，我就想如果你不來狄戎有多好。”
“這話說的真好，我也願意在大燕跟你們見面，你要知道你們狄戎姑娘善弓馬騎射，每每總讓我覺得自己宛若廢物一般。”
“一點沒看出來。”奇棻吐槽，她哪裡有過這樣的時候。
“女人嘛總要保持自己的尊嚴，即便是心裡這樣想，臉上給你看到的是本姑娘纔不怕。”瑞禕說着說着自己就笑了，“我們大燕姑娘自詡尊貴，生來便是讀書繪畫撫琴下棋坐的是文雅之事。騎馬射箭這樣粗俗的事情，我們是看都不會看的。可是來到這裡我纔開始羨慕你們，能自由肆意的在草原上卓著自己想要的生活。這跟高雅低俗沒有關係，是人心不同。”
“是嗎？我們也會羨慕你們出口成章，便是想附庸風雅，奈何肚中無物徒惹人笑柄而已。”
“奇姑娘要這樣說，這狄戎的女子只怕是連家門都不要出了。”瑞禕便道，“不過是大家的成長的環境不一樣，學到的東西便不同。我想這世上的事情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好像現在戎都人人追逐大燕服飾瞧着甚美。若是到了大燕，名門閨秀們也會覺得狄戎的服飾顏色瑰麗，輕便灑脫，也是極喜歡的。”
“你會留在狄戎一直不走了嗎？”
聽着奇棻這樣問，瑞禕倒是沒遮掩，點頭說道：“這天下之大，能容我之處也不多。大燕已無我裴家立足之地，除了這裡還能去哪裡？更何況心之所愛在此，願爲駐足。”
“真好。”奇棻的眼睛看向遠處，人這輩子能有一個心愛之人，互相牽掛，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瑞禕不知道奇棻說的這個好是哪個好，一時也沒接口，就聽到奇棻繼續說道：“我現在能明白爲什麼皋雁凌那樣的人都能跟你處得來了。”
“這是在誇獎我嗎？”
“是，你聽出來了？”
“你這說的挺明顯的，聽不出來是不是有點傻了？”
奇棻敞開的笑了笑，“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們能這樣談話。”
“世上的事情千千萬萬，下一個轉彎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瑞禕也想不到。
“穆子安你知道的吧？你們見過，好像還很熟悉的樣子。”奇棻忽然轉了話題，看着瑞禕。
瑞禕不知道奇棻爲什麼忽然提到穆子安，先是點點頭，然後說道：“我跟他認識但是不熟，他每次見到我都自帶殺人的眼神，弄得我以爲我是不是欠了他好多錢。”
“那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這個要看從哪方面說，從郎中的角度講，這個人是個盡職盡責的好郎中，爲了你二哥的病情殫精竭慮費盡心思很盡職，這一點挺讓人佩服的。但是要從別的方面說，這個可就有點不盡人意了，反正我是不愛看他挑剔夾着厭惡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好像我是那十惡不赦的人一樣。”
“太好了，終於有個人跟我一樣的想法了。”奇棻拍着胸口說道，“難道我不進王宮就會嫁不出去嗎？我二哥居然把我塞給穆子安。”
瑞禕眼如銅鈴的看着奇棻，驚奇的不是奇勳把穆子安塞給奇棻，而是奇棻居然會跟她講這樣的事情，這個轉變有點大，接受無能啊。
看着瑞禕的眼神，奇棻就以爲她也不贊同這個主意，就說道：“你再見到我二哥的時候，替我說句好話，讓他趕緊打消這個想法吧，我以後真的不爲難你了，千萬別再拿着穆子安來嚇我。”
瑞禕：……
關於穆子安這個人，瑞禕內心的感受是十分複雜的。寥寥幾次的見面，說起來穆子安給她的印象都不怎麼完美。這樣的男人絕對是個好郎中，但是一定不是個好丈夫啊，那臭脾氣誰家的姑娘受得了。
忽然之間，瑞禕就很同情奇棻，難怪她對自己的態度轉變的這麼快，感情還有這樣的緣故在裡頭，一時嘖嘖不已。奇勳這一招真夠損的啊，親妹妹都這樣，念及於此她太同情國師了。
關因爲穆子安這個人的出現，奇棻跟瑞禕忽然之間有了詭異的審美相同點，奇棻不停地跟瑞禕抱怨穆子安這些年在奇府犯下的駭人聽聞的事蹟，令人聞之驚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學醫的人基本上都有些令人難以介懷的怪癖，這個穆子安最令人接受不了的就是對藥材的癡迷，簡直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爲了得到一朵雪蓮花，他自己在雪峰上帶了整整三天兩夜，要不是我二哥派人上去硬把他擡下來，估計他他也就交代在那裡了。早些年，我還小的時候，去找我二哥玩，不小心撞翻了他的藥罐子，這個人一個月都不跟我說話，這樣的臭脾氣，我可忍受不了。還有一件事情更奇葩，他喜歡嘗藥，你說要是運氣不好遇上一棵有毒的，這可就交代了。這樣的男人就沒讓人省心的地方，你說我二哥是怎麼想的？”
瑞禕啞口無言，她的確是不知道奇勳是怎麼想的。而且，這次再一次刷新了她對穆子安的認知，這人做朋友最好，做丈夫……忽然好同情奇棻。
“你家裡也同意了？”這個比較重要，要是奇夫人不同意，這事兒奇勳也不會硬來的。
奇棻面帶憂傷，“我娘爲了把穆子安留下來，一輩子照顧我二哥，這婚事她樂見的很。”
瑞禕：……
呃，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奇棻，你好自爲之吧。
“其實我覺得穆大夫也是個很好的人，就他這一手醫術，不知道多少人敬仰呢。”
“難道除了他之外，我就不能嫁個好人家了嗎？我也不缺受人敬仰的婆家啊？”
瑞禕擡頭望望天，這事兒她一個外人真心是插不上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