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拽了拽捆綁在他手腕上的鐵鏈:“你知道永遠有多遠麼.”
尤呂一愣.
沐扶夕又道:“永遠.會比你的生命多一天.本宮要你永遠體味着疼痛不止.要你永遠沉浸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本宮要讓你知道.從帶走本宮身邊重要的人.你會付出怎樣刻骨銘心的代價.”
尤呂手腕上的勒傷.在沐扶夕拉動鐵鏈的牽扯下.疼痛難忍.他咬牙切齒的看着沐扶夕.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既然皇后娘娘如此在意身邊的人.那麼爲何不報復太后.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皇后娘娘身邊的兩名婢女.好像都是死在了太后的手中.”
沐扶夕眸色一變.雙眼愈發狠厲.
尤呂以爲戳在了她的疼處上.笑得很是猙獰得意:“皇后娘娘算計了我.只能說明我眼瞎掉進了坑裡.並不能說明皇后娘娘的手段有多高.皇后娘娘若是當真有過人的手段.太后爲何現在還好好在後宮之中.”
沐扶夕並沒有被他的大笑而怒氣沖天.沉默了半晌之後的她.反而比他笑得還要開心.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太后在後宮過得很好.”
“難道不是麼.”尤呂只當她在狡辯.“如果你想要報復.刑部這邊早就傳來了消息.可是足足半年.關於太后的隻字片語都沒有.沐扶夕.你的能耐也不過如此麼.”
沒等沐扶夕說話.牢房外面傳來了緩緩的腳步聲.沐扶夕微微側身.只見劉全江親自壓着秦影兒走了過來.
此時的秦影兒碩大的肚子已經平坦了下去.空空蕩蕩囚服的罩在身上.臉色蒼白如紙.
沐扶夕掃了一眼她衣衫下平坦的肚子.倒是有些驚訝.她在宮裡這麼長時間.還不曾傳出紹凡要了秦影兒肚子裡孩子的命.雖然她知道這個孩子紹凡不會留.但她卻有幾分詫異.自己竟然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什麼時候從秦影兒肚子裡拿出來的.
秦影兒沒想到自己會再見到沐扶夕.呆愣愣的看着她.連本應該仇恨的目光都忘記了.
倒是劉全江.走到了沐扶夕的身邊.輕輕開了口:“皇后娘娘.剛剛賢貴妃派人傳了話.說是您剛出鳳鳴宮不久.太后便昏迷了過去.如今皇上與其他寢宮的妃嬪已經全部趕往慈仁宮了.”
剛剛還笑得得意的尤呂一愣.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沐扶夕點了點頭:“你下去吧.”
“是.”
牢房裡再次安靜了下來.沐扶夕掃了一眼震驚的尤呂:“看樣子.剛剛的話你都聽清楚了.那麼現在本宮問你.你還覺得太后過的好麼.”
尤呂嚥了口口水.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沐扶夕.你真的連太后都敢算計.”
“你這句話應該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沐扶夕抿了抿脣.走到放滿刑具的桌子前.似正在專心的尋找着什麼.“太后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秦影兒的肚子上.可你們卻那麼殘忍的親口告訴她.那個孩子不是皇上的.你說太后知道了會如何.”
尤呂是真的驚呆了.他看着沐扶夕那清瘦的背影.再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啊.一個人將所有的期望都賭在一件事情上.當那個人本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那見事情卻忽然超乎那個人意料之外的崩塌.這樣的打擊.是誰都承受不住的.
他一直以爲.沐扶夕走這一步.不過是將自己和秦影兒算進去了.然後給死去的延和報仇.
可他到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沐扶夕真正的算計是在太后的身上.
如果只是單獨的想要除掉他和秦影兒的話.那麼她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她和他.犯不着如此勞師動衆的將太后和皇上都牽連進來.
猩紅的眼睛.瞬間覆蓋上了密密麻麻的恐懼.他就這麼直勾勾的望着沐扶夕.怎麼都無法想象.她如此瘦弱的身體裡.竟然裝了一個如此縝密而狠毒的心.
“既然我和尤呂已經被你弄成今天這個地步.你現在還來這裡.是在貓哭耗子麼.”一直沉默的秦影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她是恨沐扶夕的.她恨透了這個將她親手推進深淵的始作俑者.她恨不能扒她的皮.喝她的血.啃她的每一寸骨頭.來慰籍自己心頭所有化不掉的仇恨.
沐扶夕手臂支撐在桌面上.慢慢地轉過了身子.凝視着秦影兒那滿是仇恨的目光.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們兩個現在這副模樣.已經不需本宮再在你們面前假裝什麼了.”
“呵……”秦影兒朝着地面啐了一口.“那麼皇后娘娘今日又是爲何前來.難道是看我們究竟有多慘麼.”
沐扶夕揚起眉梢.等待着她的下文.
秦影兒以爲道中了沐扶夕的心裡.譏諷着又道:“如果要真是如此的話.恐怕要讓皇后娘娘失望了.因爲我們就算再疼.再痛.也斷然不會在一個賤人面前袒露出來.”
“你現在倒是有骨氣了.”沐扶夕嘆了口氣.“只不過本宮今日來.並不是看你們有多慘.而是嫌你們不夠慘.”
尤呂渾身一震.秦影兒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沐扶夕說着.忽然從刑具的桌子上.拿起了兩把剔骨刀.分別扔在了秦影兒和尤呂的腳下.“本宮給你們一個機會.一會本宮會讓劉全江解開你們身上的刑具.不過你們二人也別慶幸.因爲你們兩個.只能有一個走出這個牢房.”
沐扶夕在她和他完全愣怔的目光之中.笑着又道:“從今日開始.你們每一日都可以在對方的身子上挖下一塊皮肉.只要有一個人死了.那麼本宮就會給另一個人自由.”
尤呂和秦影兒相識而楞.不過很快.尤呂的眼中便閃出了兇光.
沐扶夕掃過那一道毫無感情的兇光.慢慢朝着牢房外走了去:“不過你們兩個可別太貪心哦.每天只能相互挖取一刀.至於誰死.誰活.就聽天意吧.”
牢房裡.秦影兒和尤呂各自看着自己腳前的剔骨刀.各自都想着自己的事情.隨着沐扶夕的腳步聲逐漸走遠.牢房內是死一般的沉靜.
一直等候在不遠處的劉全江.聽見了沐扶夕的話.心中無不是驚訝的.眼看着沐扶夕走了過來.壓着心裡的疑問.慢慢垂下了腰身.
沐扶夕在與他擦身而過的同時.緩緩道:“一會便將她們二人的刑具解開.在他們傷害完彼此之後.以本宮的名義傳太醫來看.至於蔘湯麼……繼續給她們吊着命.”
劉全江一愣.有些不懂了:“既然皇后娘娘想要他們自相殘殺.又爲何要救.”
沐扶夕笑了.冰冷而刺骨:“死是其次.折磨是主要的.我要她們兩個人好好嘗試一下什麼叫做切膚之痛.我要讓他們兩個人在疼痛麻木時.才准許他們嚥氣.”
“那麼如果當真有一個人死了.皇后娘娘真的打算放出另外一個.”
“放.”沐扶夕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們兩個無論哪一個死了.想必另一個也瘋了.劉大人.是誰說過.只有被折磨纔是最痛苦的.”
劉全江傻了.他是真的傻了.驀然停下腳步看着已經走出天牢的沐扶夕.一顆心是說不出來的恐懼……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目.春風暖洋洋的吹佛在周身邊.沐扶夕迎着陽光.慢慢揚起面頰.微微眯起了眼睛.彷彿看見了延和正在天空上對着她開心微笑.
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過面頰.沐扶夕輕輕勾起了脣角.
延和.安息吧.我終於讓你死的瞑目了……
之所以拖到半年之後.是因爲從出事以後.她不斷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爲她知道.沉浸在報復之中的她在那個時候.是無法冷靜讓罪人得到懲罰的.
她用了整整半年.讓自己平靜.讓自己冷凍.終於在半年之後的今天.做出了讓她最爲滿意的決定.
“皇后娘娘.”張高慢步走了過來.“賢妃娘娘剛剛又派人傳了話.說是慈仁宮已經派人催了好幾次了.其他的妃嬪都已經抵達了.眼下就差皇后娘娘您了.”
沐扶夕點了點頭.將放遠的目光一點點的抽回來:“知道了.”
在張高的攙扶下.她緩慢坐上了自己的馬車.靠在軟榻上.目光望着窗外.感覺到身下的馬車緩緩前行了起來.她卻輕輕地閉上了雙眸.
那些沉浸在心頭上的往事.像是傷疤一樣再次被掀開.隨着血流成河的疼痛.她彷彿看見了孀華的死不瞑目.墨王的抱恨終天.和自己那還未曾出世.便慘死在一碗紅花之下的孩子.
這些血淋漓的曾經.她不說.並不代表着她忘記了.她不說.只是因爲她還沒等到那個時機.
然而現在……
拔下頭頂上那隻鳳釵.她慢慢地撫摸着.心中一個聲音在不停的迴響着.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