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爬上前,只見煙雨額頭已經出汗,臉頰泛紅,喘氣也粗了。她手中一口劍向四周疾刺,但說來奇怪,刺出去時候迅疾如風,收回來卻顯很是廢力。再仔細一瞧,煙雨每出一劍,竟都向黑衣人的彎刀上偏移。小江瞧了半晌,心道:“不好,他們的彎刀上有吸鐵石,將煙雨的劍吸了去,這樣一來,煙雨手中的劍反而是累贅。但她不通拳腳功夫,也不能棄劍了。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他四下一望,此時已到了半山腰,荒無人煙,又怎會有人來救?若是自己上陣,偏偏受傷已重,不到三招兩式定然被彎刀砍死。若是煙雨還要分心來救自己,那豈不是更加不妙?
忽聽煙雨又是“啊”一聲叫,小江一看,她左手臂上已被砍中,流着血。心道:“適才煙雨就叫了一聲,那麼她已經受了一處傷,這是受的第二處傷了。怎麼辦?我要怎麼樣救她?”
他舉着手中木棍,心道:“說不得,就算是搭上了命也要救她一救。”往前走出幾步,忽地心中一動,退了回去,拔出腰間軟劍,將木棍的一頭削尖,喝道:“煙雨,接劍。”手中削尖了的木棍扔了出去。
他的內力頗有根基,這麼一扔,木棍破空,“呼”的一聲響。
煙雨不明就裡,但此刻自己已無法可施,隨手接過,握在左手,心道:“這臭乞丐給我一根木頭作甚?”見一柄彎刀砍來,身子略側,右手劍揮出,“當”的一聲,被另一柄彎刀吸住,煙雨吃了一驚,不作多謝,左手木棍刺了出去。便聽“啊”一聲慘叫,被刺之人彎刀脫手,右手手腕鮮血直流,退了出去。
煙雨大喜,心道:“我怎沒想到。”棍交右手,嗤嗤疾刺,頓時又有二人受傷,往後急退。煙雨手中有了不被吸鐵石吸去的木棍,精神大震,於落葉之間練就的快劍施展出來,幾招內又刺中一人。
她的內力頗爲深厚,便是運用普通的木棍均可傷敵,更何況這木棍的末端被小江削尖了,更是鋒利如刀。
小江一見煙雨得手,哈哈大笑,心道:“要是他們奮力去砍煙雨手中的木棍,那可不妙。”當下從地上撿了幾根木棍,都削尖了,哈哈大笑,大笑聲中,往黑衣人後背射去。這些黑衣人武功高強,自然是傷不到,但如此一來,煙雨腳下多了幾根削尖了的木棍,手上木棍不小心被削斷,立時扔了,撿來另一柄木劍。
小江哈哈大笑,四面撿拾木棍,削成木劍便扔出去。
一名黑衣人喝道:“臭叫花,找死。”飛身便往小江撲來,小江吃了一驚,手中未削好的木劍刺了出去。忽覺手上一空,被來人砍去好長一截。小江大叫道:“乖乖不得了,哪裡來的小鬼要殺你鬼爺爺。”
只聽衣袂風聲,煙雨已躍了過來,手中木劍正中這名黑衣人的手腕。這人的彎刀掉在地上,大叫着退後數步。小江哈哈一笑,拾起彎刀,罵道:“臭不要臉的,在刀上搞些吸鐵石,好好的武功不去練,偏偏搞這些沒用的。瞧見了吧,這位女俠憑一根木頭就把你們打個落花流水。”
煙雨道:“我可不是女俠。”御劍如風,又刺傷幾人,這時只有兩人未受傷,二人已不敢再戰,齊往後退,一人道:“可否通名?我們可是七指閻王爺手下十四小鬼。”
小江哈哈大笑道:“區區小鬼算什麼?你們可找對了人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奶奶。快向你們奶奶請安吧。”
那人臉上變色,卻是不敢發作,道:“你不敢說出名字麼?”卻是看着煙雨說。
煙雨冷冷道:“轉告七指閻王,殺手煙雨定會取他狗命,讓他等着便是。”
兩人大驚,相顧一眼,均想:“怪不得如此了得。”那人抱拳道:“多謝饒命,這就告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再見時,再領教高招。”其餘人均傷得不重,多半是被煙雨刺了手腕,只是死了一人,最初被煙雨用內力震碎內臟。
小江哈哈一笑,倒:“好走,不送。”
十三人相互之間扶了,緩緩下山。
小江道:“煙雨姑娘好劍法。”煙雨冷哼一聲,道:“你還是罵我的好,你誇我反倒不習慣了。”小江臉上一紅,作了一揖,道:“往日都是小弟無禮,數次冒犯,還請煙雨姑娘大人有大量,將過往都忘了罷。”
煙雨望着山下十三人的背影,悠悠道:“忘?怎麼能忘,怎麼忘得了?他們十三人傷在我的手裡,往後瞧見傷口就會想起我來,就會想要殺了我,怎麼忘?”
小江道:“可是天底下名醫多的是,大可以讓疤痕消失不見。既看不見,也就沒有仇恨了。”
煙雨道:“身上的疤痕可以消掉,心上的呢?”說着,突然悽然一笑,身子微晃,險些摔倒。
小江聽她說話悽楚,見她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不知不覺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打轉,一時奇怪自己爲何心中也如此難過。
煙雨癡癡望了一陣,轉過身子,扔了木劍,道:“你來山上做什麼?”
小江聽她說話已不似剛纔那麼冷冰冰,心中轉悲爲喜,道:“我本想上山看雪,找一個沒人處悄悄死了。”忽地心中一動:“煙雨上山來,想必也跟我一樣,是要找個地方悄悄的死去。”胸中對煙雨大生好感。
煙雨冷哼道:“你也有什麼傷心事麼?”
小江聽她說“你也有什麼傷心事麼”,心知自己猜得不錯,那麼無論如何也得勸勸煙雨,讓她放棄輕生的念頭。道:“我的傷心事可比你多了。唉,你爲了一個‘情’字••••••”煙雨怒道:“胡說。誰說••••••誰說我爲了一個••••••那個字了。”
小江心中笑:“想不到平時冷冰冰的煙雨還如此害羞,哈哈。”面上卻裝作悲痛欲絕,道:“無論你是爲了什麼,唉,你總是隻是爲了一個人一件事而心灰意冷罷?我卻不然,我的傷心事,可比你多上好幾件。”
煙雨見小江面上痛楚,眼眶中更含有淚水,料來不假,心中便軟了,道:“你有什麼傷心事?”
小江舉袖作擦淚狀,道:“唉,這第一件,我們卻是一樣的了。”他見煙雨沒再生氣,只是瞧着遠處發呆,繼續說道:“我喜歡一個姑娘,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了,溫柔可愛,活潑大方,唉,我很喜歡她。自從第一眼瞧見她,我•••••我就再也忘不掉了。我•••••我有時候暗暗發誓,今生一定要娶她爲妻,用盡我的能力照顧她,給她一個家。家或許不會太大,但一定要溫暖,有她,有我,將來還有孩子。”
他本是虛僞做作,想要勸煙雨勿要輕生,哪知說着說着,想到武翎,心中一蕩,嘴角露出笑意,滿面幸福,彷彿武翎當真與自己結爲夫妻,建立了一個家庭。
煙雨聽他說得美滿,瞧見他滿臉喜氣洋溢,也是呆了。
小江繼續說道:“我幹完活回家,她會做一桌熱騰騰的菜等着,哪怕飯菜不香,我也要吃他個三大碗。我們一起洗碗,一起掃地,一起教孩子讀書習字,教孩子武藝防身。我還會給孩子講故事,講我大哥阿水,他一心一意爲了別人,從不顧自己,他是我見過的最有俠義心的人。”他瞧一眼煙雨,道:“我還要給我的孩子講你的故事,我數次欺辱你,你卻不計前嫌,好幾次救了我,我感激不盡。你雖然是殺手,卻也是女俠,我的孩子一定要知道你的故事。要是他日後見到了你,縱然你那時候已經四五十歲了,他也能夠認出你來,上前給你磕頭,叫你一聲‘女俠’。”
煙雨微笑道:“我哪裡是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