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憑藉功夫底子,用雙臂和雙腿的支撐一點點下入井中,井並不算太深,下了一段懷袖便覺得身下有什麼東西頂住自己。
騰出一隻手向下探抹原來是個粗麻口袋,懷袖心想:方纔那人扔的,八成就是這個東西。
懷袖將力量中心轉移到雙腿上,騰出來的雙手緊緊拉住那口袋的一角,雙腿用力使勁一撐,那口袋向上動了動,懷袖換了個姿勢,頭朝下探身用雙臂包住口袋,使出一個金蛇繞樑勢,將一隻腿纏繞在繩索上,另一條腿再向上纏繞,一下一下,雖然有些吃力,但身體已經漸漸退出了井口。
等身體完全從井下出來,懷袖已是累的滿頭大汗,將那口袋往旁邊地上一放,懷袖先坐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
顧不得多停息,懷袖湊到那麻袋口處,焦急地解袋口上的繩子,剛纔她抱住麻袋的那一刻便已瞭然,這麻袋裡面裝着的竟是個人。
懷袖小心翼翼地將袋口翻開,將裡面的一團沉重物體一點點退出來,因四周無半點光亮,懷袖只得一邊摸索着一邊向下拉口袋。
此時,四周萬籟靜寂,月初的一線勾月映射出羸弱的銀輝,微風吹拂着樹梢的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偶爾一隻夜鶯落在枝頭啼叫一聲,彷彿詠誦着獨屬於暗夜裡的詭異音符。
懷袖雖然心裡也生出幾分詫異惶恐,可畢竟是將軍府裡的格格,自幼隨阿瑪在校煉場,常見有訓練受傷並偶有死亡的士兵,且又有功夫在身,膽量自然比一般的女子大許多。
懷袖先摸到一攤披散開來的頭髮,再往下是溼漉漉的裙衫,懷袖搬着肩膀輕輕將其翻轉過來,平放在草地上,藉着月光細細辨認,原來是一名年輕的宮女,臉色白的發青,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慘白,散發着青藍色的光。
懷袖探手摸了摸這女子的脈搏,尚有一線律動。人還活着,太好了!懷袖心裡一陣欣喜。
眼前這女子因落水兒昏厥,急需尋個溫暖的地方救治,眼下雖然已是入春時節,但早晚葉露濃重寒涼,在這裡一夜恐怕會危及性命。
懷袖想了想,起身將女子拖抱出溼透了的麻袋,將其背在自己身後,四下裡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便細尋着石子鋪的窄徑走出了園子。
紫禁城早已進入了宮禁的時辰,各宮大門緊閉,長長的永巷只兩旁靜立的一盞盞石燈靜靜地駐守着,偶爾幾個城衛拍着一列縱隊巡夜,懷袖一路小心躲避,因身上揹着人,腳步慢了許多。
好容易尋到慈寧宮後牆,她住的知畫齋緊挨着後牆,懷袖知道此刻前門已鎖,且她私帶人回來也不能走正門,擡起臉看了看牆垣,雖然有些高,但多使些腿力或許還可上的去。
自那次在容若家險些墜樓後,容若便又教授了她一些以內功,以助提升腿腳功力的方法,懷袖曾用心研習了一陣子,此時正好試試腿腳上的功夫有無長進。
手臂翻轉緊緊護住將背上的女子,懷袖略蹲身一個旱地拔蔥式向上一竄,腳尖點了幾下磚牆棱隙以借力,雖感有些吃力但竟躍上了圍牆。
懷袖心中一陣竊喜,瞭眼望向自己的房間,擱着窗櫺紙透出溫暖的燭光,想來必定是翦月給她留着燈的。
懷袖縱身剛跳落入院中,房門便輕輕開啓半扇,果然是翦月探着身子向院落裡瞧。
"是我!"懷袖躡聲說了一句,揹着女子急匆匆走近房內。
翦月剛開始沒看清,等懷袖進了屋子纔看清楚懷袖居然背了個女子回來,那女子耷拉着腦袋垂在懷袖肩膀上,頭髮披散着一大片,不知是死是活。
翦月畢竟是文弱女子,嚇的差點叫出聲來,懷袖驚地趕忙以手按壓在她脣上。
"姐姐別怕,她還活着,只是落水暈厥過去,你先去打盆熱水來。"懷袖一面喘息一面冷靜的吩咐道。
翦月聞聽趕忙出去準備。
懷袖將女子輕輕放在西側的軟榻上,女子溼漉漉的頭髮一縷縷黏貼在臉上,懷袖輕輕將頭髮撥開,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孔。
不多時,翦月端着一銅盆熱水走了進。看見牀榻上的女子,翦月頓時怔裡在當地。
"你怎麼了?"懷袖掃了一眼翦月詫異的表情,從水盆中擰出一條熱手巾,在牀沿坐下,輕輕擦拭女子的臉。
"姑娘怎麼把她帶回來了?"翦月放下手中的水盆說道。懷袖聽出翦月話中端倪,擡眼看着翦月問:"你認得?她是誰?"
"她是裕妃娘娘身邊的奉茶宮女,比我晚進宮一年,名喚映蓮。去年春日裕妃娘娘陪太后去頤和園賞櫻時,在碧濤別苑休憩時我們還一起說過話。"
裕妃?懷袖眉頭微微蹙起,她清晰的記得白日裡恭親王常寧曾在太后面前提到過此人,聽話音是個厲害的角色。懷袖思索着,不由得低頭看着面前這個年輕的宮女。
此時的翦月已經從方纔的驚詫中緩過心神來,走過來接過懷袖手中的帕子幫忙料理渾身溼透的映蓮。又見懷袖發怔便說道:"你去歇歇吧,明日一早還得陪太后誦經呢。"
懷袖被翦月的話換回了神,看着牀上的映蓮對翦月說:"她在咱們這兒的事兒你不準對任何人講,實話告訴你,她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投入井中的。"
"啊?"翦月低呼一聲怔愣在當地,連手中的帕子都滑落在映蓮的身上。
懷袖伸出一根指頭按在翦月脣上,說道:"她既是被人加害,就必定得罪了誰,或許就是裕妃也不一定,我們若聲張出去,不但白救了她,或許連你我也得受牽連。"
懷袖此刻心思沉穩冷靜,略思索片刻接着又說:"先讓她在我這屋裡歇息,等她醒過來再商議個安置的辦法。"
"那眼下怎麼辦?她這麼大個人直挺挺躺在這裡誰看不見?"翦月焦慮問道。
懷袖在屋裡四下打量了一圈,伸手一指自己的牀鋪說道:"先將她擡到我牀上去,放下幔帳就沒人能看得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