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說出口了,懷袖反倒比方纔淡定許多,端着茶盅小口小口呡着茶,很大度地等勤嬪笑夠了纔開口:“笑夠了,當給個主意了吧?”
勤嬪笑容微斂,很認真地琢磨了片刻,說道:“照理說,像你這般傾城佳人,光瞧着就讓人有想侵犯的衝動!”
懷袖一驚,瞪大眼問:“那莫非是萬歲爺他有難言之隱?”
勤嬪趕着用手捂住懷袖的嘴,緊張道:“我的小祖宗,你嚷嚷這麼大聲,生怕人聽不見麼?”
懷袖臉頓紅,縮了縮脖子,低聲道:“我一時忘了,又被你說的嚇了一跳,便沒忍住。”
勤嬪瞪了懷袖一眼嗔道:“萬歲爺自然好端端的,否則去年寶蘭哪兒來的月清公主。”
“既然他也沒問題,我也沒問題,那卻是爲何?前日……”懷袖說了一半,臉更紅了幾分,下面的話不好意思說了。
勤嬪立刻猜到後半句是全文重點,將耳朵湊至近前,小聲問:“前日如何?你說出關鍵的癥結,我纔好給你開方子呀!”
懷袖扭捏了半天才道:“前日萬歲爺都撲上來了,卻還是硬生生給忍住了,我真就想不通了,他忍的那麼難受卻還要忍,越想越覺着是我太不堪,他才忍的那麼辛苦!”
勤嬪聽懷袖這麼說,眉心也蹙起團團疙瘩。
“照你這麼說,萬歲爺當不是討厭你纔對,且你如今已是他的正妃,他沒理由忍着不碰你呀,且萬歲爺早先就喜歡你跟什麼似得,怎可能沒碰過你的身子就厭棄了你?
且我曾看話本子上說的,皆是男子對女子始亂終棄,沒有還沒到手就棄了的道理!”
勤嬪掰着指頭分析的一板一眼,懷袖卻聽得如墜雲端,慌忙間攔下勤嬪問:“你看的都是什麼話本子?怎麼我從未看過此類書本?”
勤嬪笑道:“我哪兒認得字呢?看的無非是戲本子裡唱的玩意兒,再者這‘情’字,我入宮前也未曾經見過是個什麼滋味,入宮後,便只有一個萬歲爺,且還不是我一個人的,比起你還更不如些!”
懷袖聽勤嬪這麼說,美麗的眸子裡又暗暗渡出虛浮的光影,口中卻淡淡道:“我如今,不是也與你一樣了麼?”
勤嬪原本想勸她往後別再飄那小白船了,宮內難免人多口雜,傳入萬歲爺耳朵裡,只當你心裡還想着那個人,可話到了嘴邊,見懷袖這般光景,勤嬪又不忍心了。
宮裡的女子本就情苦,心裡存了想念的人,也算是存着一念瀲灩的春光吧。
懷袖本是去勤嬪處取經的,可兩人商量了半晌,終究得出的結論是根結仍在康熙身上,可原因是什麼呢?
懷袖又將疑惑揣回了清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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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的大日子,在康熙緊鑼密鼓佈置着出征行程前夕匆忙搬上了檯面。
照往年,這是宮內一等一的大事,可今年的時間放在出徵之前,就變成了御駕親征前的點綴,在懷袖看來,如此唐突倉皇卻是格外疏落了今年的佳人們。
選秀時懷袖和惠妃照例左右陪坐,康熙這幾日忙的沒空歇息,下面站着一排排小秀女們根本輪不着康熙眷顧一眼就匆忙過去了。
她們眼裡難得一度尊顏的萬歲爺,卻滿眼都是奏摺,只留給衆美人的,唯有一副寶相威嚴的側臉。
懷袖按照先前孝莊的吩咐,先將八旗幾個遞過名帖的女子的名兒用硃砂筆圈起來,只例行走個過場,之後的秀女便隨着康熙的意思或許或留。
幾番選下來,懷袖瞧着眼前的名冊簿子心裡有些發急,眼瞅着冊子上的名兒宣完了一頁又一頁,可康熙點頭留用的秀女掰着指頭就數完了。
照這麼下去,選完了秀,她和惠妃定躲不過孝莊的一頓數落。
眼瞧着康熙將一本摺子批閱完,放在旁邊,懷袖瞅着這個機會立刻插話道:“萬歲爺好歹多瞧幾眼,留的人太少了,老祖宗面兒上交代不過去。”
康熙順手接過李德全遞過來的茶,趁濾茶沫子的功夫,擡頭瞄了一眼,見面前一排秀女中,最邊兒上站着一個略顯清瘦的女子。高挑的身段,雖然瘦卻有種清雅的別緻,一襲素白裙衫,倒有幾分出塵的氣韻。
因低垂着眉眼兒看不清顏面,康熙指了指那秀女問:“你,把頭擡起來。”
惠妃和懷袖聞言兩人對視一眼,皆將目光投向那秀女。
見那秀女沒動作,惠妃溫言道:“這位姑娘,萬歲爺跟你說話呢,把頭擡起來吧。”
那秀女聽見惠妃的這句話,彷彿才確定康熙方纔真的在對自己講話,緩緩擡起眉睫,眨了眨充滿怯色的眼睛看向正中端坐的康熙。
此時的康熙正喝茶,見她擡起頭只瞭了一眼,便垂下眼簾,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秀女立刻跪在地上,深深磕了個頭,用極小的聲音回道:“回萬歲爺,奴婢衛氏……”
不待這位姓衛的女子說完,康熙已提了硃砂筆,在她的名頭上畫了個圈兒:“留了!”
懷袖聞言,立刻命人將那秀女的名兒記了下來。
接來下的幾撥,康熙又隨意圈了幾個,便宣起駕回了昭仁殿。
三日的選秀一晃而過,康熙忙着料理出徵前的朝政,懷袖和惠妃便負責安置選留的秀女們。
傍晚,霞光潑撒在天邊,若硃砂侵染般瑰麗,懷袖用過了膳,攜着本小冊子,只帶着福全和映雪向昭仁殿行。
轉過殿門,正巧遇見李德全端着支琺琅彩的小鉢盂由裡面走出來,懷袖還未走進,已聽見裡面傳出來的陣陣歡笑聲。
“裡面是何人陪着萬歲爺?”懷袖低聲問道。
李德全拱手給懷袖請了個安,壓低了聲線道:“娘娘定猜不着這一位。”
懷袖輕挑繡眉,略想了想問:“勤嬪?”
李德全笑着搖頭。
“那多半是旁的貴嬪或貴人罷,萬歲爺就要出征了,她們來見見駕也是常情。”懷袖淡淡說了句,便欲轉身迴避。
李德全含着笑,低聲道:“裡面的這一位,正是那日選秀時新進的衛常在。”
衛常在?
懷袖的記憶裡並沒這麼一號人物,頓住腳步,不解地看向李德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