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聞言趕忙回身,見長身而立之人正是容若。
容若雙眉緊蹙,面色肅然, 目光爍爍有神,望向康熙。
“哦?容大人發現什麼了麼?”康熙聞聽也正襟危坐詢問道。
容若手裡提着剛纔那隻爆出火炭的紅泥爐,走出座位來到殿前正中央,將爐子放在地上,說:“啓稟萬歲,臣在這爐子上發現了一些細粉狀的東西,可否請一位太醫來瞧瞧是不是硫黃。”
容若此言一出,康熙和孝莊臉色均是驟變。
康熙對旁邊的李德全說:“傳平日給朕診平安脈的張太醫覲見。”李德全應聲傳了下去。
不多時,一位白髯老太醫手中拎着藥箱走上殿來,行禮完畢,康熙和聲道:“張太醫,今日傳你來並不是爲診病,朕想借您老的一雙眼辨別一些東西。”
“不知萬歲有何吩咐,老臣定當竭力。”張太醫回覆道。
張太醫回話時,康熙已經給容若遞了眼色。
容若輕輕點頭,含笑對張太醫說:“張大人,請您給看看,這爐上粘黏的是什麼東西?”
張太醫蹲下身子看了看那紅泥爐子,只見容若手指的下角邊緣,粘着一些細細的棕黃色粉末。便從藥箱內取出一個布卷兒,小心翼翼抖開,裡面細細密密地插滿了銀針。
張太醫抽出一根捻在手裡,將那棕黃色粉末挑起一些放在鼻息間聞了聞,又用手指捻了捻,放在舌尖上舔了舔,笑道:“啓稟皇上,可否借老臣一副火石火鐮。”
旁邊侍立的李德全聞聽,趕忙差小太監找來遞了過去。
張太醫接過火石火鐮,對着銀針打出火星,只見銀針頭兒瞬間“呲呲”地燃起來。張太醫將火石火鐮交給李德全,拱手道:“萬歲,老臣卻定,此乃硝石硫黃粉末的混合物無疑。”
“什麼?!”康熙一雙劍眉緊蹙,龍顏即刻陰沉下來,孝莊坐在旁側也是一驚。下面四座人等皆一片譁然,已有人悄聲說:“原來是有人動了手腳的……”
“張太醫,你先退下吧。”康熙遣退了張太醫,回頭對常寧吩咐道:“恭親王,這件事既然是在茶宴上發生的,就由你親自去處理,務必給朕揪出那行惡之人!”
常寧聞聽,趕緊旋身跪地磕頭領命。
鬥茶原本會的人就不多,報名的人也比前一日的茶藝表演少許多,因此傳過了御宴,孝莊說身子乏了要回去,康熙見孝莊興致不高,便傳旨散了宴席。
懷袖同着月牙公主剛從殿內出來,幾個小太監便將軟轎便擡了過來,月牙公主正要偕了懷袖一同上轎,懷袖卻一把拉住月牙說:“你且略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罷不待月牙開口轉身疾步去了。
懷袖穿過幾個臣子的綠呢轎子,來至一頂轎子前,附身施禮道:“懷袖給姐夫請安。”
馬爾汗剛要轉身上轎,不想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女子聲音,趕忙回頭見懷袖已低身施禮,馬爾汗趕忙虛勢挽扶道:“快起來,你如今是宮中的人,不敢當。”
懷袖緩緩起身,目中顯露誠摯之情,雖然只是姐夫,但也畢竟是家人,懷袖心中難免感傷說道:“今日之事,多謝姐夫秉言相助。”
馬爾汗知道她定是爲此事而來,微微嘆息一聲,說道:“你獨自在宮中,要處處留心呀,快回去吧,你在此久了不好,我也該回去了。”
懷袖點點頭,忍不住問道:“二姐此次同跟隨來了麼?”
馬爾汗搖了搖頭說:“你二姐說不想來,留在府裡了。”
懷袖說着忍不住眼圈兒微紅問道:“她,還好吧……”
馬爾汗點了點頭,只揮了揮手,便轉身上轎走了。
懷袖目送馬爾汗上轎後,泱泱地隨着月牙公主回了滴雨軒。
孝莊由蘇麻喇姑陪着往松鶴齋去了,路上經過一片紫竹林,孝莊甚是喜愛便叫停了,落下肩輿,由蘇麻喇姑挽扶着款步而行。一應宮女太監,除了竹青一人,其餘皆遠遠地跟着。
孝莊走着,注視着紫竹林中如鳳尾瀟瀟的竹葉,徐徐說道:“懷丫頭一直在咱們慈寧宮,我平日見她也甚少與後宮中的嬪妃宮女們來往,連話也是不多的,怎麼就有人設計到她頭上來了?她又能惹着誰?不過一個才入了宮的毛丫頭。”
蘇麻喇姑微笑道:“或許是下面的太監宮女們不小心弄錯了也說不定,這樣的差子,原來也不是沒有過的。”
孝莊扯了下脣角道:“我知道你是拿這些話來平復我的心,自打除了鰲拜,皇上親政以後,後宮中的諸事我都不大管了,一來萬歲爺長大了,二來赫舍裡皇后去了這麼久,總想盡早選出個合適的人來料理後宮,可……”孝莊話說了一半,輕嘆着搖了搖頭。
蘇麻喇姑也垂了臉,靜靜地走,她雖然知道後宮主位空懸一直都是孝莊心裡惦記的頭等大事,可眼下一時也無計替其排解,也只能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孝莊低聲說了一句:“曼姐兒,你多照料着懷袖那孩子點兒,我瞅着那孩子不錯!”
蘇麻喇姑應了一聲,挽扶着孝莊的手臂,順着紫竹林小石頭路徐徐行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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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你怎麼來了?”
懷袖正坐在窗櫺前發呆,突然聞聽院內傳來月牙的聲音,趕忙探身向窗外看去,果然見常寧從荷塘邊走過來。
懷袖趕忙奔出居住的閣樓,向樓下而去,見了常寧禮也未施便道:“明日的茶宴大會,我可以不去麼?身子突感不適……”
常寧聞言反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先是裕妃派人來說身子不舒服,明日不來了,我剛纔去請老祖宗的安,老祖宗也說身子不舒服,剛路過這邊進來瞧瞧,你也說身子不適,敢情是被你那一炮給嚇着了吧,嘿嘿……”
常寧自顧自地笑起來。卻未注意懷袖面色微斂,悄悄地低垂了眼簾。
月牙聽了這話氣急,照着常寧的胸口狠垂一記拳頭。
“你打我幹什麼!沒大沒小的。”常寧止住笑,皺眉瞪視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