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天空翻起魚肚白,風捲黃沙,颳起旗幟,十萬大軍立於通陽城西門外,戰鼓息,人靜默。
伊諾皇子搶先登上牆頭,舉目遠眺,旗幟下,是熟悉的銀甲銀盔,腰桿挺得筆直,手持八十八斤大刀,就好像一杆永不疲憊的槍插在馬上,劍眉挑處,寒星閃過。
是她,就是她。
他忍不住笑了笑,雪白的牙,像餓狼的利齒,揮揮手,弓弩手上前,張弓搭箭,指向擡着巨木飛索準備攻城的士兵們。
“呸真不將東夏放眼裡嗎?”號令未下,衆軍未發,大皇子已帶兵追上城牆,跟在後頭眺望,搶着吩咐,“嚴防死守看着婆娘還有什麼手段”然後警惕地看眼伊諾皇子,命令,“此戰指揮者應是我。”
伊諾皇子的注意力被打斷,聽見他這番說話,怒極,按耐不住:“我此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你這個蠢笨如豬的兄弟。”
大皇子拔刀:“狗雜種你在說什麼?”
伊諾皇子喝道:“蠢貨都到這個時候了看清楚,柳惜音是大秦的刺客,父王已死,幾位部族首領因此昏迷不醒,你還要在大敵當前時起內訌?是不是要讓敵軍攻破城牆,致大軍與死地方休?”
“胡說八道”大皇子堅持,“別忘了,她是祈王親手送來的美人,你倒是說說,爲何謀反的祈王要送大秦的刺客來東夏幫助皇帝?你真當全天下都是傻子不成?若非你慫恿父皇,將祈王逼得狗急跳牆,事情何至於此?”
伊諾皇子也想不明白爲何祈王要送大秦刺客來,他一時語塞,久久後道:“或許他不知道此女與大秦有關。”
大皇子冷笑:“證據呢?”
退步就是放棄皇位,退步就是秋後算賬的絕路。
明知是陷阱,放棄卻是死路,他們誰也無法將皇位拱手相讓。奈何大軍壓境,千萬仇恨也要往後推,兩人再對峙片刻,終於冷靜下來,暫時聯手,各自指揮部族,共同抗敵。
通陽城外,大軍中。
初上戰場,夏玉瑾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肩上沉甸甸的盔甲,手裡握着的長刀,耳邊呼嘯着的風,戰火輝煌,少年時的夢不敢置信地實現了。騎着馬的腿陣陣發酸,肩膀每寸肌肉都在累,腦袋無法思考,可他依舊在馬上坐得筆直,學着用和葉昭般銳利的眼神,看着通陽城牆,臉上上彷彿久經沙場的老將般,毫無畏懼。
鄭將軍不斷做出部署指示,扮裝成賽玉郎用葉昭的聲音發號施令,前鋒部隊開始佯攻。
所有人各司其職,都在等待着信號發出,葉昭衝到西門,就是匯合總攻之刻。
孤煙升起,信號發出。
通陽城內,殺聲震天,糧草倉庫火光沖天,伊諾皇子驚訝地回過頭,心知又中了葉昭毒計,急命人回防,勘察敵情。
有東城守城士兵冒死逃脫,拼着最後氣力報信,說葉昭將軍與僞裝的祈王使節勾搭,侵入東門,搗了自家的軍需處。
大皇子沒見過葉昭,不清楚她長相,有些詫異:“若葉昭在後方,前面的那個是誰?”
依附伊諾皇子的圖巴趁機道:“祈王使節是假冒,葉柳兒聽祈王使節之令行事,可見那賤婦就是大秦派來的刺客”
跟隨大皇子的諾爾凱將軍大笑,“我就奇怪美人怎會做傻事?原來是有人假借祈王命令,將她騙了。”說一千,道一萬,他們死都不認葉柳兒與大秦有關,“真是可憐的姑娘,被人騙做了箭靶子。”
圖巴怒,命人繼續拷問葉柳兒。
可惜諾爾凱將軍唯恐夜長夢多,怕葉柳兒說出不應該說的話,早已暗派人手,在刑訊中下了狠手,只求讓她速死。
大皇子恨她殺死父親,又想起那些纏綿的日子,佳人永別,陣陣痛心。爲了男人的自尊,他情不自禁地說服自己相信諾爾凱將軍的話,堅葉柳兒是被人矇騙,方下狠手,最後還維護自己,忍受拷打也沒吐露出對他有害的證詞。於是,他將所有的恨統統記去伊諾皇子和祈王身上。若非這兩個狗雜種,事情何至於此?
伊諾皇子沒管兄長的小心思,他死死地盯着大軍中的葉昭,道:“開城門,點兵,正面迎戰。”
大皇子搖頭:“背腹受敵,撤。”
伊諾皇子道:“前面的葉昭可能是假的,只要揭穿真面目,必軍心動搖,可趁勝追擊,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大皇子堅決和他對着幹:“後面的葉昭難道就沒有假冒的可能嗎?不能再拿族人去冒險”
“你愛撤,便撤”伊諾皇子沒理他,帶着自己的將士們,披上盔甲,挺身迎戰。
諾爾凱將軍急問:“大皇子,我們怎辦?”
“不可理喻”大皇子又驚又怒,忽然冷笑起來,“趁亂讓他死了豈非更好?我們點齊精銳部隊,找人架上那些昏迷的部族首領,從南門撤”
從東門到西門,比預計中的速度要慢,夏玉瑾久等葉昭未至,卻見伊諾皇子出乎意料地打開城門,率東夏鐵騎,氣勢洶洶,正面迎戰。他心裡緊緊懸起,握着的刀柄被汗溼透。腦子裡不斷盤旋着“怎麼辦”三個大字。
“敵軍進攻,必須迎敵。”鄭將軍不容置疑道,“請主帥發令。”
可是,肩上是無法負荷的盔甲,□是騎不熟練的駿馬,手上是一碰即斷的假刀。
羸弱郡王如何能戰?
若迎戰,主帥假冒的真相被拆穿,該如何是好?
若不迎戰,證明主帥膽怯,情形會更加惡劣。
時間無法拖延。
圍繞着夏玉瑾的將軍與親衛們,陷入徹骨的恐慌,聰明人已經可以預見軍心動搖,兵敗如山倒的局面。
誰可力挽狂瀾?
“阿昭告訴過我,”夏玉瑾提起大刀,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高傲地擡起頭,“她說過這種時候主帥要做的事只有一樣……”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文死諫,武死戰。越是惡劣局面,將軍越應先身士卒所以,跟我衝……”夏玉瑾舉起刀,指向伊諾皇子,猛踢馬刺,咆哮着發號施令,“跟我衝”賽玉郎急忙替他發出命令。
白色駿馬,銀色身影,騰空而起,毫不遲疑,直衝東夏大軍。
就算把血灑盡,就算頭顱落下,就算明知送死,他也要帶着將士們所有的勇氣,向前衝。
因爲……
“我是天下兵馬大將軍”
帥不畏死,卒有何畏?
大秦將士被主帥的英勇鼓舞,不甘示弱,策馬跟隨,士氣高揚,誓與主帥共生死。
戰鼓再擂,旗幟飄揚,激昂吼聲震天響。
萬軍叢中,他一騎當先。
伊諾皇子肩上舊傷,再次隱隱作痛,他恨恨擡手,弓弩手再次搭箭,射出。
隨着雄雞高啼,啓明星在空中漸漸褪去。
漫天箭雨,罩向那條銀色身影。
隨着通陽城牆牆頭,太陽從東邊緩緩起處,有大秦軍旗迎朝陽展開。
血染修羅,提着玄鐵鞭,率精兵,俯衝而至……
德宗十五年,祈王反,勾結東夏入侵,天下兵馬大將軍葉昭率軍抗敵。東夏王戰中身亡,大皇子哈爾墩退,三皇子伊諾傷,羣王爭儲,東夏陷入五十年混亂。
德宗十六年,祈王降,賜死,諡號“狽”。戰後,南平郡王攜妃葉氏與江北扶無名靈樞歸京,途中誕一子,今上喜,賜名天佑。
德宗十七年,葉柳兩家多番協商,無名靈樞入葉家祖墳,立碑葉柳氏,引多番猜疑,柳家及南平郡王妃皆不語,成千古懸案。
德宗十八年,神武將軍秋老虎德行出衆,太后懿旨,尚守寡多年的榮陽公主,夫蠻妻悍,興致相投,舉案齊眉。
德宗十九年,南平郡王妃誕一女,封華河郡主。
德宗二十三年,太后薨。
德宗三十四年,帝崩,太子登基,改年號德明。
德明三年,南平世子夏修文勤學苦讀,中舉,南平郡王攜妃於秦河岸擺十日流水宴,奢華無度。據載,妃醉,拍案:祖宗十八代庇佑南平郡王醉答:全因像我華河郡主曰:妹願助你繼續頭懸梁錐刺股。
德明四年,南平世子逃亡。
德明五年,南平世子抓獲,娶翰林院學士嫡長女林氏爲妻。
德明六年,華河郡主逃亡。
德明七年,華河郡主下嫁遊擊將軍嫡次子。
德明十五年,天下兵馬大將軍葉昭解甲掛帥。
德明十六年,南平郡王攜妃逃亡,大江南北,市井江湖,皆出現其行蹤。行俠仗義之舉,時有聞之,受百姓深愛。
德明二十三年,南平郡王攜妃歸。
德明二十八年,南平郡王薨,享年六十有八,妃哀。葬於皇陵,百姓皆稱“俠王”墓。
德明三十年,南平郡王妃薨,享年七十有二,三軍送葬,帝親率百官至,追封太子太保,宣武公,諡號“忠貞”。立碑撰《女將軍書》,民間戲曲評書《葉家女將》《女從軍行》《貞烈傳》流傳千古。
尾聲
“想當年,老子單身匹馬,直闖敵營,提着八十八斤的大刀,真他媽的威風凜凜?嚇得敵人聞風喪膽,見到我白馬往東來,立刻往西跑,見到我白馬往南來,立刻往北跑,那可是大將軍的氣派,想當年……”
“胡爺爺說,是你什麼都不懂,一個勁亂衝鋒,全部親兵爲了護你,個個都嚇掉了半條命。”
“胡爺爺還說,幸好奶奶來得及時,拼死血戰,才把你撈回去的。”
“那頭狐狸盡撒謊你爺爺哪有那麼慫?不信問你奶奶去”
“纔不信呢,奶奶什麼都順着你說,問了也白問。”
“就是就是,爺爺說月亮是方的,奶奶肯定會說是有棱角的我們纔不信呢”
“這叫什麼?”
“狼狽爲奸?”
“蛇鼠一窩?”
“狐假虎威?”
“兩個臭小子成語不會說就別亂用,我和你奶奶是以夫爲綱懂不懂?又忘了教訓是不是?阿昭過來教教你孫子什麼是規矩”
“奶奶,不會吧?我們是你最寶貝的乖孫子啊快把棍子放下”
“爺爺,救命啊我們錯了”
“爺爺,我們再不敢了”
作者有話要說:千辛萬苦,將軍已經完結,意猶未盡的讀者,可以等實體書出版的番外。大約一萬多字,暫定四篇,內容如下:
1、 雞飛狗跳的育兒生涯
接生婆恐慌:“將軍大人,難產了怎麼辦?”
葉昭豪邁:“拿刀來,切開”
衆女尖叫:“救命郡王爺暈了。”
2、 我的無恥一家人
面對混賬的爹爹,流氓的孃親,歹毒的妹妹。
老實人夏天佑的生活就是由一個個苦逼組成。
3、 秋老虎的現世報
出來混,都要還的。
胡青放謠言:“傳秋將軍夜御七女,金槍不倒。”
守寡多年的榮陽公主,怦然心動……
4、 妾室們的幸福生活
全上京最和諧的妻妾一家,最近有點風波。
楊氏叉腰:“將軍,孩子是要疼的,你再揍天佑,我……我就和你翻臉了”
眉娘摔杯:“說,誰來勾引郡王爺?什麼?那狐狸精勾引的是將軍?更不要臉了嚐嚐老孃的手段去”
萱兒支吾:“我真不是故意給郡王爺帶綠帽的……”
休息一陣子,預計在春節後開新文,預告:
比穿越暗黑二十一禁肉文更悲慘的命運是什麼?
請收藏橘子的作者專欄,密切留意,答案將在新文揭曉。